“我說小哥，你都已經(jīng)是板寸了，我還能剪什么？除非給你剃個光頭……”

    “那算了。”

    曲昀想象自己頭頂像燈泡一樣發(fā)亮的樣子，簡直慘不忍睹。

    還是從衣著上拾掇拾掇自己吧。

    這可是自從失事飛機上一別之后，自己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見到凌默，不是做夢，無需想象。

    曲昀從來不在穿衣上講究，這回花了血本，買了一套非常潮的衛(wèi)衣和運動褲，走在商場里，還有幾個小姑娘回頭看自己呢。

    曲昀心情那個激動啊，他終于等到了周末。

    當他來到射擊館的戶外飛碟射擊區(qū)域的時候，就看見梁教官穿著一身垮垮的休閑衫，左手的手臂上打著石膏，掛在胸前，看來是真的受傷了，一條腿掛在椅子的扶手上，還是沒個正形兒。

    “喲，小蛐蛐來啦！”

    “哎喲，老梁，你沒掛呢？”曲昀嘴上這么說，視線的余光卻落在了梁教官身旁端坐著的男人身上。

    那是凌默，二十八歲的凌默，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青澀，沒有脆弱和迷茫，即便安靜，也充滿力度。

    他抬起目光，與曲昀對視的那一刻，曲昀緊張到手心都是汗水。

    “來來來！小蛐蛐，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你的師兄凌默，從他十五歲開始，我就教他搏擊，有機會你可以和他切磋一下?！绷航坦僬Ａ苏Ｑ劬Γ且馑济髅魇恰澳阌袡C會替我收拾一下這個拽里拽氣的家伙”。

    曲昀揣在口袋里的指尖都壓抑不住地蠢蠢欲動。

    “凌默，這位是……”

    梁教官的話還沒說完，凌默就開口了。

    “他的名字是曲昀，他早就向我介紹過了?！绷枘従徴酒鹕韥恚蚯郎斐隽耸?，“謝謝你第一個在那架飛機里發(fā)現(xiàn)我?！?/br>
    曲昀看著凌默的手，白凈而修長，指節(jié)并不明顯，但是卻沉穩(wěn)有力。

    曲昀的喉嚨有些熱，他伸出手，凌默握住他的力氣并不大，很有教養(yǎng)也很紳士地點了點頭，就松開了，一點沒有曲昀睡覺時候所經(jīng)歷的那些夢里那么難舍難分。

    曲昀這才想起，自己會做那些夢，好像是因為在回國的飛機上看見了一篇關(guān)于凌默的訪談，因為他的研究破解了“黑爾”病毒的糖鏈秘密，人們對這位病毒學家充滿了感激和好奇，訪談中問起了凌默的成長經(jīng)歷，他談起了莫小北，談起了路驍，也聊起了一個叫嚴謹?shù)娜恕?/br>
    但都是只字片語，可是曲昀下了飛機之后卻在夢里對這三個人在凌默人生中發(fā)生的事情展開了無盡想象。

    只是這些夢太真實，讓曲昀不甘心把它們僅僅當作夢而已。

    “我只是恰巧第一個發(fā)現(xiàn)你而已?！鼻阑卮?。

    “我也是恰巧第一次聽到有人那樣做自我介紹?！绷枘卮稹?/br>
    他的聲音很平和，有著玉質(zhì)的涼意，以及屬于學者的客觀。

    “哈哈哈。沒想到您還記得?！鼻烂嗣竽X勺。

    “你們認識就最好了！曲昀小你四歲，算是你的師弟了?！绷航坦儆孟掳椭噶酥盖勒f。

    “走吧，小師弟?！?/br>
    凌默看了曲昀一眼，那一聲“小師弟”就似平靜的河流忽然打了一個漩，要不是梁教官坐在那里礙眼，曲昀真懷疑自己會不會克制不住撲上去。

    “對啊，小蛐蛐，我和你凌師兄吹牛，說你是我教過的人里面槍法最好的！別丟我的人?。　?/br>
    “您就安心喝茶養(yǎng)老吧！”曲昀朝著梁教官比了個中指。

    他一開始還是跟在凌默的身后，但沒兩步就和凌默并肩，側(cè)著臉，仗著自己是凌默的“師弟”，就完全不加掩飾地看著凌默的臉。

    曲昀雖然十幾歲就進了隊里面，小時候又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幾乎沒怎么見識過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有時候想問題很簡單。梁教官評價曲昀的時候是說他有完成任務(wù)的耐心和冷靜，但也擔心他離開隊里就是個幼稚的小孩，無法適應(yīng)社會。

    凌默的成熟是研究工作歷練出來的，他可以無數(shù)個日夜等待一個結(jié)果，他也可以每每走在失望的邊緣尋找希望。

    兩個人的氣質(zhì)南轅北轍。

    凌默側(cè)過臉來，看著巴巴望著自己的曲昀，停下了腳步：“你要一直看我多久？”

    “凌教授不給看嗎？不給看我就不看咯?！鼻缆柫寺柤绨?。

    凌默什么都沒說，繼續(xù)帶著曲昀領(lǐng)了器械。

    曲昀端著狙擊槍，和凌默并排站著，他忽然緊張了起來。

    他希望這一次自己能夠表現(xiàn)出眾，凌默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的出色，所以曲昀必須贏過凌默，這才有可能吸引到凌默哦的注意力。

    但是曲昀因為太過緊張，第一槍就失誤了。

    他愣了愣，身后傳來梁教官的咆哮聲。

    “臥擦！這你都能沒射中？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　?/br>
    如果是平時，曲昀會朝天翻一個白眼，但是這一次，他很緊張地看向旁邊的凌默，滿腦子都是凌默會怎么看自己，會不會覺得這個“師弟”的水平太爛，根本不屑繼續(xù)比下去。

    但是凌默的表情卻很淡然，只是端著槍，靜待下一個靶子。

    曲昀心緒難以平靜，他真的緊張了起來，第二個靶子，他又再度失誤了。

    梁教官簡直就要忍受不了了：“小蛐蛐！你還這么個水平，信不信我用鞋底拍死你！”

    曲昀覺得很煩，回過頭來高喊了一聲：“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拖鞋拽你！”

    這時候，凌默放下了槍，轉(zhuǎn)身看了梁教官一眼：“要么睡覺，要么閉嘴?！?/br>
    曲昀怔了不到一秒，立刻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來，梁教官這輩子只怕除了容隊長，沒人對他兇過了吧？

    大概是因為凌默這看似沉穩(wěn)卻極有氣勢的一句話，讓曲昀的心神瞬間凝沉了起來。

    他的呼吸平穩(wěn)，這只是小小的飛碟而已，比起埋伏任務(wù)的時候，這種誤差根本不算什么。

    曲昀莫名想起了自己夢中在流放島上他被迫瞄準凌默的那一幕。

    于是一槍又一槍，曲昀變得精準而迅速。

    而讓曲昀驚訝的是凌默的射擊技術(shù)，就算他一直在梁教官的教導(dǎo)之下，可他和曲昀不一樣。凌默長期待在實驗室里，按道理他的肌rou爆發(fā)力和穩(wěn)定性是不會超過曲昀的，但是曲昀卻觀察到了凌默的迅速起槍和原地平槍都是一氣呵成，瞄準和運槍都是利落而平穩(wěn)，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標在哪里，而且將怎樣捕捉目標的技巧掌握得無懈可擊。

    一整個早晨過去，兩人不分軒輊，就連一開始精神抖擻的梁教官，都后來都打起瞌睡來了。

    “我說——你們下次再比吧？十二點了，吃飯成么？”梁教官晃著腿歪著腦袋高聲問。

    曲昀卻什么都沒聽見，一旦進入了狀態(tài)，他的世界里就只有自己的目標。

    他和凌默都完成了最后一輪射擊。

    還完了槍，曲昀對著凌默的背影說：“凌教授，我輸了?！?/br>
    “你是覺得自己是專業(yè)的所以應(yīng)該禮讓我嗎？”凌默的聲音很淡，雖然收斂起了那種讓人不敢靠近的冰冷，但是沒有太多情緒的起伏。

    “我當然沒有！我只是前兩槍沒進入狀態(tài)而已。”曲昀有點忐忑，他不希望凌默對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是我的學生嗎？”凌默又問。

    “……不是，我哪里有那么好的腦子做你的學生啊?！鼻佬α诵?。

    “那么你叫我‘教授’做什么？”凌默來到了曲昀的側(cè)面，他抬起手來，在曲昀的后腦勺上點了一下，“你不是應(yīng)該叫我‘師兄’嗎？”

    曲昀忽然意識到，在現(xiàn)實里凌默比自己年長了好幾歲啊！

    真的不習慣！

    “凌師兄。”曲昀念起這三個字的時候，聲音很小，像是念給自己聽的。

    但是凌默卻已經(jīng)走遠了。

    離開了射擊館，開車的人是凌默。

    梁教官坐在凌默的身邊，曲昀坐在后座上，只能從后視鏡里稍微看到凌默的額頭和眼睛。

    “凌默，我跟你講清楚，今天我們不去什么高級餐廳，一點味道都沒有！我們要吃味道重的，有特色的，有油水的，再來啤酒。”

    “我開車?！绷枘卮?。

    “你可以喝王老吉，我和小蛐蛐喝啤酒！”

    這時候，凌默剛好抬眼看后視鏡，冷不丁和曲昀通過后視鏡對視了。

    曲昀趕緊別開臉。

    作者有話要說：　　day 72

    曲昀：現(xiàn)實里凌默好冷淡，傷心……

    凌默：我不是摸了你的手嗎？還是你想我摸摸你別的地方？

    第73章 紅色太陽花03

    但是凌默卻開口問了：“你好像很喜歡看我, 對我很好奇。”

    曲昀緊張了起來, 千萬別讓凌默有什么誤會，他趕緊解釋說：“因為上一次在飛機上，你滿頭都是血。這一次見到你干干凈凈的，就總覺得和之前有所不同。”

    “嗯?！绷枘皇禽p微應(yīng)了一聲。

    這讓曲昀心中還是忍不住失落。

    好像自己和凌默之間并沒有太多交集了一樣。

    這時候梁教官開口了：“聽說你下周要去d市的病毒研究所指導(dǎo)那邊的研究工作。”

    “嗯。”

    “你也看到了，我手腕都這樣了, 沒辦法跟過去保護你了?！绷航坦僬f。

    “宋先生會派其他人去?！绷枘穆曇艉艹领o。

    曲昀聽到這里有點驚訝了, 只是在研究工作中很常見的研究交流而已, 為什么還要梁教官親自出馬保護凌默？

    “其他人, 能有我經(jīng)驗豐富反應(yīng)迅速技術(shù)精湛嗎？我是怕有些人一發(fā)現(xiàn)我沒跟著你, 就蠢蠢欲動了?！?/br>
    “怎么了？”曲昀忍不住開口問。

    這時候凌默開口了，聲音比之前要更低：“老梁?！?/br>
    這是警告梁教官有些話不可以說。

    曲昀卻不爽了起來，有種被當成外人的感覺。

    “小蛐蛐一直很乖，你對自己的小師弟要多一點信任嘛！”梁教官轉(zhuǎn)過頭來, 朝曲昀眨了眨眼睛，順帶轉(zhuǎn)移話題, “小蛐蛐想吃什么？你被管著那么久, 現(xiàn)在肯定很想吃點火爆的重口味的，對吧？”

    曲昀想到剛才凌默還要對自己來保守秘密那一套, 心里面就積攢著不滿。一看凌默就是那種口味清淡的類型，曲昀就是要逆著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