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開口，屬于海神三爺?shù)臍庀⒈銦熛粕ⅰ?/br>
    “二公子？”霍錦驍認(rèn)出人來。

    梁俊毅將面具從臉上揭下, 唇邊掛著燦爛的笑，只道：“沒嚇到你？這面具有意思吧？”

    霍錦驍心神已定, 又覺得這人不像三爺了。

    三爺那人有虎狼之勢(shì)，眼眸也如鷹隼獵食, 不似梁俊毅這般年輕稚嫩未經(jīng)大事。比起三爺，梁俊毅的眼神宛如孩子。難怪她當(dāng)時(shí)在漆琉島上見到三爺眼睛時(shí)，便覺熟稔, 大概是因?yàn)樾嗡屏嚎∫惆伞?/br>
    “沒?！被翦\驍從馬車上下來，回頭朝魏東辭道，“這位是梁家的二公子?！?/br>
    她待要介紹魏東辭，梁俊毅跳下馬，已笑道：“我認(rèn)得你，王孫巷的小神醫(yī)?！?/br>
    “不敢當(dāng)，只是普通大夫罷了?！蔽簴|辭謙虛一句，跳上馬車?yán)锩妫瑢⒒翦\驍買的水果一筐筐搬出。

    “二公子怎么一個(gè)人來了碼頭？”霍錦驍一邊問著，一邊伸手要搬筐，卻被魏東辭拍開手。

    梁俊毅上前替她搬下沉甸甸的藤筐，目光在二人之間掃了掃，道：“我來尋你的。你怎么與小神醫(yī)一塊？”

    “前些時(shí)日不是受了點(diǎn)傷，一直在他那里診治。”霍錦驍簡(jiǎn)單回答，手卻朝遠(yuǎn)處揮起。

    玄鷹號(hào)上的人看到她，已從舷梯上下來。

    “你來尋我有事？”她又問梁俊毅。

    “你幾時(shí)有空，想尋你去城郊的獵場(chǎng)狩獵?！彼f著將手里面具遞給她，“給你，這是過年時(shí)下面莊子孝敬的玩意兒，我看你喜歡收些稀奇東西，就拿來了?！?/br>
    “多謝?！被翦\驍接下面具，心里卻犯起嘀咕。瞧梁俊毅這表情，只怕曲夢(mèng)枝未將那日她在船上說的話轉(zhuǎn)告于他。

    “你幾時(shí)空？”他又興致勃勃問道。

    “二公子，她傷勢(shì)未痊愈，還不能進(jìn)行劇烈活動(dòng)?！蔽簴|辭把最后一捆甘蔗搬出來，人也跟著跳下馬車，拭了把額上的汗，笑道。

    “改日吧?！被翦\驍歉然一笑便探頭朝梁俊毅身后跑來的人喊道，“你們快過來，我給你們買了果子，快抬上船給大伙分了?！?/br>
    玄鷹號(hào)上的人呼啦一下圍來，七嘴八舌與霍錦驍說話，倒將梁俊毅和魏東辭給擠到外頭。

    “好了好了，都擠在這里干什么？都不用干活了？還不把這些果子抬到船上去？”林良見眾人越鬧越歡，沉喝幾聲，將眾人趕回船去，自己從筐里摸了個(gè)梨子在衣上蹭了蹭，就往嘴里塞。

    “大良哥越來越威武了！”霍錦驍夸他。自打當(dāng)上燕蛟的事頭，林良一改昔日嘻皮笑臉的模樣，在水手面前越來越沉穩(wěn)了。

    “要不如何服眾？還像你這樣與他們鬧成一片？”林良“咔嚓咔嚓”咬著梨，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掃過魏東辭與梁俊毅，神色忽然改作暖昧，小聲又道，“喂，兩個(gè)相好的？厲害??！”

    霍錦驍狠狠踩他腳：“胡說八道什么！”

    林良抬腳跳起，道：“開個(gè)玩笑罷了，這么認(rèn)真干嘛？”

    “誰有功夫與你開玩笑，我問你，祁爺呢？”她問道。

    “一大早就出去了?！绷至悸唤?jīng)心回答。

    “去哪了？”她又問。

    “我哪知道。”林良抹抹唇，朝她身后呶嘴，“想知道自個(gè)兒?jiǎn)柸?，喏，回來了?！?/br>
    霍錦驍轉(zhuǎn)頭一看，果見祁望從遠(yuǎn)處走來，身邊還跟著不少人，與祁望并肩而行的，正是前日在壹臺(tái)閣見過的錢高二人。

    幾人又撞了面，難免一陣寒暄，祁望命人將錢高二人先帶上玄鷹號(hào)，這才回頭看霍錦驍三人。

    “你來這里做什么？”他問她。

    “很久沒見你們，買點(diǎn)水果來看大伙?！被翦\驍笑嘻嘻道，“祁爺一大早上哪了？”

    “你不會(huì)看么？我見錢爺和高爺去了，你這甩手掌柜當(dāng)?shù)每墒嫣梗渴Ｎ以谶@里愁那幾船貨。”祁望沒好氣道。

    “能者多勞，祁爺厲害嘛?！彼牧藗€(gè)馬屁。

    祁望看了看她，又看了眼魏東辭，道：“沒事別在這礙事，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沒功夫招呼你們?！?/br>
    “知道了，我就走，祁爺你忙著?！被翦\驍退到一旁讓出路來。

    祁望朝魏東辭與梁俊毅頜首示意，人已往船走去，邁了幾步又回頭：“你這傷幾時(shí)能好，船上忙不過來了。”

    “快了快了，再幾天。”霍錦驍忙道。

    祁望便不多說，轉(zhuǎn)身離去。

    ————

    暮色卷來，天又歸晚。

    霍錦驍已隨東辭回了醫(yī)館。用罷晚飯，她便縮在東辭書房里想事，盤腿蜷在矮榻上，翻來覆去地?cái)[弄白天從梁俊毅手里拿到的面具。

    房門“咿呀”打開，東辭捧著藥進(jìn)來，一眼看到錦榻上人青面獠牙地沖自己發(fā)出低吼，他沒好氣地瞥她一眼，上前將面具從她臉上搶下，“叭”一聲扔在桌上。

    “你干嘛？生氣??？”霍錦驍瞧他臉色有些冷，便跪在榻上直起身看他。

    “這破面具有什么好看的，看了一下午?！蔽簴|辭坐到榻邊，連藥都重重?cái)R到桌面，大失往日溫柔。

    霍錦驍歪了頭打量他，片刻后笑開：“魏東辭，今晚的飯菜沒有酸口，你話怎么這么酸？”

    “我心里更酸?！彼敛槐苤M地直言。

    有個(gè)祁望就夠他煩了，還再來一個(gè)，他覺得自己像回到小時(shí)候，要挨個(gè)收拾跟在她屁/股后的討厭鬼。

    她盯著他直看，覺得他生氣的模樣十分順眼，不知不覺就笑出聲來。

    “你還笑？”魏東辭的火氣“噌噌”上來。

    “大盟主發(fā)這么大脾氣，我好怕?！被翦\驍賴過來，在他身邊擠眉弄眼。

    魏東辭又被她的表情氣笑，道：“你能怕我？天都要塌了。喝藥！”

    霍錦驍乖乖把藥喝完，拋下空碗，苦著臉道：“我怎么不怕你？要不是因?yàn)槟?，我才不喝這藥?！?/br>
    “你要是真怕，那就老實(shí)呆在我身邊？”他哄道。

    “你想多了，就是因?yàn)榕?，才要離你遠(yuǎn)些?！彼龖换匾痪?，將頭矮下，避開他伸來的手臂，從榻上跳下，搶了面具往自己臉上一蓋，拉著他的手往書案走去，“別說這些沒正經(jīng)的話，你快來，我有事求你幫忙。”

    魏東辭和她走到案邊，問她：“何事？”

    霍錦驍丟開面具，把案上攤的書冊(cè)歸整一旁，鋪了張雪浪紙以鎮(zhèn)尺壓好，站到桌邊開始研墨，只道：“快快，勞煩你這妙手丹青幫我畫幅畫，把白天看到的二公子畫下來。”

    “你說什么？”魏東辭以為自己幻聽，“看到人還不夠，你讓我把他畫下來？”

    他打死也不替她畫別的男人。

    霍錦驍將筆硬塞進(jìn)他手中：“二公子戴了面具，那雙眼睛和我在漆琉島看到的三爺，一模一樣。”

    魏東辭一愣：“真的？”

    “你畫不畫？”她不悅地瞪他。

    “畫?！睎|辭妥協(xié)，站到書案前，提筆略作回憶后方蘸墨下筆，在紙上畫開。

    霍錦驍手上研著黑，目光緊緊跟著他的筆尖走。

    不多時(shí)，他便畫好個(gè)輪廓，雖未全然成影，眉目卻也立于紙上，栩栩如生，不愧妙手丹青。畫上那人雙目形態(tài)已成，他正要落筆繼續(xù)畫神，卻被霍錦驍一手?jǐn)r下。

    “等會(huì)，三爺眼神虎狼之勢(shì)，鷹顧之相，和二公子不一樣。他年紀(jì)比二公子要大些，氣勢(shì)也強(qiáng)過二公子太多，眼角微揚(yáng)，眼眸半閉……對(duì)對(duì)，就是這樣?！?/br>
    她一邊說，魏東辭一邊畫，以梁俊毅之輪廓，霍錦驍之記憶，慢慢畫出個(gè)氣勢(shì)全然不同的人來。

    “赤面，獰笑，獠牙更長(zhǎng)，臉有三彩，額頭高圓，頭有尖角。”霍錦驍回憶著海祭那日三爺?shù)拿婢?，從形態(tài)到顏色，逐一描述給魏東辭聽。

    魏東辭按她所述，畫了輪廓又描上顏色，直到四更天，才將畫完成。

    “太像了！”霍錦驍小心翼翼捧起還未干的畫，目不轉(zhuǎn)睛地看。

    魏東辭將手浸入銅盆的水中，一邊洗一邊問她：“你確定這就是三爺？”

    “我確定，這和我記憶中的沒有差別?！被翦\驍來來回回地看了數(shù)遍才將畫再度放回桌上。

    “這是按梁俊毅的輪廓畫出來的？”魏東辭拭凈手，走回她身邊，凝眸看畫。

    “對(duì)?！彼娆F(xiàn)思忖，“可三爺成名很早，在東?？v橫近二十年了，那時(shí)候二公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這年紀(jì)對(duì)不上號(hào)，再加上二公子氣質(zhì)與三爺相去甚遠(yuǎn)，他不會(huì)是海神三爺?！?/br>
    梁俊毅身上并無海神三爺那股生殺予奪的氣勢(shì)，更沒有久經(jīng)沙場(chǎng)、經(jīng)生歷死的成熟，這就是為何他們相識(shí)兩年，她卻一直未能看出他與三爺?shù)南嗨苼?，卻在今日他戴上面具時(shí)才忽然察覺二人眼眸如出一轍。

    他們的氣質(zhì)截然不同，就像兩個(gè)人。

    “那至少證明此人長(zhǎng)相與二公子有五成以上相似，尤其眼睛。年紀(jì)在四十以上，與梁俊毅長(zhǎng)得相似，氣勢(shì)凌厲……小梨兒，你覺得那天赴梁家之宴，哪個(gè)人符合這幾點(diǎn)？”魏東辭轉(zhuǎn)頭，神色冷凝。

    霍錦驍心頭一亮，似有電光竄過，她與他對(duì)視：“你說的，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人？”

    魏東辭似笑非笑。

    “梁同康。”

    二人異口同聲。

    作者有話要說：　　猜。

    ☆、試探

    時(shí)間進(jìn)了三月, 海邊慢慢回暖, 只是雨也漸漸多了，第二日一早就下了場(chǎng)雨。

    昨夜與東辭為了那畫折騰半宿, 霍錦驍蜷在矮榻上湊和歇了。屋外淅淅瀝瀝雨聲不斷，有人在院里匆匆走過，腳步踩過水發(fā)出擾人聲音, 她睡不踏實(shí), 索性就醒了。

    書房里早已無人，魏東辭見她睡了就避去廂房，此時(shí)天色已亮, 她也不知他醒沒醒。

    心里壓著事，她思緒還亂著。

    雖然目前梁同康是海神三爺?shù)目赡苄宰畲?，但畢竟一切只是他們的推測(cè)，并沒有實(shí)際證據(jù)能證明他就是三爺, 這梁同康在三港家業(yè)巨大，人脈極廣，就是朝廷想抄梁家, 也不是貿(mào)然就能抄的。

    再加上……若他真是三爺，那曲夢(mèng)枝這十年豈非一直服侍著滅門仇人？這事光想想, 霍錦驍便覺殘忍。

    還有祁望，若他知道這事, 又會(huì)如何？

    她毫無頭緒。

    在凈房拿水狠狠抹了幾把臉，她才算清醒。不管如何，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確認(rèn)梁同康身份, 其余的倒在其次。

    揉著臉回到書房里，房外恰有人敲門，她親自打開，卻見門外站著藥童與祁望。

    “祁爺來看姑娘，公子命我把他帶過來?！彼幫_口道。

    “進(jìn)來吧?！被翦\驍忙把人讓進(jìn)屋里，又問藥童，“你家公子呢？”

    “外頭來了個(gè)急癥病患，正看診呢?！彼幫氐?。

    祁望撥撥發(fā)，將頭肩上的水珠掃開，道了聲謝才進(jìn)門?；翦\驍點(diǎn)點(diǎn)頭，藥童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