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句話來的莫名其妙，狐貍這句更加莫名其妙。

    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什么時候？這輩子第一次見面是在那年暑假的早晨，他記得，在那之前，他們沒見過。

    高燃甚至大膽的假設(shè)狐貍跟他一樣，也來自平行世界，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認(rèn)識。

    他可以確定，在原來那個世界的十七年，一次都沒見過曹世原，也沒聽誰說起過這個名字。

    曹世原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也合情合理，傻子才信，他似笑非笑，“我以為你在對待封北的事情上面可以給我驚喜，給我意外，可你卻沒有?！?/br>
    高燃擰著眉毛看過去，沒有接下話茬，而是說，“封北對我有別的心思，是在你亂碰我，跟我亂說話之后，說起來，還是你給他打開了另一扇門，讓他知道原來男的還可以跟男的在一起，他也慢慢發(fā)現(xiàn)我跟別人的不同?！?/br>
    曹世原閉上眼睛，澀澀的說，“是我的錯?！弊咤e了一步棋，棋盤的走勢全變，再難補(bǔ)救。

    高燃跟著他進(jìn)大廳，沒有打量環(huán)境，視線落在他的后腦勺上面，“你爺爺把我?guī)?，是因?yàn)槟阆胍娢?？?/br>
    曹世原去水池那里洗手，“我不想見你?！?/br>
    高燃說，“那我走了?！?/br>
    曹世原甩了下手上的水，輕笑著說，“你游上岸？”

    高燃臉上一窘，他走到水池邊，“狐貍，你去找你爺爺，讓他把我送回去。”

    曹世原說，“我跟他不熟?！?/br>
    “……”高燃觀察他的臉色，“不是你爺爺？”

    曹世原說，“是，但是我跟他的確不熟。”

    高燃搞不懂這里面的邏輯。

    曹世原往樓梯口方向走，“跟我上樓。”

    高燃跟在他后面，“狐貍，有時候我覺得你挺討厭我的?！边€想把我往死里打，他在心里說。

    曹世原似是在笑，“不是討厭，是你不爭氣?！?/br>
    高燃抽抽嘴，這語氣他熟，一個個的都想當(dāng)他爸還是怎么著？

    二樓比一樓還冷清，曹世原帶高燃去書房，他從架子上拿下一個罐子，倒了一把糖果在寬大的書桌上面，五顏六色的糖紙?jiān)言谝黄穑芎每础?/br>
    高燃越發(fā)覺得不對勁，“你怎么了？”

    曹世原不答，丟給他一顆糖果。

    高燃說，“我不吃?！?/br>
    曹世原斜他一眼，理所當(dāng)然道，“剝給我?！?/br>
    高燃給他一個白眼，“自己剝?！?/br>
    曹世原屈指敲點(diǎn)桌面，嘴角含笑，“石頭想不想要了？”

    高燃額角青筋突起，他快速抓起一顆糖果，三兩下剝掉糖紙，“拿去！”

    曹世原沒接，而是抓住高燃的手，將糖果吃到嘴里，“高燃，我的時間不多了。”

    高燃正要發(fā)火，聽到這句話他的思緒被打斷，人好好的，時間怎么會不多，“什么意思？”

    曹世原換了個說法，“我要回家了?！?/br>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真誠且很柔和，“高燃，我?guī)慊丶野?。?/br>
    第91章 我從沙子里面扒出來一具尸體

    高燃怔怔的問, “哪個家？”

    曹世原的眼底有什么東西掠過，近似是遺憾, 轉(zhuǎn)瞬即逝, 他說了一個國外的小鎮(zhèn)名字，“我以后的家會在那里。”

    高燃不自覺的露出失望之色，想聽到的答案不是這個, 是別的，至于是哪個，有那么幾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那本日記呢？可不可以給我看看?！?/br>
    曹世原坐回去，雙手抱胸, 他不語，眼神淡淡的看過去。

    高燃被看的頭皮發(fā)麻, 他一副隨口一提的模樣, “不可以就算了?！?/br>
    曹世原說，“燒了?！?/br>
    高燃不敢置信的瞪他，“cao，我一個字一個字抄的, 那么厚一大本，你全燒了？”

    曹世原闔了闔眼說, “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br>
    高燃欲言又止,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曹世原，卻又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問起，全堵在了嗓子眼, 一個問題都擠不上去。

    曹世原把旁邊的沙漏反過來，指腹摩挲著，“封北是不是有事？”

    高燃不動聲色的觀察曹世原，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他最近總是做噩夢?！?/br>
    曹世原問，“噩夢？”

    高燃抿嘴，“一片沙漠。”

    曹世原的面部肌rou驀地動了一下，他垂頭剝糖，等他反應(yīng)過來，手邊已經(jīng)剝了十幾顆糖果，一顆沒吃，全擱在桌上。

    高燃裝作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半開玩笑的說，“你剝這么多，當(dāng)玻璃珠子玩兒？”

    曹世原突然抓住高燃的手腕，“你跟我走。”

    高燃沒掙扎，他急切的需要有個人來解開他心里的謎團(tuán)。

    曹世原帶高燃去了那座小鎮(zhèn)，所謂的他以后的家。

    高燃一踏進(jìn)門里，他就有種詭異的熟悉感覺，我來過這里，不對，我沒來過，這是第一次。

    曹世原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一言不發(fā)的看著高燃，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燃里外逛了一遍，那種熟悉的感覺非但沒有減退，反而越發(fā)強(qiáng)烈，正在他被心里的某個猜測嚇的渾身僵硬時，冷不丁聽到一聲嘆息。

    他不由得回頭，看到曹世原的眼里有一種向命運(yùn)投降的無奈。

    曹世原將一只手從口袋里拿出來，對著屋里的青年招招手，聲音里聽不出情緒起伏，“出來吧，我讓人送你回a市?！?/br>
    高燃環(huán)顧客廳的一桌一椅，無意識的露出不舍的表情，他走向曹世原，“這房子是誰設(shè)計的？格調(diào)非常溫馨，還有點(diǎn)兒樸素，不像你的風(fēng)格?！?/br>
    曹世原仿佛沒看出他的試探，“一位大師?！?/br>
    高燃笑著說，“介紹給我唄，等我有錢買房了，我也……”

    曹世原打斷他，“等你買了再說。”

    “……”

    高燃杵在玄關(guān)那里不肯走，“什么時候回來？”

    曹世原說，“你跟封北分手的時候。”

    高燃拍拍他的肩膀，“看來我這輩子是見不著你了，保重吧?！?/br>
    曹世原拿著鑰匙的手一緊，面上的慢條斯理同一時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戾氣，他咒罵了聲，“媽的，不準(zhǔn)亂說！”

    高燃吃驚的抽氣，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曹世原爆粗口，他訕笑，“干嘛呢，這么大反應(yīng)。”

    曹世原啞啞的說，“你的一輩子還長。”

    高燃明白他的心思，有些感動，“我知道啊，一輩子長著呢，朋友一場，有空記得聯(lián)系，國外待久了，無聊了，就回國走走，找我喝喝茶聊聊天?！?/br>
    曹世原的面色古怪，“朋友？”

    高燃詫異，“不是嗎？”

    “朋友……”曹世原將那兩個字放在舌尖上品了品，一點(diǎn)點(diǎn)澀，更多的是新鮮的味道，意料之外的驚喜，“是，我們是朋友?！?/br>
    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曹世原。”

    高燃看看眼前那只修長白皙的手，視線上移，是一張面帶笑意的臉龐，狐貍眼里也全是笑意，沒有算計，一點(diǎn)都沒有，有的是一種很溫和的東西。

    “你好，高燃?！?/br>
    從封北知道高燃被曹家?guī)ё叩哪且豢唐?，他就開始坐立不安，喝水打翻水杯，點(diǎn)個煙差點(diǎn)把眉毛給燒掉，這幾天他沒有休息好，被怪異的夢困擾，本身就很焦慮，現(xiàn)在又來這么一出，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折磨。

    高燃在晚上將近十點(diǎn)的時候回到a市，他一拿回自己的手機(jī)就給封北打電話報平安。

    曹老爺子在一旁看的真切，等青年以哄孩子的口吻哄了電話另一頭的人，把手機(jī)放回兜里時，他才開口，“小朋友，謝謝你。”

    高燃覺得老爺子這聲謝來的莫名其妙，“我沒做什么?！?/br>
    曹老爺子拿出早準(zhǔn)備好的支票遞過去。

    高燃沒接，腦子里蹦出王子他爸要求灰姑娘遠(yuǎn)離他兒子，以支票收尾的狗血情節(jié)，他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一地，小說果然不能亂看。

    曹老爺子說，“警察的工資很低，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就憑你家里的情況，想在這座城市買下一套房子定居下來，十年內(nèi)都沒希望?！?/br>
    以曹家的龐大財力，哪個行業(yè)的工資在曹老爺子眼里，都低。

    高燃蹙眉，臉上寫著反感。

    “你們做警察的，命不保夕，搞不好拼死拼活攢錢買了房子，結(jié)果沒命住進(jìn)去，也有可能是一直在攢錢，一天好日子沒過，命就沒了，我是覺得啊，有捷徑就要走，人生苦短，面子跟自尊可以往后挪挪?！?/br>
    曹老爺子語重心長說了一番話，就把支票塞到他手里，“好好的過日子吧。”

    高燃拿著張巨額支票站在街頭發(fā)愣。

    封北接到高燃的電話就匆匆回家等他，半路上發(fā)現(xiàn)水杯忘了帶，他抖著手轉(zhuǎn)動方向盤，呼吸急促的不成樣子，直到在附近的超市買了礦泉水緊緊攥住，手才慢慢不再發(fā)抖。

    高燃沒對封北扯謊，下午的事他一五一十說了，答應(yīng)以后都不隱瞞。

    “石橋跟我說曹世原辭職了?！狈獗钡恼Z氣很意外，“雖然我不待見他，但我還真以為他有堅(jiān)強(qiáng)的信仰，會做到退休?！辈粫谡祲涯甑臅r候離開。

    高燃說，“曹家就他一個繼承人，他繼續(xù)做警察，老爺子上哪兒找人接管家業(yè)？”

    封北覺得不是那個原因，曹世原要是把家里的產(chǎn)業(yè)當(dāng)回事，也不會在這一行待了將近十年，現(xiàn)在離開，倒像是糾結(jié)了多年的事情終于放下了，想換種生活。

    高燃瞧見了男人眉間的疲意，聊天的興致一下子消失無影，“小北哥，不說了，我們睡覺吧?！?/br>
    封北跟領(lǐng)導(dǎo)打報告，“不想洗澡，也不想洗臉洗腳洗屁|股。”

    高領(lǐng)導(dǎo)無語。

    封北將沉重的身體埋進(jìn)床被里面，任由他家領(lǐng)導(dǎo)給他脫了外衣，一邊埋怨一邊給他打水擦手擦臉，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嘆息，幸福。

    凌晨兩點(diǎn)多，高燃凍醒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肢冰涼，身上的被子全掉在地上，一時有些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