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等人默然地看著崇明帝一行人離去。半晌，皇后才看向跪了一地的宮人們，淡淡地說道：“都起來散了吧！”

    說著也不看眾人，抬腳欲離開，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來一樣，腳步頓了頓，轉(zhuǎn)頭看向臉色陰鷙的南宮泠，微微蹙眉，聲音清冷地說道：“泠兒，跟母后回宮！”

    南宮泠正盯著景繡的身影出神，宮里宮外關(guān)于父皇想要納景繡為妃的流言蜚語她都知道。她的心里很矛盾，一邊排斥景繡成為父皇的妃子，她不想景繡爬到她的頭上去，可是她一邊又希望景繡成為父皇的妃子，因?yàn)檫@樣葉尋就是她的了。

    剛才她留意到父皇看景繡的眼神，那么寵溺溫柔，那樣的眼神是她從不曾見過的。就連父皇看南宮新月都不曾如此寵溺過。

    這讓她深深的嫉妒，覺得不甘，覺得難受。

    忽然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她回過神來，就對上了皇后探究的目光，聽到了皇后不滿的聲音。忙收斂神色，低下頭去，跟在了皇后身后。

    皇后離開了，賢妃也嘴角微勾拉著南宮瑾轉(zhuǎn)身離去。淑妃和德妃卻不約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兩人全是眼淚汪汪的，淑妃顯得嬌弱些，德妃則是顯得更加的憔悴。

    “母妃，您先回宮歇著，我去御書房，四弟出來就帶他過去找你！”見德妃欲往御書房的方向走，南宮洐忙拉住她，不放心地說道。

    德妃因?yàn)橹昂蜕蚶戏蛉酥昧藲?，之后就一直沒見過她，沒想到那次沈老夫人進(jìn)宮竟是她們母女最后一次見面。那日她隨沈耀文回府，剛在沈府外下了馬車就聽下人稟報(bào)，沈老夫人已經(jīng)去了。

    德妃又傷心又自責(zé)，沒能見沈老夫人最后一面，沒能和她化解心結(jié)，這是德妃心中永遠(yuǎn)的傷痛。

    回宮這幾天一直以淚洗面，身子也一下子垮了下去。

    南宮洐怕她見到南宮澤那個(gè)樣子，在御書房內(nèi)失態(tài)，崇明帝又正在盛怒之中，見到她這個(gè)樣子肯定厭煩。

    德妃聽了這話，停了下來，扭頭又看向淑妃。

    淑妃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怕她會去御書房，在皇上面前幫著玨兒讓老四吃虧嗎？

    于是扶著丹青的手帶著自己宮的宮人們浩浩湯湯地往自己宮的方向而去。

    德妃這才放了心，催促南宮洐快過去，不用管她。

    南宮洐離開后，她才扶著宮女的手也帶著自己的宮人緩緩離開。

    然后其他的妃嬪并閑雜的宮人們才都紛紛起身離開。

    回廊內(nèi)外頓時(shí)恢復(fù)了原本的寂靜無人。

    景繡三人低著頭一個(gè)個(gè)大氣不敢出跟著崇明帝來到御書房。崇明帝遣退御書房內(nèi)的所有宮人，坐在堆滿奏折鋪著明黃亮麗綢緞的書桌后面，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面前由高到矮站成一排的三人。

    目光也按照這樣的順序，依次從南宮玨的身上經(jīng)過南宮澤最后落到景繡身上。

    南宮澤南宮玨兄弟二人都是一副若無其事面無表情的模樣。不過通過他們緊抿的唇瓣景繡還是看出來他們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這樣無所謂。

    “說吧，他們兩個(gè)到底為什么打起來？”崇明帝看著景繡，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地說道。

    景繡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話，剛才說的假話他肯定不信，要說真話，一她說不出口，二，說了南宮澤只怕少不了一頓重罰。

    雖然她跟南宮澤接觸的并不多，但是她看得出來他這人本性并不壞，再加上他們好歹也在一起同心協(xié)力的查過案，她也不忍心看他真的被重罰，今天吃的拳頭已經(jīng)夠他受得了。而且不管怎么說，沈老夫人的死的確跟她脫不了關(guān)系，她心里始終覺得有些內(nèi)疚，剛才德妃憔悴不堪的樣子她也已經(jīng)看到了，南宮澤被打成這樣已經(jīng)夠她心疼難受的了，若是再被重罰德妃只怕承受不住。

    想到這些，她低著頭默不作聲。

    “剛才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不是說的挺順暢嗎？現(xiàn)在怎么成啞巴了？”崇明帝聲音拔高了幾分。

    景繡卻并不覺得害怕，輕聲道：“皇上若是相信我剛才的話恐怕也不會再問我了……”

    崇明帝語氣一窒，看著她說不出話來。最后無奈地瞪了她一眼，看向兩個(gè)兒子。

    “你們自己說吧，到底為什么大打出手，朕要聽實(shí)話！”

    南宮澤沒想到景繡竟然沒有向崇明帝告他的狀，心里詫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現(xiàn)在冷靜下來一想，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了。一臉汗顏地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南宮玨見他不說話，自己也找不到借口，所以也保持沉默。

    崇明帝見一個(gè)兩個(gè)都不說話，心里的壓下的怒火又隱隱地往上竄了起來，剛要說話，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眉頭深鎖，目光銳利地看向進(jìn)來的殷全。

    殷全身子一抖，也不敢上前來，就站在門邊彎腰，硬著頭皮說道：“啟稟皇上，濬王和二皇子殿下求見！”

    崇明帝看了景繡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更加不悅了幾分，過了半晌才說道：“讓他們進(jìn)來吧！”

    殷全聽了吩咐如蒙大赦，立刻轉(zhuǎn)身出去了。

    景繡聽到司馬濬來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往門口瞟去。心里猜測著他為什么進(jìn)宮，按照路程來看，應(yīng)該是南宮玨二人剛打的時(shí)候他就從王府出發(fā)了，所以肯定不是為了這事而來的，應(yīng)該是為了別的什么事。

    或者他也有可能是想去聽雪閣找她的，臨時(shí)來了這兒。這么一想，心里就忍不住甜蜜起來，愉悅就不受控制的表現(xiàn)在眼角眉梢了。

    崇明帝目光一直銳利地打量著她的神色，見她開心他心里各種情緒交雜著，臉上原本的憤怒也全被別的復(fù)雜神色所替代。

    南宮玨和南宮澤二人均注意到了崇明帝的神色，都困惑地皺起了眉頭，只覺得崇明帝看景繡的神情太過復(fù)雜，讓他們看不懂。

    南宮玨本就是不相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語的，但是因?yàn)槟切┝餮则阏Z也讓他聯(lián)想到了很多事情，他發(fā)現(xiàn)父皇對繡兒的確是有些特別的，特別的寬容和欣賞。但是也都是他的猜測，此刻親眼看到崇明帝用這樣的眼光神情看著景繡，就讓他確定了他的猜測沒有錯(cuò)。

    但是他又覺得這樣的目光和神情太過復(fù)雜，又不單單是他想的那樣。

    南宮澤對那些流言蜚語其實(shí)也不盡信，只是將信將疑而已。今天也不過是一時(shí)沖動(dòng)，想探探景繡的口風(fēng)，求證一下?？墒菦]想到正撞上南宮玨心情不好，他一開口就被打了。

    此刻看到崇明帝這樣的神情，心里覺得怪異，他是百花叢中過的人怎么可能分辨不出一個(gè)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女子應(yīng)該有的目光。只是此刻他有些迷茫了，父皇的目光不貪婪不迷戀不帶占有，并不像是對景繡有男女之情啊。

    可是既沒有男女之情，又為什么對景繡這么特別，這樣神情又有什么別的深意？

    兄弟二人各有所思，心里想的也都差不多，竟不約而同地相視了一眼，臉上都是困惑不解的神情。

    景繡卻完全沉浸在要見到司馬濬的喜悅里，對神色各異心思各異的父子三人完全置之不理。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司馬濬和南宮洐一同走了進(jìn)來。

    殷全跟在他們身后也重新走了進(jìn)來。

    南宮洐行了禮，就默默地站在景繡身邊，目光在他們?nèi)嗣嫔弦灰贿^了一遍。

    景繡和司馬濬相視一笑，就聽到崇明帝吩咐給他賜座。直到看著他坐了下去，她才收回目光。

    “剛才聽二皇子說四皇子五皇子又打架了，本王還不信呢，沒想到竟是真的！”司馬濬看著崇明帝嘴角微勾地說道。

    崇明帝汗顏道：“讓濬王見笑了，他們?nèi)羰怯袨F王一半穩(wěn)重朕也就心中寬慰了！”

    司馬濬但笑不語，目光溫柔地落在景繡身上。

    崇明帝目光微沉，看向景繡三人，“你們先出去吧，朕和濬王有事相商?！闭f著又看向南宮洐，“他兩也有幾年不曾打過了，洐兒不會已經(jīng)忘了如何懲罰了吧？”

    南宮洐拱手，“兒臣記得，父皇放心！”

    景繡聽得一頭霧水，心里猜測著難道以前南宮玨南宮澤打完架都是由南宮洐來懲罰的嗎？

    這時(shí)聽到一旁的司馬濬輕笑了一聲，聲音含笑地說道：“二皇子若是記不清了，本王也還記得，再不濟(jì)二位皇子自己總該記得的?！?/br>
    “你——”南宮澤忿恨地瞪向他，剛發(fā)出一個(gè)字嘴角就痛的受不了，捂著嘴“嘶”了一聲。

    南宮玨也不滿地瞪了司馬濬一眼，怎么感覺現(xiàn)在滿臉笑意的他比以前那個(gè)冰塊更討厭了。

    崇明帝和南宮洐都忍不住微露笑意。

    景繡心里更加好奇了，這懲罰看來一定很有意思，竟能讓司馬濬起了調(diào)侃之意。

    南宮洐猶豫著，問道：“二小姐也一視同仁嗎？”

    景繡身子一僵，緊張地看向崇明帝，從他們的神色上就可以看的出來那懲罰雖不一定多重但一定刁鉆，她才不要接受那樣的懲罰！而且南宮玨二人打架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她為什么要受罰？

    崇明帝不說話，面上帶了幾分苦惱，若是一般女子估計(jì)受不住，但是她身為天靈老人的弟子應(yīng)該是有些功夫的，他倒是想試試她。只不過，又有些于心不忍。

    正拿不定主意呢，聽到司馬濬對南宮洐幽幽地開口道：“這就不勞煩二皇子了，四皇子五皇子打架與繡兒有何相干，繡兒憑什么受罰？”

    景繡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的確是這個(gè)理，他們兄弟打架她為什么要受罰？！

    南宮洐神情一滯，探尋地看向崇明帝，等著他的示下。

    崇明帝看著景繡，心內(nèi)無奈地嘆了口氣，擺擺手，他到底是欠了她這十幾年，疼還來不及怎么舍得罰她？！

    南宮洐領(lǐng)命帶著南宮澤南宮玨退了出去。

    景繡好奇那懲罰到底是什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跟上去看看，但是又想知道崇明帝和司馬濬到底要商量什么事，恨不得自己會分身術(shù)才好呢！

    然后轉(zhuǎn)念又一想，皇上找司馬濬做什么她事后問問司馬濬不就知道了，反正他是不會對自己隱瞞的。但是，如果錯(cuò)過看南宮澤二人如何被懲罰的話，可能以后永遠(yuǎn)也看不到了。不是說他們已經(jīng)幾年沒打過了嗎？

    仿佛看出她所想般，崇明帝面上閃過一絲無奈，擺擺手，“你也出去吧！”

    景繡心內(nèi)一喜，臉上卻分毫不顯，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轉(zhuǎn)身之際看了司馬濬一眼才抬腳離開。

    司馬濬目光含笑地看著她的身影走了出去，相處的越久越發(fā)現(xiàn)她的性子像個(gè)孩子，有的時(shí)候他都忍不住懷疑現(xiàn)在這個(gè)古靈精怪的丫頭是不是當(dāng)初認(rèn)識的那個(gè)端莊睿智又略帶深沉的扁鵲。

    崇明帝打量著司馬濬的神色，他也是從年輕過來的，也有過深愛的人，他能看得出來司馬濬此刻是愛著繡兒的。可是這份愛能維持多久，他能抵住來自東旗皇室的壓力這輩子只娶繡兒一人嗎？

    崇明帝從來不知道他也是這般喜歡cao心的人，可是自從知道繡兒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后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去關(guān)心她，擔(dān)憂她，他甚至希望他可以替她設(shè)想好整個(gè)人生，讓她一輩子幸?？鞓?。

    她已經(jīng)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沒有享受過生為公主的榮耀和尊貴，也沒有享受過他的父愛。

    他欠她太多了，所以他想用盡全部的力量去彌補(bǔ)她。

    可是她愛上司馬濬了，她今后的人生想要和司馬濬攜手度過，這讓他有些力不從心。司馬濬將來遲早要回東旗的，她必定是要跟去，他雖為一國之君也沒辦法護(hù)她在東旗一世安穩(wěn)?。?/br>
    司馬濬感受到崇明帝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地笑問道：“皇上對我這個(gè)女婿還滿意嗎？”

    崇明帝一怔，繼而失笑道：“濬王當(dāng)真是變了，朕倒是有些不習(xí)慣了！”以前的司馬濬冷若冰霜不茍言笑，現(xiàn)在竟然還會開玩笑了，這變化可真大。

    司馬濬但笑不語，他喜歡現(xiàn)在的自己，他知道繡兒也喜歡這樣愛笑的他。

    “聽說濬王府來了位貌美如花的雪兒姑娘？”崇明帝看著他狀似無意地提起道。想做他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可能讓他輕易娶了繡兒的！

    “皇上消息很靈通，司馬濬佩服?！辈⒉挥嗾f關(guān)于雪兒的事。

    崇明帝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鄭重地開口道：“濬王，朕不妨跟你說句實(shí)話，朕不同意繡兒嫁給你！”

    司馬濬不在意地一笑，迎上他的目光，面色透著一絲不屑，“皇上覺得繡兒會聽你的嗎？”他和繡兒在一起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你——”崇明帝面色一緊，他竟然絲毫不把自己的話放在眼里，自己對他如果沒有絲毫威懾力又如何成為繡兒的后盾？將來他若對繡兒沒了感情對繡兒不好，也根本不會忌憚他……

    繡兒會聽他的嗎？崇明帝知道以她的性子，認(rèn)準(zhǔn)了的事八頭驢都拉不回頭，不說他這么多年沒有盡過父親的責(zé)任，就算他一直是個(gè)稱職盡職的好父親，她也不可能聽他的。

    司馬濬也是認(rèn)準(zhǔn)了這一點(diǎn)，所以壓根不把他的意見放在眼里嗎？

    “朕倒是想知道，繡兒能不聽朕的話，濬王是不是也能不聽東旗皇室宗親的話？”

    司馬濬挑眉道：“這是什么意思？”

    “東旗皇室若是不同意你娶繡兒呢？若是讓你同時(shí)娶別的女子呢？繡兒即使嫁給了你，在東旗人生地不熟又沒有根基，就算再聰明，也難免受委屈，濬王可有想過這些？”

    ☆、第167章:父愛如山

    崇明帝目光如炬地盯著司馬濬，他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為繡兒考慮過，他想娶繡兒是不是做足了面對一切的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