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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酌鹿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所有的沈家人都穿玄色廣袖,遠(yuǎn)遠(yuǎn)瞧著,像是一群獵鷹,隨時(shí)都會(huì)撲上來,把人撕成碎片。

    “割鹿侯年紀(jì)輕輕,心性竟如此狠辣,連自己恩師都不放過!”玄國公沈歧睿還未見禮,就把他的臉面直接扔到地上踩。

    “呵,兩年前的事了,國公爺莫不是剛聽說吧?”林信用拇指頂開劍鞘,殺意四起。提什么不好,偏要提他師父。

    天下皆知,林信是個(gè)窮兇極惡、無情無義的弒師之人?;蛘吒静慌浞Q之為人,假譎妄執(zhí),嗜殺成性,謂之魔也。

    驀然睜開雙眼,血霧盡散,唯余靛青色的車頂與氤氳的檀香。

    “恭迎世子?!贝巴鈧鱽碚R的問候,潺潺流水聲與松濤聲不絕于耳,竟是已經(jīng)到了浣星海。

    林信一咕嚕爬起來,掀開車簾,瞧見沈樓正站在車前,跟幾名玄衣修士見禮。

    “我們正要去獵鹿,大哥去嗎?”一名年紀(jì)較小的少女,手里拿著嵌了鹿璃的獵弓,笑著問沈樓。

    “你們?nèi)グ??!鄙驑巧焓?,摸了摸少女的頭,轉(zhuǎn)身回到馬車上,把探頭探腦的家伙攬進(jìn)車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信信:哎呀,不小心睡到你懷里了,不介意吧

    樓樓:介意

    信信:哎呀呀,你這人怎么這么小氣,這樣,我讓你睡回來好吧

    樓樓:(鼻血)也好

    第6章 冤家(二)

    “那是你meimei嗎?”林信認(rèn)不大準(zhǔn),便問了一句。沈家人數(shù)眾多,能管沈樓叫大哥的不在少數(shù),就不知是不是那位桑弧郡主沈秋庭。

    看著懷里伸長脖子還想往外看的孩子,沈樓微微蹙眉,“是,她叫楹楹?!?/br>
    果然是她!沈楹楹,及笄時(shí)取小字秋庭,天生神力,挽弓裂石,大庸第一神箭手。

    當(dāng)年一箭透骨的感覺還記憶猶新,林信撓了撓胸口,知道她是沈楹楹,胸膛就開始隱隱作痛,“那,我該稱她……”

    “離她遠(yuǎn)點(diǎn)!”沈樓粗暴地打斷了林信的探究,見他滿臉詫異,還當(dāng)嚇到他了,立時(shí)緩和了語氣,“她,脾氣不好,莫與她玩耍。”

    這下林信就更加不解了。這人不是一直很寶貝這個(gè)meimei嗎?怎么會(huì)在剛認(rèn)識(shí)她的人面前說出“脾氣不好”這種貶損的話來,莫非沈秋庭小時(shí)候熊到沈樓都嫌棄的地步?

    浣星海占地廣闊,馬車一路不停,又行了許久才達(dá)到世子的住處——楓津。

    處處有水,處處都是渡口,浣星海的各處居所,皆以“津”為名。世子的住處,有幾株上百年的楓樹,樹冠參天。如今正是落葉時(shí)節(jié),片片紅楓滿秋庭,將臨岸的水面染上了一片緋色,煞是好看。

    院落里有幾名凡人在打掃,見到世子回來立時(shí)躬身行禮。楓津中的仙者,除卻沈樓,就只有侍衛(wèi)黃閣與侍女紫樞。

    將林信交給紫樞照料,沈樓便帶著東涉川離開了。

    “世子去哪兒了?”林信有些無措地站在庭院里,跟紫樞大眼瞪小眼。

    “出門歸來,自然要先面見父親,要不是因?yàn)槟?,世子就直接過去了?!弊蠘姓f話語速快,口氣重,像是隨時(shí)要吵起來。

    林信自然不會(huì)怕這么個(gè)小丫頭,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撿了一根比自己還高的掃帚,跟著那些凡人嘩啦嘩啦地掃落葉。

    “哎……”紫樞阻止不及,躊躇片刻,松開了習(xí)慣性插在腰上的手,彎下腰來,“你叫阿信是吧?我叫紫樞,以后……”

    “嗯,”林信仰頭彎起眼睛笑,“我可以叫你紫樞jiejie嗎?”他本就生得好看,又因在馬車上睡得飽,此刻看起來像個(gè)吸飽了水的嫩蘿卜,水靈靈的惹人疼。

    “當(dāng),當(dāng)然,以后……jiejie照顧你,”教訓(xùn)提點(diǎn)的話生生吞了回去,紫樞牽起林信的小手,把掃帚扔到一邊,語氣也緩了下來,“你是隨侍,不是下人,所以這院子里的雜活都不需要你做!”

    說著,開始翻箱倒柜地給林信找衣裳。

    “那我做什么?”林信扯著身上的衣服,眸色微暗。從箱籠里翻出來的衣服,錦袍玉帶,明顯是沈樓小時(shí)候的東西。這侍女竟然直接給他穿世子的衣服,也不知是沈家規(guī)矩特別松,還是有別的意思。

    扒下孝服,換上錦袍,小可憐立時(shí)變成了貴公子,紫樞看著屏風(fēng)后面走出來的小家伙,甚是滿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那光潔的腦門,“自然有用得著你的時(shí)候。”

    收拾停當(dāng),紫樞就帶他去吃東西。趕了一天的路,此刻已是日暮,黃閣跟著世子去國公爺面前露臉了,楓津里就剩紫樞和林信兩人用飯。

    “……世子性子冷,無事莫要煩他,”紫樞扒兩口飯,將浣星海里的規(guī)矩大致講給他聽,“有一點(diǎn)你需記得,世子睡覺,要點(diǎn)著蠟燭,一夜都不許熄滅。若是晚上入了內(nèi)室,萬不可熄了燭火?!?/br>
    “為什么?”林信狐疑地問,上輩子他也是跟沈樓睡過的人,可不知道他有點(diǎn)蠟燭睡覺的怪癖,“世子是怕黑嗎?”

    “噓,別胡說,”紫樞夾起一塊排骨塞到他嘴里,“不該你問的別瞎打聽。”

    所以真的是怕黑!林信不敢置信地啃了一口排骨。

    沈樓可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正被好心的侍女詆毀,入得正堂向父親復(fù)命,卻見沈歧睿正與一名白衣修士相談甚歡。

    素衣箭袖,領(lǐng)口一圈白虎毛,正是西域鐘家的人。

    “見過世子!”那修士見沈樓進(jìn)來,立時(shí)起身行禮。

    沈樓抬手回禮,此人面生,兩世都對這張臉沒什么印象,想來不是什么要緊的人,便轉(zhuǎn)頭看向父親。

    “這是鐘家的信使,你鐘世叔叫我去喝酒?!鄙蚱珙Pχf道,他與鐘長夜自幼交好,在沈樓面前提及西域素國公,一直是“你鐘世叔”這樣的稱謂。

    “莫?dú)w山的百年陳釀要開封了,特請國公爺前去品鑒。”信使又解釋了一遍。

    好友邀請自己去喝酒,沈歧睿自是欣然應(yīng)允。沈樓卻是聽出了一絲不尋常,他分明記得,莫?dú)w山的百年陳釀,是楹楹及笄那年才開的。

    “父親,兒子也想去,”沈樓插言道,“兒子已經(jīng)許久不見有玉和無墨了?!?/br>
    鐘有玉和鐘無墨,是家主鐘長夜的一對雙生兒子,幾乎每年都會(huì)來浣星海玩耍。

    “好,你想去便一起吧?!鄙蚱珙K斓卮饝?yīng)了。

    在瓊津陪著父親用過晚飯,沈樓才步履沉重地回到楓津,走到回廊盡頭,驀然停下腳步。

    “世子?”跟在后面的黃閣出聲詢問。

    “你去查查,那個(gè)鐘家信使,是誰的人?!鄙驑橇⒃跓艋痍@珊處,眸色晦暗。

    “是?!秉S閣會(huì)意,躬身而去。

    林信用過晚飯,拒絕了紫樞要帶他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的提議,老老實(shí)實(shí)地坐在內(nèi)室地毯上,眼巴巴地看著門外,像只等著主人回來的奶犬。

    紫樞無奈搖頭,囑咐他莫要亂動(dòng)屋里的東西,便徑自走了。待人一走,林信便猴子一樣地翻了個(gè)跟頭,竄進(jìn)內(nèi)室東看西看。

    這可是沈樓從小長大的地方,對他來說全是稀奇之物。北地寒涼,屋中燒著地龍,可以赤腳前行。矮幾上點(diǎn)著冷香,幽靜彌遠(yuǎn),含著幾分草木的清甜。架子上整齊地?cái)[著書籍,墻上掛著長劍,翻遍每個(gè)角落,也沒找到小孩子應(yīng)有的彈珠或是九連環(huán)。

    “這人,小時(shí)候就這般無趣嗎?”林信撇嘴,跳到充滿草木香的大床上打了個(gè)滾,“嘿嘿,沈清闕,老子睡到你的床了!”

    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林信一個(gè)激靈爬起來,跳下床,一個(gè)猛虎落地式滾回地上。

    等沈樓踏進(jìn)屋子,就見那小小的孩子,雙手抱膝坐在地毯中央,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過來。

    林信的眼睛,其實(shí)是深藍(lán)色的,尋??床怀鰜?,只有離得特別近才能分辨出那夜幕般的繾綣幽藍(lán)。但沈樓是近距離看過的,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沉重的心緒在對上這雙眼睛的時(shí)候瞬間煙消云散,沈樓走過去,把地上的家伙拉起來,“怎么坐在地上?”

    “等你,”林信低著頭,沒穿襪子的腳趾在地毯上輕輕滑動(dòng),“我不知道要做什么,紫樞jiejie說你會(huì)告訴我的?!?/br>
    沈樓深吸一口氣,“你知道隨侍是做什么的嗎?”

    林信茫然地?fù)u了搖頭。

    沉默許久,似乎認(rèn)真考慮了一下,沈樓把雙手背在身后,擺出跟林信一樣幼稚的站姿,微微揚(yáng)起下巴,“天氣寒涼,你給我暖被窩吧。”

    說罷,轉(zhuǎn)身就去沐浴了,走了兩步忍不住加了一句,“這是隨侍的職責(zé)。”

    呸!林信在心中啐了一口,怕黑就怕黑,瞎胡扯什么,欺負(fù)他沒見過世面??!面上卻是一臉茫然,“那,紫樞jiejie也暖過被窩嗎?”

    “沒有,她是女孩子?!鄙驑禽p咳一聲,閃身進(jìn)了浴房。

    聽到這話,林信便滿意了,三兩下脫掉外袍,在水盆里洗干凈手腳,乖乖地鉆進(jìn)了被窩。

    等沈樓沐浴出來,就看到錦被鼓起了小小一團(tuán),一雙白嫩的小手拉著被角,只露出兩只亮晶晶的眼睛,悶聲悶氣地說:“世子,已經(jīng)很熱了,進(jìn)來吧。”

    光腳的沈世子,左腳踩右腳,打了個(gè)趔趄。眼前驟然浮現(xiàn)出上輩子那荒唐的幾夜,二十幾歲的林信眉眼帶笑地看他,“里面很熱,你不想進(jìn)來嗎?”

    如今,同樣是半大孩子的沈樓,歪歪扭扭地爬上床,鉆進(jìn)被窩,彈指熄了燭火。

    “咦?紫樞jiejie說燭火不能熄的。”林信故作震驚地蹭到沈樓的枕頭上。

    “沒事,有你在,不必點(diǎn)燈?!鄙驑墙o他掖了掖被角,絲毫沒有提醒小隨侍越界的意思。

    好嘛,果然是怕黑,有人陪著睡就不怕了。林信得意地晃了晃被子里的腳丫,發(fā)現(xiàn)沈清闕的弱點(diǎn)總能讓他感到愉悅。借著月光,用慈父般的目光盯著輕合雙目的沈樓,無聲道,不怕不怕,哥哥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信信:沈小樓新弱點(diǎn)get

    樓樓:同床共枕成就get

    信信樓樓:他這么柔弱,我得好好保護(hù)他呀!

    第7章 冤家(三)

    月上中天,沈樓倏然睜開雙眼,四下里漆黑一片,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衫,正要翻身坐起,碰到了一只柔軟溫暖的小手。裂出九霄云外的魂魄,呼啦一下回歸本體。

    小林信睡覺很不老實(shí),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完全挪到了沈樓的枕頭上,跟他緊緊擠在一起。

    在黑暗中適應(yīng)片刻,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了起來,沈樓翻了個(gè)身,借著月光看著眼前這熟睡的孩子,用目光一寸一寸描摹他的眉眼。尚且年幼的林信,竟是如此的軟糯乖巧,萬幸自己早早找到了他,在一切發(fā)生之前。

    想起上輩子初次見面的場景,十六歲的林信,已經(jīng)被幼時(shí)的種種逼成了那副模樣。

    皇家閑池圍獵,對于八歲就開始參加的沈樓來說,并沒有什么新鮮的,便晚去了兩日。

    “看劍!”一聲冷喝自身側(cè)傳來,拔劍出鞘,沈樓頭也不回地接下了這從天而降的一招。

    “不是吧,這你都能接?。俊辩娪杏裨诎肟罩泄纸幸宦?,快速回身,足尖在樹干上連點(diǎn)數(shù)下,三兩下躍上了高樹,“弟弟,救命!”

    這句一出口,一名與鐘有玉生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從后方襲來,用劍尖挑開了即將戳到兄長屁股的劍尖,與沈樓雙雙落到地上,沉默地看著他。

    沈樓收劍入鞘,樹上的鐘有玉便也跳了下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你怎么才來啊,我這兩日天天對著無墨這張無趣的臉,都快悶死了?!?/br>
    “若是我沒記錯(cuò),你與無墨是一張臉?!鄙驑切逼乘?/br>
    “誰說的,我明明比他英俊多了!”鐘有玉堅(jiān)信自己比弟弟長得好看,老實(shí)的鐘無墨就靜靜地跟著他們,并不出聲反駁。

    三人慢慢往獵場中心走,鐘有玉吹噓完自己的風(fēng)流倜儻英武不凡,又說起了近來的新鮮事,“瞧見皇上身邊站的那尊煞神了嗎?新封的割鹿侯,才十六歲?!?/br>
    皇家高臺(tái)上,身著寶藍(lán)繡箭袖勁裝的少年,腰間掛著一把形如滿月的彎刀,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立時(shí)順著視線看過來。那一雙滿是狠戾的眼睛,看得沈樓心神微震,“他便是林爭寒的兒子?”

    “可不就是他嘛,”鐘有玉見好友知道林信的身份,便不做贅述,直接說起了重點(diǎn),“這小子,親手殺了把自己養(yǎng)大的恩師,狠毒得沒眼看!看到他腰間的彎刀了嗎?皇上賞的,妖刀吞鉤!嘖,也就他這種連恩師都?xì)⒌娜?,才能?zhèn)得住吞鉤的邪氣?!?/br>
    閑池圍獵,大多未及冠的世家子弟都會(huì)參加,眾人因著各家之間的關(guān)系遠(yuǎn)近分作幾堆。然而無論是那一波的人,都自覺與林信劃開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