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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酌鹿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一陣暈眩襲來,沈樓甩了甩腦袋,踉蹌著落下飛劍。

    “那邊是道石門!”林信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山壁下面的機(jī)巧。

    尖銳的殺氣撕開微涼的夜風(fēng),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自頭頂破空而來。林信只覺得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撞開石門,咕嚕嚕滾下了幾層石臺。

    “嘶——”手掌撐在地上,被碎石劃出了幾道口子,林信呲牙咧嘴地爬起來,立時被明亮的燭光晃花了眼。

    “誰?”鐘無墨那稚嫩冰冷的聲音從燭光明滅處傳來,未及反應(yīng),一道劍光便隔空而來。

    就地一滾,躲過那凌厲的殺招,林信來不及重新站直,就被一躍而出的鐘無墨拿劍指住了脖子。

    “小墨,別殺他!”鐘有玉穿著一身麻衣跑過來。

    這是一間鑿山而出的寬廣石室,四周掛滿了白幡,正中擺著口精致的石棺。絲絲白氣從棺材里源源不斷地冒出來,顯然里面是鎮(zhèn)了冰的。再看這披麻戴孝的兄弟倆,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他們的父親,西域素國公,鐘家家主鐘長夜,竟是死了!

    秘不發(fā)喪,兩個兒子晚上孤零零地偷偷守靈。

    “他,看到了?!辩姛o墨盯著林信,并沒有收起手中的劍。

    “他是沈大的師弟,不能殺他,殺了他這事就更兜不住了,”鐘有玉看向一臉無辜的林信,“小阿信,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林信絲毫不在意兩個小孩子的威脅,大聲道:“鐘戮要?dú)⑸驑牵驮谕饷?!?/br>
    “什么?”鐘有玉一驚,他們的確讓鐘戮在外面守衛(wèi)的,若是沈樓誤闖進(jìn)來,定然會碰到。趕緊躍上臺階開門,沖天的火光帶著濃煙撲面而來,卻不見沈樓的身影。

    外面都是枯草荒木,一點(diǎn)即燃,火舌在開門的瞬間舔上了石門,把鐘有玉逼回了臺階下。

    竟然著火了!林信了然,這火定然是沈樓放的。鐘家再怎么樣,也不敢在這里殺沈世子,只要引來了人,沈樓就安全了。

    “快把門關(guān)上!”鐘有玉自然也明白這一點(diǎn),大火會引來眾人,到時候父親的死訊就再也瞞不住了。

    這邊兄弟倆手忙腳亂地關(guān)石門,林信已經(jīng)竄到了石棺上。棺中堆滿了冰磚,連帶著石棺邊緣都結(jié)了一層寒霜。冰棱之下躺著一人,素白袞服,領(lǐng)口綴著綿密的白虎毛,腕上扣著白虎紋嵌鹿璃金護(hù)腕,即便死了,依舊透著一股無可抵擋的睥睨之勢。

    只可惜,那張劍眉鷹目的俊朗面容已經(jīng)坍塌,只能勉強(qiáng)看出是鐘長夜的臉。這死相,與魂飛魄散的趙家大少別無二致。

    鐘長夜,難不成也魂飛魄散了?

    手邊沒有鏡子,無法驗(yàn)證,但林信已經(jīng)基本確定了。趙大少,鐘長夜,這些原本還能活好幾年的人,在他重生的時候統(tǒng)統(tǒng)死去,死法都是魂飛魄散。

    而這兩個人,上一世,都被他捏碎了魂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信信:我還沒出手,這些人怎么就死了

    樓樓:大概是他們上輩子積的德

    信信:誰要積這種德啊!= =

    第12章 冤家(八)

    火光,在漆黑的莫?dú)w山上極為顯眼,不多時,救火的、看熱鬧的便蜂擁而至。石門未及合攏,滿臉煙熏火燎的鐘家兄弟倆狼狽地站在原地。

    匆匆趕來的鐘隨風(fēng)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跌足捶胸。西域的屬臣基本上都在,鐘長夜的死訊是再也瞞不住了。

    宵禁的燭火重新點(diǎn)亮,整個莫?dú)w山亮如白晝,將藏在暗處的秘密盡數(shù)翻了出來。

    “主公死了!這是怎么回事?”幾名有頭臉的屬臣不管不顧地沖進(jìn)石室中,看到鐘長夜的尸首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主公啊!”

    石室中亂成一團(tuán),林信矮著身子從人群中擠出,就見沈家侍衛(wèi)扶著沈樓站在剛滅了火的泥地邊,沈歧睿負(fù)手站在他身邊,神色冷肅。鐘戮單膝跪在青石板上,一言不發(fā)。

    “世子?!绷中趴觳阶哌^去,拉著沈樓上下看看,手臂和腿上有些外傷,看起來并不嚴(yán)重。

    沈樓低著頭沒說話,撕裂的疼痛在靈臺中炸開,疼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依稀聽到林信的聲音,卻辨不清方向。好在他已然習(xí)慣了這種疼痛,面上沒有任何不妥。

    鐘隨風(fēng)焦頭爛額地跑過來,踹了鐘戮一腳,“叫你守園子,你對世子下殺手做什么?”

    “戮,是殺人的刀,不是看門的狗?!辩娐颈货叩猛崃送嵘碜?,索性站起身來,直勾勾地盯著鐘隨風(fēng)。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好了,隨風(fēng),現(xiàn)在不是計(jì)較這個的時候!”沈歧睿沉聲道,抬手示意沈家的侍衛(wèi)去清場。墓xue里擠滿了人,像什么樣子。

    鐘戮頭也不回地御劍而去,沖進(jìn)石室中抱劍立在棺材前,強(qiáng)大的靈力往往伴隨著懾人的威壓,震得眾人齊齊后退三步。沈家的玄衣侍衛(wèi)走進(jìn)來,將那些不論真情假意哭得傷心欲絕的萬戶、千戶大人們請出去,石室終于恢復(fù)了安靜。

    沈歧睿走進(jìn)來,看著棺槨里的鐘長夜,良久不言。夜風(fēng)穿過石門,吹得桌上的白燭明明滅滅,“怎么回事?”

    “那日父親正與人過招,不知為何突然倒地不起,”鐘有玉紅了眼睛,“藥石罔效,招魂不應(yīng)。”

    沈樓緩步走進(jìn)來,步履沉穩(wěn),面色平靜。接到父親的示意,上前給鐘長夜行禮。

    林信抱著手臂站在一邊,完全沒有行禮的意思。暗道自己白忙活一場,既然鐘長夜已經(jīng)死了,鐘家一盤散沙不足為懼,自己當(dāng)真沒必要跟沈樓坦白身份,真是虧大發(fā)了。

    “哎呀呀,怎么這么熱鬧?”一道略顯聒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還未等眾人回頭,鐘戮已經(jīng)瞬間竄了過去。

    兩股靈力在空中相撞,直接轟碎了半掩的石門。

    “哎,有話好好說,別動手!”來人手中握著一把通體漆黑的短棍,丑兮兮不似靈器,卻如同活物一般,在指掌間翻轉(zhuǎn),精準(zhǔn)無比地將鐘戮的殺招一一拆解。

    春痕!林信一眼認(rèn)出了那只長得像燒火棍的靈劍,雙目一錯不錯地盯著那一身紅衣的人看。

    “不打了,不打了,你們鐘家盡會欺負(fù)人!”紅衣人不愿再接招,就地一滾,也不顧這招式是否難看,直接滾到了沈歧睿腳邊。

    “住手!”沈歧睿抬手制止了鐘戮的追殺,低頭看向朝著鐘戮做鬼臉的男人,“亦蕭,你怎么在這里?”

    聽到這個名字,沈樓立時抬頭看向那人,心中暗道一聲糟。上輩子被林信親手殺死的師父朱星離,表字亦蕭。

    “可不是我要來的,是鐘長夜不讓我走!”朱星離爬起來,拍拍衣袍上的塵土,絳紅綃,金玉袍,是南域朱家一貫奢靡的打扮,與這蒼白的靈堂格格不入。

    “你胡說!”鐘有玉忍不住反駁,“是你賴在我們家不走,還把我爹害死了?!?/br>
    “哎,小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鐘長夜可不是我殺的,我哪能打得過他,你們得講道理!”朱星離生得一副好相貌,然而站立說話沒個正行,活像從深山老林里竄出來的大猴子,絲毫沒有南域朱家“動若鳳皇灼九天”的氣派。

    滅了火,安撫了外面號喪的屬臣,鐘隨風(fēng)滿頭包地跑進(jìn)來,就看到朱星離在靈堂里撒潑打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朱星離,你怎么跑到這里了?”

    “你們不讓我出莫?dú)w山,又沒說不許我出院子!”朱星離躲到沈歧睿身后,轉(zhuǎn)頭看到了臉色蒼白的沈樓,“呦,大侄子也在呢,臉色怎么這么差?”說著,又看向沈樓身邊的小林信。

    沈樓側(cè)身上前一步,擋住了朱星離看向林信的視線,拱手見禮,“朱二叔……”說沒說完,忽然一頭栽倒,被朱星離眼疾手快地接住。

    “這孩子,怎么一身冷汗!”朱星離打橫將人抱起來,感覺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擺,低頭看,正是方才就一直盯著自己的那個小孩子。

    “師……叔叔,世子方才跟鐘戮打架了,得找個大夫來?!绷中排酥谱∽约汉眍^的顫抖,一瞬不瞬地看著朱星離年輕英俊的臉。

    大夫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歸結(jié)于強(qiáng)行御劍傷到了神魂,休息幾日也就好了。

    朱星離撇嘴,“庸醫(yī)。”

    “你說人家庸醫(yī),你倒是治啊?!绷中帕?xí)慣性地開口嗆他。

    “嘿,”朱星離繞著林信轉(zhuǎn)一圈,突然伸手彈他腦袋,“你這小子有點(diǎn)意思?!?/br>
    林信捂住被彈的地方瞪他,瞪了一會兒,眼睛漸漸模糊了。已經(jīng)許久,許久,不曾聽到這個聲音,也不曾有人彈他腦袋了。

    “哎呀呀,怎么還哭了,”朱星離撓頭,蹲下來跟林信平視,“我給你彈回來行不行?”

    林信抹了一把眼睛,抬手彈了回去。

    “嗷!還真彈啊你!”

    一夜鬧劇就此收場,鐘長夜的死訊再也捂不住,第二天就把靈堂移到了前庭,派了人去各域報(bào)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入京城,不日就會有天子的旨意降下,在此之前還不能下葬。

    鐘有玉和鐘無墨不再是晚上守靈了,白天也得跪在靈堂,披麻戴孝,迎來送往。原本熱火朝天來秋貢的萬戶、千戶們,紛紛換上了素衣黑袍。

    只有朱星離還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衣,四處溜達(dá)。

    “朱亦蕭,你不要太過分!”鐘隨風(fēng)看著他這一身打扮,氣得指尖發(fā)抖。

    南域朱家,喜好奢靡,嫡系子弟都穿紅衣。絳紅鮫綃金玉袍,額間綴著一顆米粒大小的鹿璃珠,八面精雕,玲瓏剔透,在陽光下好不耀眼。

    “我們朱家就這么打扮,喪事喜事一概如此,”朱星離張口就開始胡謅,“我可不是來給鐘長夜辦喜事的啊,你可別誤會?!?/br>
    “你……”鐘隨風(fēng)氣得要拔劍,剛露出三尺劍刃,就被驟然出手的春痕給撞了回去。

    朱星離握著那根黢黑油亮的燒火棍,笑道:“你看你,不讓我走,又天天氣得跟個喝多了水的王八一樣,何苦來哉?!?/br>
    “亦蕭?!鄙蚱珙倪h(yuǎn)處走過來,及時制止了朱星離的胡言亂語,拍拍鐘隨風(fēng)的肩膀示意他先忙去,自己跟朱星離說幾句話。

    沈樓昏睡了一夜,次日又像沒事人一眼拒絕喝藥。

    林信扒著窗臺往外看,遠(yuǎn)遠(yuǎn)瞧見師父跟沈樓他爹說話。按照時間來算,這時候的朱星離應(yīng)該是在到處尋他,跑到莫?dú)w山來直接管鐘長夜要人,倒還真是他的作風(fēng)。只是鐘長夜死得蹊蹺,一直跟他不對付且恰好在莫?dú)w山上的朱星離自然成了懷疑對象。

    沈樓輕咳一聲,把未動一口的藥碗放到小幾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聽到聲響,林信回頭,看向雙目緊閉倚在軟榻上的世子,想起昨夜師父說的話。朱星離這人,跟普通修士不一樣,修煉的東西十分龐雜,奇門數(shù)數(shù)、五行八卦、刻陣畫符、治病算命……

    按照朱家家主——朱星離他哥的說法,他整個就是猴子轉(zhuǎn)世,沒個長性,什么都會一點(diǎn),什么都不甚精通。

    但駁雜有駁雜的好處,許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卻能發(fā)現(xiàn)。聽紫樞說,沈家找了許多仙醫(yī)來都沒治好沈樓,自家?guī)煾富蛟S能有辦法。

    “世子,我想出去玩一會兒?!绷中叛郯桶偷乜聪蛏驑?。

    “……去吧?!痹挍]說完,那孩子已經(jīng)一陣風(fēng)地跑出去了,沈樓看看小幾上的藥碗,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給朱家報(bào)喪的信使不日便至,連帶朱星離在莫?dú)w山的消息也會帶去。沈歧睿答應(yīng)替他從中說和,洗脫他的嫌疑,朱星離一時半刻還不能離開莫?dú)w山,百無聊賴地蹲在院子里挖螞蟻。

    一抬頭,瞧見籬笆上冒出的半顆小腦袋,朱星離笑著招手讓他過來,“小子,你怎么找過來的?”

    “我來問你,怎么治世子的病?!绷中爬@過籬笆,走到朱星離面前,盯著那雙朱家人獨(dú)有的鳳尾目看。朱家人長得艷麗,鳳目眼尾上挑,只是朱星離是個異類,他眼角有些向下,應(yīng)當(dāng)是他自己那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砬樵斐傻摹?/br>
    “你是沈樓什么人?”朱星離蹲在地上,跟他平齊。昨夜昏暗看不清楚,此刻再看這孩子的眉眼……

    “我是世子的隨侍?!绷中殴怨缘鼗卮?。

    “這么小的隨侍!”朱星離比了比小家伙的高度,“你叫什么名字?”

    “信,單名一個信?!绷中糯瓜卵?,回想自己上輩子第一次見到朱星離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只有名,沒有姓。

    朱星離眉梢輕跳了一下,面色絲毫不變,依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握住林信的胳膊手法熟練地摸骨,“嘖,好小子,資質(zhì)不錯,給我當(dāng)徒弟吧?!?/br>
    我本來就是你的徒弟,林信背在身后的手倏然攥緊,“我為什么要給你當(dāng)徒弟,你有什么本事?”

    “我啊,是個仙人,”朱星離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從背后拿出他的春痕,“瞧見沒,這是個燒火棍,我只要吹口氣,就能把它變成靈劍?!?/br>
    “……”林信對此毫不感興趣,甚至有點(diǎn)不想認(rèn)他了,“我是世子的隨侍,不能跟你走?!?/br>
    “沒事,我把你偷走,咱們悄悄的?!?/br>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