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jié)
她的神色木然,沒有一絲起伏。 只是抱著她昨晚為肖寧換下來的衣服,機械的跟在后面。 一條長廊,就好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一直到悼念廳,這一路上,軍營的戰(zhàn)士們轉(zhuǎn)成兩列,敬著軍禮,目送肖寧的遺體從他們面前走過。 “嫂子?!毙と徊恢缽哪倪^來的,我們也都沒有注意到,只見她已經(jīng)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還拿著一套。 林雨看了她一眼,徑自拿過那套衣服,讓我陪著她去換。 軍人的追悼會,沒有那么繁瑣復雜,就是說一下生平,大家最后一次瞻仰儀容,然后拉走火化。像肖寧這樣的烈士,自然是要下葬到烈士陵園的。 我第一次看見鐵骨錚錚的軍人這樣哭泣,那些戰(zhàn)士們壓抑的哭聲,讓人心如刀割。 即使是上官逸這樣的,也都紅了眼眶。 肖然幾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但林雨,卻始終站在那看著肖寧,沒有一滴眼淚,眼光定在肖寧的臉上,從未離開過一絲一毫,甚至都不怎么眨眼睛。 簡單地儀式后,我們火化了肖寧的遺體,一起送進烈士陵園。 這里,已經(jīng)添了一座新的墳墓,上面刻著肖寧的名字,英雄烈士,永垂不朽的字樣,格外清晰。 林雨親自把骨灰放進墓里,她顫抖著聲音說道:“我本想把你帶回家,但我想,你更愿意和你的戰(zhàn)友們睡在一起,算了,我早就知道,選擇了你就一輩子都得站在軍營外守著,哪怕到了今天,還是一樣?!?/br> 林雨的手,再次摸著骨灰盒上,肖寧的照片,露出一個微笑,“肖寧,盡管如此,我還是想說,這一輩子遇見你,愛上你,我無怨無悔。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嫁給你,還做你的軍嫂,但是,求你早早的娶了我,別像這輩子這樣,讓我等了這么久。” “嗚嗚……”我實在受不了了,扭頭跑向一邊,捂著嘴巴哭了起來。 突然,我聽到有人大喊:“嫂子!” 條件反射,我猛地轉(zhuǎn)回身,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叫我。轉(zhuǎn)念一想,這里現(xiàn)在能被叫一聲嫂子的,只有我和林雨。 不是叫我,那就是…… “林雨!”我慌張的跑回到肖寧的墓碑前,見肖寧的一個指導員已經(jīng)蹲在地上,懷里扶著已經(jīng)昏迷的林雨。 “林雨,林雨!”我撥開人群沖過去,抓著她,搭上她的脈搏,這一下我徹底慌了。 “快送醫(yī)院,快送醫(yī)院啊,她還懷著肖寧的孩子?!?/br> 這里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這一刻聽我一說大家都驚了,不過是一瞬間,肖寧的指導員抱起林雨就跑。 下葬的禮還沒完成呢,肖然作為meimei肯定要留下的,上官逸和另外幾個軍官也留下,派了兩個戰(zhàn)士給我,護送林雨去醫(yī)院。 這些戰(zhàn)士的車技都很不錯,一路上開的飛快,我知道,他們也都害怕失去肖寧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 到了軍區(qū)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有很多醫(yī)護人員在門口等了,應(yīng)該是上官逸他們打電話安排的。 醫(yī)護人員手腳麻利的把林雨抬上推出來的搶救車床上,幾乎是用跑的往急救室走。 我跟在后面,眼角不經(jīng)意間瞥見那白色的床單上,隱隱的殷出一點紅。 心里大駭,幾步跑過去抓著一個醫(yī)生的手,“救她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一個剛剛犧牲的烈士的血脈,一定要保住?!?/br> “我知道我知道,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贬t(yī)生頻頻點頭,那個指導員上來撥開我的手,“嫂子,你別激動,先讓醫(yī)生去搶救,他們會盡力的。”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多失態(tài),松開了那個醫(yī)生。 林雨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我看著那緊閉的門和亮起的紅燈。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一顆心慌了,亂了。 我就知道她這樣下去會出事,就知道她不哭不鬧不是好事,一直都讓軍醫(yī)陪在身邊的。 “肖寧,你在天有靈,一定保佑你的孩子不要出事?!蔽以谛睦锬哪钪?,祈禱著。 沒過多久,上官逸也匆匆趕來了,看到我靠墻站著,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我的臉,“這兩天你跟著受累了?!?/br> 我搖搖頭,“肖寧也是我們的朋友,何況,他是為了國家捐軀,是你跟我說的,天下軍人是一家,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的?!?/br> 我雖然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肖寧為什么會死,但從他遺體可以蓋國旗的這一條來說,我就已經(jīng)明白,他的死,一定牽扯的是國家民族的重大利益。 上官逸把我抱在懷里,低聲道:“去那邊坐一會兒吧?!?/br> 我點點頭,之前他沒來,我怎么樣都坐立不安,現(xiàn)在有他在,心里忽然就踏實了一些。 我剛坐下,肖然和其他幾個人也趕過來了,可見上官逸是一路跑上來的。 “君悅,我嫂子怎么樣?”肖然臉上的淚痕還沒干,這會又急的要哭。 我急忙安撫,“醫(yī)生在搶救,應(yīng)該沒事的,你先坐下?!?/br> 肖然在我們旁邊坐下,眼淚不斷的往下掉。 我也沒有去勸她不要哭,因為我自己現(xiàn)在都心亂如麻,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勸她。 過了很久,急救室的門才打開,一個醫(y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對我們道:“萬幸,再晚來一步孩子就保不住了?!?/br> 我驚喜的走過去問道:“醫(yī)生,你的意思是孩子沒事了?” “沒事了,不過孕婦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千萬要記得不要再有過大的情緒起伏,她現(xiàn)在胎氣很不穩(wěn)定,隨時都有流產(chǎn)的可能,你們千萬要小心照顧?!?/br> 我點點頭,只要孩子保住了比什么都強。 不僅因為這是肖寧留下的遺腹子,而是我知道,如果此時孩子再沒了的話,林雨恐怕會崩潰掉,搞不好再做出什么傻事都有可能。 說著看向緊閉雙眼,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林雨。 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可見,她也是重視這個孩子的,怕孩子有什么閃失。 兩個小時以后,林雨才醒過來。 她神色木然的掃視了一下房間,對我道:“孩子?” “你放心,孩子沒事,但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胎氣很不穩(wěn),千萬不能再傷心了。”我握住她的手,急忙囑咐道。 她點點頭,“如果我保不住這個孩子,死都沒臉去見他?!?/br> “別說傻話?!蔽医o她掖了下被角,“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她搖搖頭,對我道:“肖寧的衣服呢?” “什么?”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她咽了口吐沫,吃力的又道:“我?guī)退瑩Q下來的那身衣服?!?/br> 我這下明白了,她是問那身作戰(zhàn)服。 “在軍營呢,戰(zhàn)士們還在整理他的遺物?!?/br> “幫我拿來,好不好?”林雨的聲音十分虛弱,就像是拼著勁在說話一樣。 我看向一旁的上官逸,這種事我不能擅自做主。 ☆、第268章 打掉孩子 上官逸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向門外。 我知道他是吩咐人去取了。便對林雨道:“好,你等一會兒,上官逸派人回去給你拿來?!?/br> 林雨點點頭,應(yīng)該是身體太虛,體力不支,又昏睡過去了。 連著兩天,林雨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床上睡著,醒來的時候不多,但都是抱著肖寧的衣服發(fā)呆,睡覺的時候也是就把那衣服放在枕邊,還要用手握著。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跟她說話,十句九不答。 好在醫(yī)生每天為她檢查身體都說她胎兒的情況還好,我也才稍稍放下了心。 上官逸還要處理一些事情,每天晚上才能過來看我們一眼。白天就我和肖然在醫(yī)院陪著林雨。 這天下午,林雨剛吃了點東西睡著了。就聽見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的直覺是朝著我們這個病房來的,怕是部隊的戰(zhàn)士們過來慰問之類的,吵醒了林雨,便起身出去看看。 剛一開門,迎面就撞上一男一女兩個人,大概都在五十多歲的樣子。 “兩位,找誰?” 我剛問出口就聽見肖然走過來,“叔叔,阿姨,你們怎么來了?” 叔叔阿姨?我愣怔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一男一女應(yīng)該是林雨的父母。 急忙道:“是林雨的父母吧,叔叔,阿姨快請進?!?/br> 這話說著,卻并未見兩個人往前走一步,而林雨mama的目光正定在我的手上,我這才驚覺,自己還保持著開門時候的姿勢,把著門把手,堵著門口。 尷尬的側(cè)了下身,趕緊讓出了路。 林雨的父母走進病房,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林雨的mama似乎來者不善。 關(guān)上房門,肖然已經(jīng)給兩位老人倒了水。 林雨的爸爸接過去沒說什么,林雨的mama看了一眼沒有接。 果然,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阿姨?”肖然低低的叫了一聲。 林雨的mama卻道:“別叫我阿姨,我跟你們家沒什么關(guān)系。” 這,怎么回事? 按理說我一個外人不應(yīng)該插手人家的家事,但是林雨現(xiàn)在情況很不好,我看她mama這個態(tài)度,再刺激到她,忙陪著笑臉過去。 “阿姨,這林雨是肖然的嫂子,她當然該叫你一聲阿姨。”說完看了眼還沒醒的林雨,試探著問道:“您是來看林雨的吧,這大老遠的坐車過來肯定累壞了,要不然我讓肖然先帶你們?nèi)ヅ赃叺馁e館休息一會兒,等林雨醒了在去叫你們?!?/br>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這回可是一張笑臉生生的被人給打回來了。 林雨的mama手一揮,語氣不善的問我,“你是誰啊?” 我愣了一下,心想人家女兒人家肯定心疼,嫁了個成天不著家的軍人不說,現(xiàn)在人都沒了,肯定跟著女兒著急上火的。 便又堆起笑臉道:“阿姨,我是林雨的朋友,也是肖寧領(lǐng)導的媳婦兒?!?/br> 我之所以說出自己的軍嫂身份,一來是想讓自己和她女兒的同樣軍婚,跟她說起來也能方便些。二來是想告訴她,我一個首長的媳婦兒在這伺候著,部隊沒有怠慢她的女兒,她有什么話可以跟我說。 “首長的媳婦兒,那又怎么了?”林雨的mama睨了我一眼,“我跟你們說,我今天來是要帶我女兒回家的,從此我女兒跟肖家跟你們部隊再沒有一點關(guān)系?!?/br> 她這話一出口我有點不太明白了,正想問個究竟,林雨醒了。 她照舊把肖寧的衣服抱在懷里,這才看到她的父母也在屋里。 臉上閃過一抹驚訝,還有一絲慌亂,還有愧疚…… 我直覺這林雨和父母之間應(yīng)該有什么事,作為一個外人,現(xiàn)在林雨醒了我也不方便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