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白術(shù)這也是第一遭看到自己小郎君穿女裝的模樣, 此刻已經(jīng)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 雖然知道小郎君是個狂人, 可哪里知道只有想不到, 就沒有他不敢做的。白術(shù)當(dāng)真是頭皮發(fā)麻,回去后要怎么跟主人交代,說您兒子沉迷女裝了?還是說這么多年看著您兒子與李家小郎君竹馬竹馬的模樣, 沒想到真的斷了袖? 白術(shù)腦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 臉上的神情卻不顯露分毫,仍舊與馬商交流著馬經(jīng)。 “你這匹黑馬賣的有些貴啊,咦?后面那小娘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你出了販馬之外,還販人?”白術(shù)笑呵呵地問。 “您這是說的哪里的話,本人只賣馬,不賣人, 不過嘛……”馬商的小眼睛瞇起,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 “小的就是有些貪花好色的毛病,看見美人就移不動路,剛好貴人們之間現(xiàn)在流行什么美妾換馬,千金買骨什么的,剛好彼此都滿意?!?/br> “當(dāng)真胡說八道,千金買骨的意思……”崔澹話說到一半,又厭煩地?fù)]了揮手。 白術(shù)繼續(xù)笑問道:“所以這就是你換的美妾?” 馬商“嘻嘻”笑著,拍了拍自己像是懷了孕的肚子,他看了看眾人有些驕傲地拉過手里的繩子,那個貌美的小娘子一個踉蹌便被她拽到了眼前。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小娘子多么貌美,膚白若凝脂?。 彼话艳蹲∷氖滞?,將她的袖子往上擼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那個小娘子低頭哭了起來,馬商也不管她,接著,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露出牙齒,像是給買馬的人展示馬的牙口一樣,朝眾人道:“我聽貴人們常說什么,齒如瓠犀,就該是這個樣子的,不過,就怕牙尖嘴利,用牙齒亂咬人,不好好伺候著,到時候她敢弄痛老子,老子就將她的牙齒一顆顆敲掉!” 小娘子啜泣著,含淚的雙眸懇求地凝視著眾人。 “她現(xiàn)在是你的奴,你的妾?”崔澹挑眉道。 馬商拍了拍胸脯道:“沒錯,當(dāng)時郭家郎君在逛馬市的時候,正好看中了我的一匹好馬,身上恰好沒帶足錢,同時在場的又有他人與他爭奪那匹好馬,郭郎君便將身邊的這個美妾一把推了出來,要與我以物換物呢。” “以物換物?”葉青微冷笑。 馬商聽了這嬌媚的聲音,身子頓時酥了一半,但剛剛吃了虧,又不敢再造次,只得暗示道:“所以,你們?nèi)羰钦嫦胍疫@匹馬,不帶夠錢也沒有關(guān)系啊?!?/br> “放屁!”王子尚掀起裙子,一腳踹在馬商的腰上,好在白術(shù)伸手扶了一下馬商,才讓他不至于摔了個狗啃泥。 “哎喲,這小娘子真夠辣的。”這馬商不愧是色中餓鬼,就這樣也能意yin起來,王子尚正要在教訓(xùn)他,卻被李行儀扯住了。 “喂!你……”王子尚話音未落,就聽李行儀在他耳邊道:“別忘了你現(xiàn)在穿成什么樣子。” 王子尚頓時偃旗息鼓。 “你這樣,也不知道這位小娘子愿不愿意?”崔灝嘆了口氣,柔聲道。 那女人轉(zhuǎn)過頭,用紅腫的眼睛望著他,目露感激。 “問她做什么,她不過是我的物件兒,即便我打殺了也不犯法?!瘪R商仰頭道。 葉青微一下子攥緊拳頭,崔令朝她搖了搖頭。 馬車?yán)镆魂嚫O窣作響,似乎澄娘想要出來,葉明鑒立刻躥進(jìn)車廂里將她攔了下來。 “哎,你們到底買不買馬?若是不買我可就要上路了。” 葉青微恨得咬牙,暗想著一會兒單獨(dú)追上去,將這個人宰了了事,可是,殺一人容易,她殺的了天下間千千萬萬的人嗎?只有從根本上入手,才是正理。 李昭看了葉青微一眼,因?yàn)檫@一眼與往常別無二致,所以葉青微并沒有多注意。 “她既然是你的物品,你也不要這樣摧殘她?!贝逓吐暤?,似乎想為這個小娘子爭取不被束縛的機(jī)會。 馬商揚(yáng)著下巴道:“她是我的奴妾,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縱使玩夠了之后賣進(jìn)青樓楚館,也是我的事,別說,這樣數(shù)不定還能夠把本錢撈回來?!?/br> 他絮絮叨叨說著,牽著馬從眾人身邊走過,眼睛卻瞟一眼王子尚,又瞟一眼葉青微。 眾郎君紛紛按住了腰間的寶劍,或是拔出袖子中的匕首。 長安的富貴少年尋釁傷人者亦不在少數(shù),他們是犯不上管他和他妾的事情,但是他硬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要偷瞄葉青微,那可就別怪他們心狠手辣了。 一道寒光閃過,鮮紅的血液呈一道弧線噴射而出,霎時染紅了天空與道路,“嘭”的一聲,馬商的尸身倒在了地上。 劍身上蜿蜒出一道血跡,血珠子一滴一滴掉下,滲進(jìn)土中。眾人順著劍身望去,出劍殺人的那人正是最不可能的那人。 李昭望著劍身,輕輕甩了甩劍身上的血,低聲道:“真臟啊。” 好吧,定然是這人有什么地方惹怒了雍王殿下,依著他潔癖性子來看,這時候做出什么也不例外,而且,他身份尊貴,輩分又高,誰也無法說什么。 白術(shù)這時候站了出來,道:“交給我處置吧?!?/br> 這些人中唯有他做慣了這種善后的臟活,而且他擅長交際又辦事可靠,交給他是再好不過了。 葉明鑒道:“這……你要怎么做?” 白術(shù)微微一笑,看向太子殿下,拱手道:“在下要向您討要一物?!?/br> 李珪道:“不用你說這件事我也認(rèn)下了,這么一個狗東西,殺了就殺了,有什么大不了的?!?/br> 李昭搖了搖頭:“我隨你去?!?/br> 葉青微望向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看到這一幕的李珪一陣氣血攻心,他不就是出手慢了一些嘛! 李珪從袖子里掏出一塊金燦燦的令牌,隨手拋給了白術(shù),怒道:“快去吧!” 白術(shù)道:“此地還需留有一人守著尸體,剩下的人避免暴露身份,還是要早早離開為妙?!?/br> 崔灝道:“還是我來吧?!?/br> 葉青微扭頭看了他一眼,崔灝露出溫和的笑意。 葉青微心想:是不是從此時開始,崔灝就總是會做一些臟活累活和費(fèi)盡心力卻不討人喜歡的活。 葉青微想罷,走到那個被綁著雙手的小娘子面前,手指朝李行儀勾了勾,李行儀腦子一懵,迷迷糊糊地走到她的身邊。 “怎、怎么了?” 葉青微沒有回話,手一揚(yáng),直接從他腰側(cè)抽出寶劍,劍在手中刷了個劍花,“滄”的一聲又入了他的劍鞘,而那位小娘子手腕上的繩子被齊刷刷砍斷,只是因?yàn)榻壍奶?,又一路被他騎在馬上牽著,她手腕都磨破皮了。 “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娘子低下頭,細(xì)聲細(xì)語道:“細(xì)娘。”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細(xì)娘的眼淚又溢了出來:“我們一家都是寂城郭氏莊子上的農(nóng)戶,替主人耕田,郭郎到莊子上的時候看中了我,便強(qiáng)要了我,并給了我爹娘一筆錢,把我?guī)Щ馗?。我便成了他的妾,郭郎一向待我很好,雖然府上姐妹多了些,也會有些小爭執(zhí),不過比農(nóng)戶時的日子好多了。前些日子是我的生辰,郭郎帶我上街要為我添些首飾,誰料郭郎在馬市看重了一匹馬,馬商要價太貴,郭郎手里并沒有這么多錢,便先將我佘給馬商,說等籌夠了錢就將我贖回來,可馬商帶我越走越遠(yuǎn),郭郎卻遲遲未曾追來?!?/br> 她越說越悲切,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崔澹冷笑一聲:“傻村姑!” 他劍尖一挑,將那馬商胸前的衣服劃爛,一張身契飄了出來。 細(xì)娘臉色驟變,慌張后退了幾步道:“不,不可能,我的郭郎絕對不會騙我的!” 葉青微盯著她道:“那你要找你的郭郎問清楚嗎?” 細(xì)娘猛點(diǎn)頭。 崔令柔聲道:“既然這樣那你們就快些上路吧,我陪著崔灝在這里等著?!?/br> 崔灝面露感激之色,畢竟,除了葉青微,所有人都將他的服務(wù)視作理所當(dāng)然。 崔令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術(shù)也驅(qū)馬離開。 葉青微拉著細(xì)娘上了馬車,馬車?yán)锍文镫p手握在一處,骨節(jié)發(fā)白,雙手微顫。 葉青微的手覆在澄娘的手上,柔聲道:“娘,沒事了?!?/br> 細(xì)娘輕聲細(xì)語道:“原來是夫人?!?/br> 澄娘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最終無言地?fù)u了搖頭。 馬車外,李珪騎著馬叫住了李昭。 “皇叔,我要問您一件事?!?/br> 李昭回首。 李珪面容冷肅,眼角的三點(diǎn)傷痕甚至帶上了一股肅殺的味道:“皇叔是不是也喜歡阿軟?” 李昭撇過頭,十分冷淡道:“這不是太子殿下該打聽的事情?!?/br> “呵,懦夫就不應(yīng)該追求阿軟,皇叔你說是不是?” 李昭冷冰冰地盯著他片刻,啟唇道:“誰會不喜歡她呢?” 這無疑是承認(rèn)了。 ☆、第五十三章 你的聰明才智應(yīng)為我所用 李珪一股怒氣當(dāng)胸而起, 這是一種被背叛的憤怒,虧他當(dāng)初還以為自己的皇叔是絕對不會喜歡阿軟的!虧他如此信任皇叔! “皇叔!你究竟是何時……” 李昭冷冰冰道:“就是你拿出所謂的情詩那天?!?/br> 李珪倒吸一口涼氣, 他還記得他當(dāng)時是找李昭來對照筆跡,合著是他犯得蠢?是他親手為自己塑造了個情敵?他可真是傻透了! 李珪搖頭, 口不擇言道:“不, 你不可能比我先取得阿軟芳心的, 我已經(jīng)坦誠地告訴她我的心意了,雖然她拒絕了, 但我只要堅(jiān)持就一定會打動她的?!?/br> 李昭道:“誰又不是呢?” “?。俊?/br> 李昭勒了勒韁繩, 輕聲道:“我也表明了心意。” 好啊,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不不不,他叔叔是狗,他又成了什么?他怎么連自己都罵進(jìn)去了? “……不過也被拒絕了。” 李珪捂著快要上不來氣的胸口, 怒瞪李昭, 能不能不要說話大喘氣! 兩人對視一眼。 李昭淡淡道:“我們都被拒絕了。” 李珪心更塞了,為什么突然對情敵產(chǎn)生了同病相憐之情? “總、總之,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br> 李昭一字一頓道:“我也不會?!?/br> 兩人調(diào)轉(zhuǎn)馬頭,分開了。 李珉默默跟在后面,自嘲地?fù)u了搖頭。 葉青微覺得細(xì)娘的腦袋像是塞進(jìn)了石頭一樣,迂腐的過分,怎么也說不通, 即便她的郎君親手將她賣給了賣馬的,她居然還相信郎君是迫不得已, 還要回去找他,當(dāng)真是不撞南墻不死心,很有可能就是撞了南墻也不會死心的,她骨子里這種對男人的奴性當(dāng)真不可理喻,果然,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