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顏倦單獨呆了這么久，她現(xiàn)在迫不及待地想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頭發(fā)有沒有被風(fēng)吹亂，嘴上有沒有裂開換季出現(xiàn)的死皮，眼底有沒有熬夜帶來的黑眼圈。

    走到全身鏡前站定，于渺渺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了自己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

    目前看起來，一切都還好。

    她背對著鏡面，把身上寬寬大大的校服外套脫下來，認(rèn)真疊起來放在床邊，想著千萬不能忘了，下午上學(xué)的時候給顏倦帶過去。

    否則他一定會凍壞的。

    轉(zhuǎn)過身，卻不經(jīng)意地發(fā)現(xiàn)全身鏡里，有抹淡紅色一閃而逝。

    心里咯噔一下，于渺渺怔忡片刻，不敢置信地低下頭。

    揪著白色校褲小心翼翼看了半天，終于在校褲后面看到了一小塊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

    面積很小，此刻看起來，卻顯得觸目驚心。

    像是瞬間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于渺渺終于明白了腿間的涼意從何而來。

    回想起上午顏倦跟自己說話時猶豫的模樣，他堅持要把校服外套給自己穿上，以及反常地邀請她放學(xué)一起回家……

    一張臉紅了又白，于渺渺僵在原地，只覺得心如死灰，不如三尺白綾了卻殘生。

    原來她今天早上出門之前真的應(yīng)該看看黃歷。

    大兇啊。

    第21章 二十一篇日記

    今天, 他跟我說。

    于渺渺，你應(yīng)該學(xué)文。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

    自從那件無比尷尬的校褲事件發(fā)生之后，于渺渺已經(jīng)連著一個禮拜不敢去找顏倦說話, 平時在班里碰到也是能躲就躲, 就連那件校服外套, 都是趁顏倦不在的時候悄悄放在他課桌上的。

    太丟臉了。

    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直到這天下午, 林若霞在班會上說起黑板報的事情。

    這期黑板報的主題是“心懷感恩, 與愛同行”，班上的文藝委員是喬笙，林若霞又點了幾個同學(xué)讓他們放學(xué)后留下來幫忙，其中就有顏倦的名字。

    林若霞叫到他名字的時候，有很多同學(xué)都下意識地往他的座位方向看。

    于渺渺艱難地忍住了想要回頭看他的沖動。

    如今已至十一月中旬，秋天露出了尾巴。

    在于渺渺心里, 她一直都覺得秋天是四季更迭中一個比較悲情的季節(jié), 因為無邊落木蕭蕭下, 因為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

    就像她現(xiàn)在的處境一樣悲情。

    一想到自己那天傻不拉唧的自作多情，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回爐重造一下。

    這段時間里, 每當(dāng)想起顏倦，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于渺渺就會把之前買來的物理輔導(dǎo)書打開做題。

    一個星期過去，她已經(jīng)做完了厚重書本的三分之一。

    足以換算出她想念他的次數(shù)。

    當(dāng)然了，做完了是一回事, 弄懂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放學(xué)之后, 兵荒馬亂的教室, 喬笙從后排急匆匆跑過來：“渺渺，你今天留下來陪我出板報吧，我發(fā)誓不會很久的。”

    她說完，于渺渺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就看到對方遞過來一根粉筆，自顧自地道，“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先去后面騰手抄報吧，我去林青霞辦公室拿幾盒彩色粉筆。”

    ……怎么就說定了？

    于渺渺黑線，盯著手里的粉筆看了半天，終于把書包放下，無奈地往教室后面的黑板走去。

    教室里的同學(xué)已經(jīng)走得稀稀落落，現(xiàn)在只剩下零星幾個人。

    正值深秋，夕陽余暉顯得孤寂又肅穆，落日像孩子稚嫩的手，正在調(diào)皮撫摸著他的黑發(fā)。

    顏倦踩在板凳上擦黑板，背影筆直，落日溫柔地籠罩在他頭頂，在空氣中洋溢出朦朧的柔光。

    于渺渺看著他，突然間什么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她突然懷疑，這是不是愛神的一場惡作劇。

    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數(shù)數(shù)差不多四個月的時間，不長不短。

    她誤打誤撞窺見他的背影，稀里糊涂喜歡上一個模糊輪廓。

    這場無頭無尾的少女夢來勢洶洶，做到現(xiàn)在都沒醒。

    其實是挺可笑的一件事吧。

    她怎么就樂得犯傻呢。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熱烈專注，正在擦黑板的顏倦停了手中動作，然后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

    于渺渺瞬間做賊心虛地別過臉。

    顏倦看到是她，抿抿唇，從板凳上跳下來，主動走過來打招呼：“你也是留下來出版報的嗎？”

    他在主動跟她說話。

    “對、對呀，好巧。”于渺渺揪著手里那根脆弱的粉筆，總覺得下一秒它就要被自己殘忍分尸。

    顏倦垂眼看她，漆黑眼瞳里神色復(fù)雜，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你這幾天——”

    怎么都不理我。

    下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緊張的她開口打斷：“那個，你、你可能不知道，女孩子在親戚期間都比較暴躁，我是怕、怕嚇著你，所以最近都沒敢來找你聊天?！?/br>
    在對方興師問罪之前反將一軍，于渺渺簡直要為自己的機智熱淚盈眶。

    顏倦：“……”

    略過這個話題，他看了看她手上的白色粉筆，心領(lǐng)神會道：“你是來抄字報的？”

    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于渺渺趕緊說是。

    他點點頭，從放在窗邊的一堆雜物中拿出一張手抄報遞給她：“剛剛喬笙說，要抄這一頁的二四兩段?！?/br>
    “好的?！?/br>
    于渺渺接過報紙，也搬了張板凳放在他旁邊，伸腳踩上去。

    兩個人站在一起，各忙各的，畫面竟然很和諧。

    教室外，喬笙手里抱著兩盒彩色粉筆，跟趙熠然和夏書慧三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進(jìn)來。

    趙熠然一進(jìn)教室門就過來找顏倦。

    站在一旁的于渺渺聽到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顏倦，我剛剛偷聽到林青霞他們說，你這次物理競賽拿了高一部一等獎，這可是全市第一名，很有含金量的，據(jù)說過幾天學(xué)校就會給你發(fā)獎?wù)铝??！?/br>
    說完，他勾上顏倦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兄弟，茍富貴，勿相忘啊?！?/br>
    旁邊偷聽的于渺渺，忍不住心頭雀躍，顏倦還沒說話，她就忍不住插嘴：“真的嗎？太好了，恭喜你呀。”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表現(xiàn)地太過高興了。

    有點尷尬。

    剛剛還面無表情的顏倦，聽到她激動的聲音，微愣。

    過了幾秒，他回過頭，口吻里染上零星笑意。

    他說：“謝謝，我說過，會順利的?！?/br>
    趙熠然盯著他，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樣，頗為不滿地道：“明明是我先來恭喜你的，怎么不見你跟我說謝謝？不是我說……顏倦，我認(rèn)識你這么多年了，沒發(fā)現(xiàn)你重色輕友啊?！?/br>
    于渺渺臉紅心跳地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抄寫手上的報紙。

    顏倦沒理他，從板凳上跳下來，徑自去拿彩色鉛筆。

    趙熠然也跟過去，喬笙正倚著一張課桌苦思冥想。

    看到他們過來，立刻有模有樣地安排工作：“趙熠然，你去捯飭捯飭藝術(shù)字吧，就那八個字，你看看怎么設(shè)計比較好看。”

    “好嘞，包在我身上?！壁w熠然拍拍胸口，非常捧場地接受命令。

    滿意地點點頭，喬笙盯著趙熠然的背影又看了一會兒，才扭過頭問：“顏倦，你會畫畫嗎？”

    “會一點?！?/br>
    她迅速接話，“那你跟我一起畫畫吧，我畫左邊的，你畫右邊的?！?/br>
    說完，拿過一本畫冊遞給他，非常體貼地說，“要是不知道畫什么，可以從這里面找。”

    顏倦點點頭，拿著畫冊走了。

    喬笙感嘆，“真帥啊?！?/br>
    黑板前，一直兢兢業(yè)業(yè)抄字報的于渺渺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動靜，只覺得身邊傳來一陣熟悉的皂香。

    干燥，清爽，像大太陽底下剛曬過的棉被。

    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顏倦現(xiàn)在就站在她旁邊，兩個人挨得很近。

    他低著頭，握著根藍(lán)色粉筆，正在黑板的角落處畫著什么。

    由于沒有踩在板凳上，所以顏倦現(xiàn)在看起來比她矮了一截。

    于渺渺低下頭，剛好可以看到他的頭頂。

    看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問：“顏倦，你在畫什么?。俊?/br>
    對方聞聲抬頭。

    于渺渺卻驚得差點連粉筆都掉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俯視的角度看到顏倦的模樣。

    陰影折射進(jìn)來，他微微仰頭，越發(fā)顯得膚色白皙，鼻梁高挺。

    一張臉輪廓分明，下巴的線條近乎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