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那女子生的很美。 宮婆哀嘆:“是劉婕妤,五年前九皇子出事,她就變成了這樣?!?/br> 原來是她,沈嫣朝著那兒看去,她對劉婕妤沒有太大印象,卻是知道九皇子的事,才養(yǎng)到一歲多,堪堪會走路時,溺水身亡,找到的時候他的衣兜里還藏著好些石頭,解開外衣,里面也塞著,這一看就是被人所害,還妄圖要孩子沉在池塘里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劉婕妤受不了刺激,直接瘋了。 當(dāng)時這件事鬧得很大,在宮外都傳開了,半個月后兇手落網(wǎng),是與劉婕妤過去交好的一位妃子,妒忌她受先皇寵愛,認(rèn)為是她奪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對九皇子下了手。 瘋了的劉婕妤被送到長門宮,這五年來一直都是如此,抱著個襁褓當(dāng)做九皇子,整日整日的哄著,誰去奪就跟誰拼命。 再往里走,清凈了許多。 兩側(cè)的屋子都是暗的,屋外的平地里還長了雜草,這也難怪,縱使這兒有人來打掃也不會盡心,最多是比荒廢的院子好一些而已。 當(dāng)今皇上登基才一年,尤良媛是第一個被送到這兒的,其余都是先皇時送過來的妃子,在這樣的地方住久了,正常的沒幾個,大部分都瘋瘋癲癲。 這些人早已經(jīng)忘了昔日,先皇已經(jīng)駕崩,她們卻只記得那剎那間的事,周而復(fù)始。 繞過個回廊后就到了后殿,這兒相對干凈些,因為陳太醫(yī)時常往這兒趕,長門宮內(nèi)侍奉的幾個宮婆也不敢欺負(fù)尤良媛,不曾短缺內(nèi)務(wù)府那兒撥下來的東西,就怕這太醫(yī)三天兩頭跑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會傳到皇后娘娘耳朵里。 可即便是內(nèi)務(wù)府有撥下來,也是少的,火盆子已經(jīng)燃盡,后殿內(nèi)和屋外一樣的冷,那邊的床上躺著個人,衣著干凈,床邊跪著個宮女。 聽到動靜,宮女抬起頭看過來,見是皇后娘娘,跪著行禮后身子微有縮瑟,尤良媛死了,她沒有去處,不知道會被如何處置。 沈嫣認(rèn)得這個宮女,當(dāng)初就是她偷偷出宮去拿了藥回來,尤良媛被貶至此后身邊得有個人照料,就讓她一并來了這里。 “何時死的?” 宮婆上前踹了景蘭一下:“皇后娘娘問你話呢,還不快說!” “奴婢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奴婢喂她喝藥時還好好的,二更天時奴婢過來看,人已經(jīng)冷了?!币驗橐拱霑r尤良媛總要喝水,所以每天這時辰景蘭都會醒,二更天時她過來,摸到尤良媛身子冰冷時被嚇得不輕,癱坐在地上好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連滾帶爬的出去找人,長門宮這兒再派人去永和宮稟報。 “皇后娘娘,這尤良媛送過來的時候就是進(jìn)氣少出氣多的,這些天這么冷,她那副身子,能挨這么多天已經(jīng)是不易。”死在冷宮里的人多了,宮婆早就見怪不怪,那尤良媛能多活這些天也是運氣,要沒那陳太醫(yī)往這兒趕,送過來沒幾日就沒命了,“皇后娘娘您都不必親自過來,奴婢找人將尸首裹著,送去城外葬了就是?!?/br> 沈嫣沒有采納宮婆的建議,吩咐紅鶯:“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過來。” 宮婆一怔,還請什么太醫(yī)啊,病死的直接處置了就是,但看皇后娘娘那臉色,兩個宮婆識趣的沒有作聲。 沒多久,太醫(yī)院那兒來人了。 今天正好是陳太醫(yī)值守,紅鶯到了那兒后一說尤良媛死了,陳太醫(yī)邊收拾了跟著她過來,進(jìn)殿后見過皇后娘娘,放下箱子后,到了床邊詳看。 殿內(nèi)安靜得很,兩個宮婆面面相覷,人都死了,這讓太醫(yī)瞧什么啊。 一刻鐘后,陳太醫(yī)摘了套在手上的白套子,到沈嫣面前稟報:“娘娘,是咬舌自盡?!?/br> 尤良媛面露苦楚,拳頭緊握,死前有過掙扎痕跡,陳太醫(yī)用力掰開她的嘴,才露了縫隙,就淌出血來,這是硬生生咬了舌,舌頭腫脹令她窒息而死。 這樣的死法很痛苦,先不說挨得住咬舌之痛狠得下心去,再者能忍得住這窒息,不吭一聲悄然死去。 宮婆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不是病死的么,都這幅樣子還有力氣咬舌自盡,跪在那兒的景蘭忽然開口道:“皇后娘娘,昨夜臨睡前喝了藥,良媛交給奴婢一支銀簪?!?/br> 那銀簪怕是尤良媛唯一的貼身之物了,什么都沒說就將其給了景蘭,更像是做了決定。 沈嫣看向那兩個宮婆:“這幾日有誰來過長門宮?!?/br> 宮婆仔細(xì)回憶,長門宮里還能有誰來,除了她們幾個負(fù)責(zé)照料的,就是御膳房那兒往這兒送吃食的宮女太監(jiān),這倆月因為尤良媛才又多了太醫(yī)院的人時常過來,但就算是如此,進(jìn)出的人也不多,一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 “陳太醫(yī),御膳房里的春灼,還有內(nèi)務(wù)府里宮人。” 沈嫣打斷了她的話:“內(nèi)務(wù)府的什么宮人。” “是針工局的,給幾位妃子來送過冬的棉衣?!碧爝@么冷,宮里也不會虐待這些人。 “到過后殿?” “到過,到過的,后殿這里是第一處送的。” “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兩個宮婆不記得了,只記得是針工局孟嬤嬤手底下的人。 問過之后,沈嫣命人守在這里,暫且不處理尤良媛的尸首,讓紅鶯跑了一趟針工局。 此時天亮了。 …… 沈嫣回永和宮后沒多久就知道了針工局那兒去長門宮的人是誰,此時正好白貴妃帶著眾妃子前來請安,沈嫣便將尤良媛過世的事提了下。 在座的只知道尤良媛犯了事得罪了皇上才被貶去了長門宮,卻不知道她病的那么厲害,幾個月前才見過的人,這廂已經(jīng)死了,眾人面面相覷了一陣,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倒是陳昭儀問了句:“娘娘,尤良媛可是病死的?” 沈嫣也沒瞞著:“不是,她是咬舌自盡。” 尤良媛的事總有些隱晦在里面,加上那陣子后宮里還發(fā)現(xiàn)過一具女尸,永嘉長公主離宮回公主府,幾件事間隔的時間太近,宮里免不了要議論,不過這些事都是暗中說的,沒誰當(dāng)眾拿出來講,所以沈嫣說尤良媛咬舌自盡時,大家各有反應(yīng),卻沒人先開口。 說不定就是畏罪自殺呢,也沒什么好同情的。 對這事兒抱著十足興趣的姜淑妃這回也沒說什么,人都死了。 屋內(nèi)安靜了會兒,沈嫣悠悠喝著茶,待到眾人反應(yīng)過了后,這才問起陳昭儀關(guān)于小年的事。 陳昭儀恭敬回稟:“淑妃娘娘已經(jīng)交托給了臣妾?!?/br> “那就好。”沈嫣將茶盞一放,聲音緩了些,“入冬天冷,如今已經(jīng)開始落雪,過半月各寺會開始施粥,城內(nèi)各處也會安置施粥的點,內(nèi)務(wù)府那兒備妥之后就會將棉衣物運送去府衙,揚簡戒奢,今年的三十宮宴,一切從簡?!?/br> 宴會從簡,至少宮中用度沒有減少很多,現(xiàn)在宮宴要從簡大家自然沒有意見,倒是有人問起施粥的事,就坐在靠坐一列中,方容華輕輕問:“皇后娘娘,內(nèi)務(wù)府備妥之后,妾身可以再捐嗎?” 眾人朝她看去,第一反應(yīng),方容華病好了啊。 之前總是告假,現(xiàn)在不告假了坐在那兒,反而都沒注意。 沈嫣看過去,昨天早上還發(fā)著熱的人,是真的好了,雖說面容瞧著還有些憔悴,但精神是真的不錯,這會兒她正看著皇后,手里一塊帕子捏著,有些許的緊張。 沈嫣笑了:“當(dāng)然可以,到時派人送去內(nèi)務(wù)府,里面的管事會記上的?!?/br> 說罷,沈嫣又補了一句:“按著往年,這些是夠的,不過你們有此心意也是好的?!?/br> 這句話總算是化解了些尷尬,方容華樂意捐就捐,她賞賜多啊,皇上這么寵她,她們沒這想法的也不用拿出來。 方容華說完后整個人又似是隱匿了,她存在感本來就弱,不說話的時候,大家還以為她依舊告假著,一刻鐘后,眾人離開了永和宮。 方容華和陸婕妤走的慢,沈嫣叫住了她:“身子沒好就多休息幾日,什么時候都可以來請安的,不急這幾日?!?/br> “多謝皇后娘娘關(guān)心,妾身已經(jīng)好了?!?/br> 方容華沖沈嫣笑的靦腆,沈嫣往外看了眼,發(fā)現(xiàn)雪下大了,便叫薄青去拿兩頂傘來:“雪天路滑,你們小心點。” 陸婕妤扶了方容華一把,兩個人走下臺階,一人一頂傘戴著,快到永和宮門口時陸婕妤忍不住了:“你怎么總往后看?!?/br> 方容華走的很慢,手握著傘柄,笑起來臉紅撲撲的,眼神中還帶著光:“阿怡,你不覺得皇后娘娘人很好么?!?/br> 陸婕妤愣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嘟囔:“你這病好的也也太快了,昨天一早過去人還昏著,不是讓你多休息幾天?!?/br> “我睡了一下午,昨晚又睡了整覺。”雖說走路還有點虛,但她能下床了,能下床了就要來請安,不能再賴著。 “皇后娘娘都讓你多歇息幾日了,你是不是傻?!标戞兼シ隽怂话严屡_階,外頭的宮女已經(jīng)等候多時,接過后扶著方容華往清秋閣走去。 “那我好了就不用多休息了。”方容華沖著她笑,兩個小梨渦別提多可愛了。 “我看你是真的燒傻了。”陸婕妤捂了下她的額頭,“怎么嘴里總提著皇后娘娘?!?/br> 方容華認(rèn)真點點頭:“她人好?!?/br> 陸婕妤失笑:“都說你傻了,這宮里哪有好人?!?/br> 方容華停下腳步,扭頭看她:“誰說的,阿怡你人就很好?!?/br> 陸婕妤氣不打一處來,擰了下她的臉:“那是因為我倆從小一起長大。” 方容華笑了:“所以這宮里還是有好人的?!本捅热缯f皇后娘娘,她說了皇上不會來,皇上就沒去,多好。 快到陸婕妤所住的幸昌宮,兩個人分道揚鑣,本來陸婕妤是要送她回去的,方容華也說不要,站在幸昌宮門口,目送她的背影,陸婕妤哭笑不得,怎么瞧著越發(fā)傻乎乎了。 一旁的宮女安撫陸婕妤:“容華娘娘瞧著比之前高興許多,精神也好了?!?/br> “是啊,就隔了一天功夫,這病就好了。”陸婕妤搖了搖頭,“是該念叨皇后娘娘好。”要不然,這半年來她哪能這么順?biāo)?,自古哪個寵妃不招人妒忌。 陸婕妤轉(zhuǎn)身進(jìn)了幸昌宮,這廂,距此不遠(yuǎn)的景仁宮內(nèi),一群宮人擁著姜淑妃進(jìn)了屋,后面還跟著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孫淑姬。 雪下的很大,進(jìn)屋后收拾了一陣,端茶送暖手爐子,又換過一身衣裳,好半響才坐下來,宮人送上來剛燉煮好的血燕羹,姜淑妃揚了下手,孫淑姬面前也擺了一碗。 孫淑姬忙道謝:“多謝娘娘賞賜?!蹦┝说冉珏似饋砗鹊臅r候,也美滋滋的端在了手中。 一刻鐘后,姜淑妃放下碗:“怎么樣了?” “打聽著了,說是那周家,后頭就是白家養(yǎng)著的,白家在阜陽城外有個酒坊,這酒從百家的酒坊悄悄運送到周家酒坊去的,再送進(jìn)城,在周家的酒肆里過了遍后送入宮?!?/br> 姜淑妃臉一沉:“果然是白家?!彼驼f那周家沒那么簡單,白玉瀅慣會做臉,說的公正,到最后錢還是進(jìn)了白家的口袋。 孫淑姬逢迎著出主意:“娘娘,要不要把這事兒告訴皇后娘娘?!?/br> 哪會這么簡單,不管是周家白家,只要這酒沒問題,皇后娘娘也不會說什么,姜淑妃心中算計著:“這件事本宮自有打算,來人,把那套面飾取來,你也該添添行頭了?!?/br> 孫淑姬臉上一喜:“多謝淑妃娘娘。” 一套面飾就高興成這樣,小家子氣是改不掉的,姜淑妃淡淡問她:“昨天夜里尤良媛死了,你可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孫淑姬一怔:“回娘娘的話,這尤良媛被貶冷宮,聽說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早晚要走的?!?/br> “她這一死,可就沒人知道了。”姜淑妃的語氣里有些遺憾,那天夜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這尤良媛突如其來就病了,還病的這么厲害,還有那具在廢院發(fā)現(xiàn)的女尸,長公主手底下的人為什么要殺人。 她可沒記錯,秋宴那回,皇后娘娘的小寵撓了那太監(jiān),沒多久那太監(jiān)就出了事,連帶著這一串,永和宮那兒瞞的這么緊,該不會和皇后也有關(guān)系。 想到這兒,姜淑妃來了勁,可又泄氣了,人都死了,上哪兒問去。 姜淑妃想時,沒注意到孫淑姬的神色,待她回過神,孫淑姬已是那副恭候的神情,姜淑妃擺了擺手:“行了,你回去罷?!?/br> “妾身告退。” 拿著賞賜,孫淑姬的心情別提多美了,尤良媛死了?死了才好,死了就不會再說什么。 正高興呢,孫淑姬離開景仁宮回福熙宮去,半道上,卻叫人給攔住了。 “孫淑姬,皇后娘娘有請?!?/br> 第28章 在永嘉長公主離宮后沒多久, 沈嫣拿到了關(guān)于王甫的調(diào)查, 這個在永嘉長公主口中,是經(jīng)由凈身送達(dá)公主府的人,實際上是在長公主外出時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