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所有的故事,都有個(gè)開始, 無論喜悲。柳池的故事也不例外。 柳池和女生的父親有合作, 對方家里是做房地產(chǎn)投資的, 一起吃過飯,就這么認(rèn)識(shí)的。 認(rèn)識(shí)她時(shí), 她還是個(gè)高二生, 那次餐桌上, 柳池舉杯對她父親說:“曹總,相逢何必曾相識(shí), 你我有緣,我們走一杯?!?/br> 一直埋頭吃飯的女生抬起頭, 咽了口中的食物, 月牙眼一彎,笑出了聲。 柳池瞥見,目光凝住不動(dòng), 繼而笑問:“是我說錯(cuò)了?” 女生沒給他留面子,說:“叔叔,這句話可不能亂用,它的前一句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官場失意,心中抑郁?!?/br> 建國時(shí)大掃盲,柳池讀過幾天書,兩千三百個(gè)漢語常用字他都認(rèn)識(shí),但僅限于此。 這是第一次被小姑娘指出錯(cuò)誤,他舉著酒杯,好久沒放下。女生的爸爸斥女兒:“又顯擺,好好吃你的飯?!?/br> 柳池笑:“令愛博學(xué),這樣……我跟令愛碰一杯?!?/br> 女生說:“不用了,我不喝酒,也不博學(xué),高中語文知識(shí)罷了?!?/br> 柳池堅(jiān)持走來,給自己倒了酒,碰了她倒?jié)M果汁的玻璃杯,仰頭喝干,向她亮了底:“小孩子隨意。” 女生赤\裸\裸盯著他的喉結(jié)看,之后笑著喝光了果汁,也給他亮了底。 他倆,五月份認(rèn)識(shí)。 高二暑假,柳池厚著臉皮,各種尋理由見她。 “燕莎?你這個(gè)名字有什么來歷嗎?” 女生卻說:“別,大叔,你先告訴我你多大年紀(jì),再找理由湊近乎?!?/br> 柳池默了好久,回過神滿身翻找身份證,他忘了身份證上寫的多大了,索性找給她看。 柳池把身份證遞給她時(shí),莫名其妙地抖了手。 女生接過,像老師閱卷,哼哼了兩聲,柳池手腳拘束,乖乖站好讓她比對照片,忍不住問:“這年紀(jì)……還好吧?” “大哥,你這身份證照片蠻不錯(cuò)的嘛?!迸α耍D(zhuǎn)著手中的身份證,又說,“當(dāng)然真人更帥?!?/br> 柳池如釋重負(fù),又忽然愣住,他面對她時(shí),怎么會(huì)是這個(gè)反應(yīng)? 九月,東北天寒,蛇們懶洋洋的,有些索性請了長假,變回原形縮家冬眠。 柳池卻天天往外跑,別人問,他總說:“談生意去?!?/br> 其實(shí),是去陪曹燕莎吃晚飯。 曹燕莎開學(xué)后,精力大多放在了第一輪復(fù)習(xí)上,連出來吃晚飯也帶著測試卷,她做題時(shí),柳池先點(diǎn)餐,魚蝦剝好挑刺,粥暖著,她做完題開吃,柳池就幫她對答案。 曹燕莎看出他對試卷很陌生,問他:“你什么學(xué)歷?高中輟學(xué)?” 好在蛇不會(huì)臉紅,柳池慢慢搖頭:“我沒文化,沒正經(jīng)上過學(xué)?!?/br> “呃……一直做生意?我爸說你是替人洗錢的?!迸⒆幽懽哟?,聽到什么都敢往外說。 柳池手指放在唇邊,輕輕道:“小聲點(diǎn)?!?/br> 曹燕莎立刻壓低了聲音,湊近他:“你真是?” 柳池低頭,說:“這道題也錯(cuò)了,今天沒昨天對的多?!?/br> 十月份。 柳池在學(xué)校附近的酒店訂了間房,他說自己要冬眠,請了長假,實(shí)則是窩在這里,每天等曹燕莎來。 但曹燕莎并不是每天都來,她忙著高考復(fù)習(xí),一周只來個(gè)兩三次。 姑娘每次帶著試卷來,都會(huì)說一句話:“完了完了,被我爸知道我到這里來跟你開房,肯定要打死我?!?/br> 她不來時(shí),柳池懶得動(dòng),門前總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但聽到她敲門,柳池會(huì)迅速開門,忙著訂餐,忙著給她改題。 “你改題上癮了。”燕莎說,姑娘雖然會(huì)到他這里來,但絕不過夜,柳池也從不提要求。 這種奇怪的曖昧關(guān)系一直持續(xù)著。 天氣降溫,他們升溫。 直到年底,曹燕莎在房間里看電影,蟒蛇災(zāi)難片,柳池盤腿坐在旁邊陪看,問她:“你怕蛇嗎?” “一般?!辈苎嗌f,“比起蛇,我更怕蟲子老鼠什么的……” 柳池眼睛亮了,歡喜的想:“這不就很好嗎?她怕的都是我能解決的,她不怕我。” 也是那天,柳池說:“你做好準(zhǔn)備,我想和你說件事。” 他拉過曹燕莎的手,慢慢放在口中,用牙齒輕輕碰了碰。 吃驚過后,曹燕莎笑瞇瞇道:“所以……你其實(shí)是只吸血鬼嗎?” 柳池垂著眼,含著她的手指,似是嘆了口氣,而后,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金色的蛇瞳映著對面滿臉驚異的姑娘,輕輕地用蛇信子舔了她的指尖。 燕莎猛地收回了手。 柳池等著宣判,摘掉了眼鏡,低著頭,等她反應(yīng)。 燕莎抱著手語無倫次,胡說了好多,才逐漸找回理智,“……真的不是人?” 她的反應(yīng)比自己想的要好太多。 柳池仍是不愿抬頭,低聲說:“不是……是蛇。” 燕莎也低下頭,去看他的表情,看到柳池那雙金色眼瞳,燕莎說:“那什么……我想說,挺牛的,毫無破綻?!?/br> 她的指尖戳了戳柳池的肩膀,柳池沒有躲,按住她的手,不松開。 他想說什么,但抬起頭,卻惆悵的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目光太熾熱,對面的姑娘連忙后撤,收回手:“你想干什么?” 柳池慢慢靠近她,逼到墻角,冰冷的唇一點(diǎn)點(diǎn),沿著顫栗的肌膚,觸碰到了她溫?zé)岬淖齑健?/br> 燕莎緊緊貼著墻,舉手擋住了他,說:“你要吃了我?” 柳池真誠又無辜的搖頭。 “那你……你想親我?”她紅著臉,忽然說出這樣的話,這句話像是驚醒了柳池,他愣了一愣,不敢再朝前去。 燕莎說:“……我下月十八歲。” 柳池不明所以。 “就,能談戀愛的年紀(jì)?!彼豢跉庹f了出來,“可以親的?!?/br> 柳池想起來了,人類十八成人。 他呆愣完,握著她的手,搖頭,再搖頭,輕輕吻著她的手:“……讓我靜下來,讓我靜下來……” 燕莎看著他,輕輕蹙著眉,她心底是怕的,但更深的地方,是渴望,瘋狂的渴望。 他很好,她喜歡。 喜歡,無法理智,也無法克制。 她看著這只蛇妖蹙眉,滿臉惆悵,不知所措的喃喃著讓他靜下來,燕莎不由自主念道:“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柳池猛地回魂,金色的眸子一動(dòng)不動(dòng)看著她:“這是什么詩?” “晏殊的,課外閱讀上有。”燕莎說,“是說到你心坎了嗎?” 柳池依然握著她的手,喃喃:“原來……原來這就是情……” 一月底。 柳池淺吻著姑娘,燕莎說:“我覺得自己很瘋。” 柳池輕輕舔著她的唇:“瘋?和妖戀愛嗎?” 姑娘說:“不是,是快高考了,我卻在戀愛,這種行為很瘋?!?/br> “會(huì)影響考試嗎?” “這不廢話?!?/br> 二月。 “有什么辦法能和你關(guān)系……穩(wěn)定一些,穩(wěn)定到天荒地老的那種?” “人妖殊途?!绷匦?,給她改卷子對答案,“不過,死的時(shí)候還惦記著我,魂就會(huì)留下,到那時(shí),我找陰司儲(chǔ)君想辦法……你可走鬼道,這樣魂魄不散,還有身體,和人一樣,就有辦法留在世間?!?/br> 曹燕莎領(lǐng)悟到了精髓:“人與妖不長久,鬼和妖就是絕配?!?/br> 柳池有些緊張地問她:“你會(huì)留戀我嗎?” “你怎么這么純情?!辈苎嗌笮ζ饋?,“你看起來超像處處留情的花花公子,沒想到竟然這么純……” 鶯飛草長的月份。 柳池坦白:“我并不是好人,我做過很多事,有很多令人不齒的……” “你超好的?!毖嗌驍嗨?,“你那顆心,比好多人強(qiáng)多了,我不哄你,是真的。如果靈魂有顏色,你一定是特純的那種顏色,比我都干凈。” 三月。 柳池說:“你身上有仙位?!?/br> “你能看到?長什么樣子?” “像背了個(gè)書包在身后……”柳池一只眼睛慢慢變成金色,歪頭看著她的背。 燕莎說:“別動(dòng),保持住?!?/br> “什么?” “你超帥的?!毖嗌f,“我從年初開始,每天都很開心,我什么運(yùn)氣,竟然撿了只妖!你仔細(xì)想一想,是不是超厲害?我跟一只長這么帥的妖在戀愛??!” “我懂得不多,沒讀過書……”柳池?fù)u頭,對自己很不滿。 燕莎說:“不然,你跟我一起上課?蛇俯身什么感覺?” “會(huì)很冷……” “我穿厚點(diǎn),快夏天了,來吧,讓你體驗(yàn)一下高三的氛圍?!毖嗌f,“沒有副作用吧?” 柳池?fù)u頭:“我不要你魂壽?!?/br> “看來你也很贊同這個(gè)辦法!”燕莎笑的像上午八點(diǎn)的陽光,溫暖溫柔,“那就來吧,我想跟你天天待在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