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自己定義的?！崩习终f。

    “那我挺認真的?！标毯近c點頭。

    老爸猛抽了兩口煙，把煙在旁邊垃圾筒上掐滅了：“行?！?/br>
    “其實也挺難接受的吧，”晏航看著他，“畢竟算是萬萬沒想到?！?/br>
    “是根本就沒想過，”老爸拿了顆口香糖出來放到嘴里，轉(zhuǎn)身往大門那邊走，“以前就覺得你挺招小姑娘，我還琢磨以后給我找個什么樣的兒媳婦兒呢?！?/br>
    “現(xiàn)在不用琢磨了，”晏航說，“不光兒媳婦兒沒有，還絕后了?！?/br>
    老爸看了他一眼：“可惜了老晏家這么好的基因?！?/br>
    “遺憾吧？”晏航笑著說，“不爽吧？”

    “多少有點兒，”老爸在他背上拍了拍，“不過還是那句話，你想怎么就怎么，只要你樂意，我都不管?！?/br>
    晏航跟老爸一塊兒走到了小區(qū)門口，門口停著兩輛出租車，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沒上車，帶著老爸順著路往前走了。

    “走走吧？”他說。

    “嗯，”老爸伸了個懶腰，“很久沒跟我兒子這么走了?！?/br>
    “以前也沒怎么走。”晏航說，“走幾步跟腿要斷了似的?！?/br>
    “那是你?！崩习终f。

    “我現(xiàn)在都擠公交車?！标毯叫α恕?/br>
    “太子淪落到要靠個從小被人欺負的小結(jié)巴養(yǎng)活了，”老爸感嘆著，“世道變了啊?！?/br>
    “你那兒還有錢嗎？”晏航想了想，轉(zhuǎn)頭看著老爸。

    “沒了，我走之前把錢都給崔逸……”老爸說了一半也轉(zhuǎn)頭看著他，“他貪污了我的遺產(chǎn)？”

    “……遺產(chǎn)給我了，”晏航說，“我就是問問，你要沒錢了我這兒還有你部分遺產(chǎn)，反正你也沒死，可以還給你?！?/br>
    “你拿著，不用管我，”老爸說，“我隨便弄點兒就行?！?/br>
    “怎么弄？”晏航問。

    “找個富婆傍一下?！崩习终f。

    晏航退后兩步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頭發(fā)長長了再考慮這個事兒吧?！?/br>
    老爸笑了半天。

    跟老爸之前沒有因為時間和發(fā)生過的事有什么生分和陌生感。

    從見到老爸的那一秒開始……不，他吐完了之后開始，他就回到了跟老爸慣常的相處氛圍里。

    其實很多事都變了，他不會再跟著老爸到處游蕩，不會再跟老爸到處租房，不會再一起不管有沒有錢先吃一頓再說，也漸漸不會再在他消失的日子里不安失眠，甚至不會再跟老爸住在一起。

    但哪怕是這樣，老爸依然是老爸，十幾年相依為命處下來的感情，已經(jīng)不單單是父子可以概括的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們生活里那些不安的因素，已經(jīng)沒有了。

    老爸親手帶來的不安，但又親手抹掉了。

    有時候想想，會覺得很奇妙。

    而現(xiàn)在，哪怕老爸明天就只字不留地消失，他也不會再重新回到黑暗里，想念當然還是會想念，那也只是單純的想念了。

    唯一讓他心里還輕輕抖了一下的，就是老爸的那句“遺產(chǎn)”。

    他走的時候，大概就沒想過還能活著回來，算是抱著托孤的想法把他交給崔逸的。

    “想什么呢？”老爸在旁邊問。

    “太多了，說不清。”晏航說。

    “老崔說你一直看醫(yī)生呢，最近還去了幾次，”老爸說，“情況怎么樣？”

    “基本沒事兒了，”晏航說，“上回去還是因為工作的事兒，情緒控制不好。”

    “你是揍了老板被解雇的吧？”老爸問。

    “真想揍來著，”晏航嘖了一聲，“揍我們新來的主廚，不過最后還是忍下來了。”

    “忍？”老爸似乎有些驚訝，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嗯?！标毯叫α诵Α?/br>
    “初一身上還是能學到點兒東西的啊，”老爸說，“我一直也沒怎么管你，想打誰就打誰，反正吃不了大虧……沒想到現(xiàn)在還能忍了?！?/br>
    “一個忍還用跟人學么?！标毯秸f。

    老爸笑了起來：“你自己清楚?！?/br>
    往前走了一段之后，飯店差不多到了，晏航往路邊指了指：“那個商場新開業(yè)的，一會兒吃完了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你有好幾年沒逛……”

    晏航這話沒說完就感覺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對。

    “親愛的太子，你是不是覺得我被關(guān)了十幾年剛放出來啊？”老爸說，“我自首進看守所之前一直在外頭逛呢?！?/br>
    “……順便跟蹤我是吧?！标毯秸f。

    “真沒有，”老爸笑了起來，“我事兒那么多，也不是一直在這兒，而且吧……”

    老爸把胳膊搭到他肩上摟了摟：“我也不太敢去看你，想得厲害，也心疼?！?/br>
    晏航?jīng)]說話。

    “是不是覺得挺委屈的，”老爸問，“沒混著個靠譜的爹?！?/br>
    “我才二十出頭，”晏航說，“你現(xiàn)在開始靠譜也來得及?！?/br>
    “行，”老爸點點頭，“明天我跟崔律師商量一下，我去給他做個助理吧。”

    “……你不如直接問他要錢呢，”晏航笑了起來，“找這么次的理由你好意思么?！?/br>
    “我還真得找他要點兒錢，”老爸說，“玩完了今年，明年自己弄點兒什么干干?！?/br>
    “好。”晏航馬上說，“我可以去幫忙?！?/br>
    “別大材小用了?！崩习謸u頭。

    “你想弄點兒什么？”晏航問。

    “反正不會是開西餐廳。”老爸笑著說。

    初一今天提前一小時下的班，跟同事交待了幾句就坐車去了商場。

    晏叔叔回來得太突然，一點兒準備時間都沒給他和晏航留。

    他一直想著要在晏叔叔出來之前去買點兒禮物，算是個慶祝紀念，結(jié)果還沒想好買什么，人就這么突然回來了。

    初一在商場里來回轉(zhuǎn)悠著，太貴的買不起，便宜的沒意思，普通的沒創(chuàng)意，有創(chuàng)意的又不實用……

    最后他還是站在了保溫杯專柜前。

    這家的杯子，之前他經(jīng)過都不會往里看，拖他進去他也會抱著門柱不撒手的，一個杯子好幾百，他去年給晏航買杯子都沒舍得進來。

    不過現(xiàn)在不同了，他現(xiàn)在工資收入還不錯，比實習的時候要高了一倍，等之后考完證，錢還能再加點兒。

    買個幾百塊的保溫杯，已經(jīng)不需要咬牙切齒了。

    從商場拎著一看就是超級豪華土豪保溫杯包裝的袋子出來的時候，晏航的電話打了過來。

    “喂？”初一接起電話。

    “你今天準時下班嗎？”晏航問。

    “已經(jīng)下班了。”初一說。

    “嗯，那行，今兒晚上就在家吃，”晏航說，“我做點兒菜?！?/br>
    “不出，出去吃個大，餐什么的嗎？”初一問，“畢竟放，放出來是，個大事兒啊?！?/br>
    “又不是蹲了十年冤獄，你是不是還想放掛鞭啊……我爸一般情況下喜歡在家窩著，”晏航笑笑，“你沒看他以前吃個燒烤都要拿回家吃么?！?/br>
    “那行，”初一說，“我?guī)Р嘶?，去嗎？?/br>
    “我買了，”晏航說，“你只管馬上立刻回來就行?！?/br>
    “想我了吧？”初一問。

    “是啊，”晏航說，“也擔心你的屁股，回來我給你揉揉。”

    “……你再喊大，大點兒聲吧?！背跻徽f。

    晏航笑著掛了電話。

    初一拎回家的保溫杯得到了晏叔叔的高度贊揚。

    他拿著杯子笑了能有五分鐘還沒停下來。

    “你是保溫杯推廣大使吧？”晏航也笑得不行，“還能不能有點兒別的禮物送了啊？”

    “這個不，不好看么？”初一跟著也一直笑。

    “比我那個強多了，”晏航拿過杯子看了看，“我感覺主要是店里大概沒有太難看的中老年款，你閉眼兒挑也能挑個差不多的?！?/br>
    “這是銷，銷售挑的?！背跻蝗鐚嵒卮?。

    “難怪。”晏航笑著伸手在他臉上彈了一下。

    初一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晏叔叔那邊看了一眼。

    晏叔叔嘖了一聲沒有說話。

    初一壓低聲音盡量讓嘴唇不動，轉(zhuǎn)過頭看著晏航：“別瞎動手?！?/br>
    晏航?jīng)]出聲，抬手又在他臉上捏了一下。

    初一瞪著他。

    晏航又抬手捏了捏他鼻尖。

    “沒完了啊？”他說。

    “就你自己心虛?！标毯叫÷曊f。

    “都嘖你了！”初一還是瞪著他。

    晏叔叔在那邊又嘖嘖嘖了好幾聲，晏航笑著倒到沙發(fā)里：“他好久沒這么可愛的小孩兒可逗了，你還這么配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