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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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譽雙肘撐在桌沿,“孟泛玉的死因,你總該聽說過吧?” 晏玉眼里沒了笑意,沉郁陰霾?!奥杂卸?。聽說是被他女朋友害死的?” “孟家是這樣認為的?!焙喿u陳述:“他們一群人去玩野外荒野逃脫,由于場地管理的疏忽,圍欄有一道門忘鎖了,孟泛玉和荊覓玉從那道門出去,在叢林中迷了路。救援隊搜山三天——”說到這里,簡譽頓了下,“找到了孟泛玉的尸體,和荊覓玉?!?/br> 晏玉倚著沙發(fā),落地燈旁的他,眸子黑壓壓的。 簡譽問:“屠山,還記得吧?” 晏玉沒什么表情,“半山養(yǎng)雞的那座山?” “嗯。野豬突襲養(yǎng)雞場之后,養(yǎng)雞場就撤走了。深山沒人敢去?!焙喿u微瞇眼,“說起來,孟泛玉逝世六年了?!?/br> 晏玉回想著新聞的字句,“孟泛玉被野豬咬的?” 簡譽點了點頭。 晏玉追問:“他女朋友毫發(fā)無傷?” 簡譽說:“身體的話,除了饑餓,沒有受傷。她好好地藏在一個山洞里,洞口被堵了,野豬進不去。這就是孟家恨她的原因。”兩個人都死,孟家心理才平衡?!扒G覓玉親眼看著孟泛玉死亡,精神崩潰,犯上了ptsd?!?/br> 晏玉琢磨一下。六年前,荊覓玉正好22歲。想來空白的那三年是犯病期。 “孟家不放過她,言語恐嚇,輿論暴力,她被逼到了臨界點?!焙喿u最終都沒有說出那個瘋字?!拔以瓉聿聹y,孟家把她給暗殺了,沒想到她還活著?!?/br> “孟家前幾年危機四起,自身難保?!?/br> 簡譽看著晏玉,“你現(xiàn)在跟她什么關系?” 晏玉輕輕笑了下,“我追她。” “玩玩的吧?” 晏玉沒回答,問:“她的病是在哪家醫(yī)院治的?” “復祝市的一家療養(yǎng)院。她大學的班上都傳她瘋了,她在這兒待不下去?!?/br> “你說的這些,是孟家披露的真相?” “這件事,只有孟家出來陳述。當年,荊覓玉神神叨叨,什么也不會說,說出來也沒人信?!?/br> “那么,真正的經過,只有她和孟泛玉才知道?!?/br> “遇險,棄人于不顧,是人的本性。孟家的猜測不無道理。”簡譽平時惜字如金,也就在晏玉面前才能講長句子了。他正要去泡杯牛奶,潤潤嗓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坐下來?!白畛醯男侣剤髮е?,有這樣一個描述。孟泛玉和荊覓玉被救援隊找到時,是手拉著手的,不過,一個死在洞外,一個昏在洞內。后來,孟家出面,媒體就把這段話給刪掉了。” “嗯?”晏玉這聲只是語氣詞,并無疑問的意思。 “他們感情很好。孟泛玉原想畢業(yè)之后,就向荊覓玉求婚。因此,也不排除,他們的愛情能夠跨越生死。”簡譽面若冰霜地說:“畢竟,孟泛玉和我們這種唯利是圖的人,還是有區(qū)別的?!?/br> “我覺得,荊覓玉和我們,也是有區(qū)別的?!标逃裥春喿u,“好了,基本了解了。今天先這樣。” 晏玉關掉視頻。 他和孟泛玉只是點頭之交,見面招呼完就走。兩人生活中的交集少之又少。 如今回想起來,晏玉才知道,他見過荊覓玉。 就在孟泛玉的葬禮上。 六年前的那場葬禮,是在一個雨天。 這雨連下三日,連綿不斷。 晏家本來派晏晁過去參禮,誰知晏晁趕赴一個畢業(yè)研討會,晏風華就推給晏玉了。 晏玉在葬禮的前一天,才收到這通知。他剛染金發(fā)不久,蓄著一條小尾巴。 李和志惴惴不安,“小少爺,你這發(fā)色,出席葬禮不太合適吧?!?/br> 晏玉挑了挑小尾巴,望著李和志準備的那套黑西裝,想起從前孟泛玉的那張臉。 雖說沒交情,但也沒怨仇。 晏玉連夜染回了黑發(fā)。 葬禮那天早上,晏風華嘆聲,“孟泛玉從小到大都是資優(yōu)生。孟二老白發(fā)送黑發(fā),真是可憐啊?!?/br> 李雙英端起湯,“天災人禍,英年早逝。有時候也是運氣的事?!?/br> 晏玉坐在長桌的尾端,沉默不語。 上午,李和志開車,送晏玉過去。 抵達追悼會場,晏玉接過傘,“李叔,你回去吧?!彼D身往草地走。 蒙蒙細雨,霧慘云愁。 室外掛滿霜白小花,葬禮花圈一直擺到室內。親人們聲聲悲痛的哭泣,讓花草都衰殘不少。 離會場入口不遠,有一棵粗壯的槐樹。 樹下,兩個黑衣男推搡著一個女人。 看女人的腳步,似乎是想奔向會場入口。 一個黑衣男拽住她的手臂,往回拉。 晏玉挑起了眉。這女人十分囂張。一襲暗紅的連衣裙,頭上松松垮垮串著一片紅色發(fā)飾。擺明就是來鬧場的。 女人被黑衣男的力道,扯得撞上了大槐樹,轉著圈將要跌倒,險險穩(wěn)住身子后,她又直直再往會場沖。 兩個黑衣男一左一右架住她。 她發(fā)出鸮啼鬼嘯的喊叫,凄厲慘絕。 這時,孟家一位女長輩匆匆走向大槐樹。她沒了往常的端莊貴氣,氣急敗壞地指向女人,嘴上說著什么。 女人還在尖叫。 好些賓客把視線挪過去。 兩個黑衣男趕緊把女人架到槐樹的背面。 女長輩轉身也躲了過去。 女人的聲音變得小了,還斷裂起來。 傘下的晏玉站在原地,看著女人的紅裙衣角在樹下?lián)P起,又消失,再揚起。直至不見。 他緩緩地走過去。 聽見女長輩的聲音,“你這個死瘋子還有臉來?上回沒打死你,是你命大。這次我就讓泛玉瞧瞧,你這殺人兇手是怎么慘死的?” 這話聽在晏玉耳中,竟比之前女人的尖叫還難聽。 女長輩保養(yǎng)得宜的手,抓著女人的頭發(fā),使勁地拔。高跟鞋的鞋跟不停地踢著女人的腿。 女人“嗚嗚”地叫,張大的口中,含著灰色的什么東西。 晏玉直覺那是一團污泥。 女人痛苦不已,開始做出吞咽的動作,喉嚨一上一下的。 他冷冷地開口:“孟夫人,你在自己侄子的葬禮上殺人,有愧他的在天之靈吧?” 女長輩精致的五官幾乎扭曲,她怒目而向晏玉,“家事,外人就別插手了?!?/br> “你在家殺人,和在外殺人,法律會因為地點不同而酌情輕判嗎?”晏玉長身玉立,勾出一抹笑,“賓客那么多,孟夫人可別丟了孟家臉面?!?/br> 女長輩見到已有賓客駐足圍觀,氣得嘴角都發(fā)抖。她最后踢了女人一腳,恢復成貴婦姿態(tài),優(yōu)雅而去。 兩個黑衣男把女人往地上一扔,跟著離開。 晏玉走近才發(fā)現(xiàn),女人的紅裙并不是暗紅,而是艷紅,鮮得像是春天的花。 怕真是瘋子。 將葬禮當成婚禮了。 第42章 城堡 # 042 好像也沒有瘋得太徹底。 她從地上狼狽地爬起, 還記得把口中的污泥吐出來。 不過, 她吐到了手上,手又抹了一把臉。她抹完臉, 轉身要往會場跑去。 那兩個黑衣男遠遠向她揮拳頭, 目露兇光。 她哪里看得見, 繼續(xù)向前跑。 然而,跑了兩步,不等黑衣男威脅, 她自己停下了。 晏玉向前走。閑事管過一回,仁至義盡了。 經過她身邊,他慢了慢腳步。 她在撫裙子, 撫兩下又摘了鮮艷發(fā)飾, 用滿是污垢的五指梳理頭發(fā),越梳、越臟。 雨一直下,她渾身都濕透了。 遠處是孟家的哭聲,耳旁是女人的低喃。 都不真切。 她站在原地, 念著什么。嗓子破喉般嘎啞,發(fā)出鋸木一樣的聲音。 女長輩向兩個黑衣男做了手勢。 黑衣男面向女人,雙腳站開, 雙手背起。只要她敢闖,他們一定不客氣。 晏玉又勸了一句, “回去吧。” 真是奇怪, 和她并肩時沒聽清她的話, 他向前邁步子了, 她的三個字反而穿進了他的耳朵。 “不漂亮。”她在說。 晏玉回眸望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