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與他的房間只隔了一道墻，相當(dāng)于他們住在一間屋子里。顏遲沒意見，總比與別人住在一起的好。

    阿福聽見這個(gè)卻不滿意了。

    憑什么這個(gè)叫阿寶的一來就可以住少爺?shù)钠?，少爺都沒讓他?。〔粷M意又怎樣，少爺又不會(huì)因?yàn)樗淖儧Q定。

    顏遲把自己的東西安置好。過了一會(huì)兒，江修璽要去上課，她無所事事地坐在自己的房間里。

    她不知道書童要干些什么。她沒做過書童。

    “喂！阿寶！”阿福叫她。

    她出來，見阿福面色不善。

    “你待屋里干啥呢，還不出來打掃！”

    “嗯?！彼?。

    阿福趾高氣昂道：“喂，你就是那日少爺從月半湖帶回來的人吧？”

    顏遲不答。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自言自語。

    掃了地又擦了桌椅，顏遲覺得沒什么可干之后，又要回屋之時(shí)，阿福又說：“誒誒誒你干嘛，這兒還沒弄干凈呢！”

    顏遲看著他站的那塊地方，道：“不是你在打掃那兒嗎？”

    “我在打掃又怎的了，你既然打掃完了，就不能打掃打掃這里？”

    “不能。”顏遲說完就走。

    “誒誒誒！你別走！”

    顏遲關(guān)上門，任他在外面大叫。

    到了午時(shí)，江修璽快要下課。阿福說：“少爺不喜在膳堂用膳，每每都是要我端到學(xué)舍來的，你既第一次來，這一次就你去?！?/br>
    顏遲點(diǎn)頭，去膳堂取食，可以選自己喜歡吃的。她問：“他喜歡吃些什么？”

    阿福一一說完，說完后還提醒道：“你可千萬別記錯(cuò)了啊?！?/br>
    到了膳堂之后，學(xué)子們才下課，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顏遲排在一眾學(xué)子之間，等待著前面的人打完飯。

    就要輪到她，前面還有一個(gè)人時(shí)，突然有人插了隊(duì)。

    “兄臺，你怎能插隊(duì)呢！”有人道。

    “怎么，我就插隊(duì)了你能把我怎么著？”

    這聲音有些耳熟，顏遲探頭一看。

    那插隊(duì)的人竟然是徐有途。他還是那副誰也惹不起的模樣，鼻孔沖著天。

    “算了，兄臺，就讓他插一次吧，別耽誤了后面的學(xué)子打飯?！逼渌藙竦?。

    徐有途心滿意足地打完了飯，離開時(shí)，他看了顏遲一眼。

    顏遲當(dāng)做沒看見。她打完飯后，正走下膳堂石階，視野里忽然出現(xiàn)一個(gè)熟悉的身影。

    她怔了怔，隨后面無表情地掠過他。

    趙小郭步至膳堂門柱，倏地停下，回首看著那個(gè)遠(yuǎn)去的身影，rourou的腮幫癟下去。

    第44章

    方才那人過去時(shí), 心頭不由產(chǎn)生了一絲異樣，可是他不知道這沒由頭的異樣是怎么回事。那人面生，他不認(rèn)得他，也從來沒見過。

    癟下去的腮幫子復(fù)原, 他進(jìn)了膳堂。

    趙小郭看起來有些消瘦, 還有些憔悴。顏遲心想, 是最近念書太用功了么？她算了下時(shí)日, 月測已經(jīng)過去幾日了，大約是復(fù)習(xí)月測太用功了吧。他一向都是很勤奮刻苦的。

    他其實(shí)不笨, 只是學(xué)習(xí)的方法很笨, 所以總弄得很累。不管夫子上課說的是什么，他都要一句一句記在紙上。想起這些，顏遲不禁莞爾。真是笨拙得可愛。

    不過這也不關(guān)她的事，她沒必要關(guān)心這些。她很快回到學(xué)舍。江修璽已經(jīng)從學(xué)堂回來。她把膳食擺放好, 然后把自己的膳食拿到偏房去。那里有阿福伺候著他吃飯，用不著她。

    但是她還未吃上一口飯, 就被阿福尖聲尖氣地叫了出去。

    顏遲：“叫我有事？”

    阿福：“你看你做的好事！”

    顏遲：“嗯？”

    阿福指著江修璽那邊。桌子旁的江修璽并沒有動(dòng)筷，而是臉色黑沉沉地看著她這邊。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我不是說過少爺不吃鮮茄的嗎？你怎么給少爺打了它？少爺最討厭鮮茄了！”阿福揚(yáng)聲道。

    顏遲顰了顰眉心，道：“你不是說他喜歡的么？”去膳堂之前, 阿福特地囑咐她，江修璽愛吃鮮茄, 一定要打鮮茄的。

    “我啥時(shí)候說了？我明明說的是少爺最不喜鮮茄！怕是你自己聽錯(cuò)了吧！”

    觸及阿福眼里一閃而逝的不明光芒時(shí)，顏遲當(dāng)即明白了。她沒有聽錯(cuò)，而是有人故意說錯(cuò)。

    她不知道說什么好, 對阿福的這種小心思很無語。

    “看吧，是你自己聽錯(cuò)了，可不要賴在我頭上?！?/br>
    阿福與她說完，便很狗腿似的湊到了江修璽身邊。

    “我敢肯定自己沒有聽錯(cuò)，我的耳朵還沒聾?！彼f，看著江修璽。

    江修璽不言語。

    “再有，打錯(cuò)了就打錯(cuò)了，不吃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彼砹艘痪洌獾?，并不覺得這是件什么大事。

    江修璽不知怎的，黑沉沉的臉突然一別開，唇線緊抿著，道：“阿福?！?/br>
    “少爺?！卑⒏堉?。

    “去，再去取一份膳食來?！?/br>
    阿福詫然。少爺怎么不先懲治阿寶??！以前他不小心弄了他最討厭的鮮茄之后，少爺不僅把碗摔了，罵了他一頓，還罰他一日不許進(jìn)食。

    怎么到了阿寶這里，就啥事兒也沒有了？憑什么?。∷桓市哪?，覺得不公平，卻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得去了食堂取飯。

    “阿福很對你很忠心?！敝倚牡揭姴坏谜l奪取他在他身邊的位置。

    顏遲沒明說，只點(diǎn)到為止，他應(yīng)該懂得她的意思。

    不想江修璽卻問道：“那么你呢？你對我有多忠心？”

    顏遲望著他，只覺他這個(gè)問題問得搞笑。她久久不開口，最后，她說：“我不是你的奴才。”所以不要談忠心不忠心這個(gè)問題。她現(xiàn)在雖說是他的書童，卻只是某種程度上的，名義上的。

    “但你的命是我的。”

    “我的命是你的，這不假，然而我不是你的奴才，不是么？”她反問。

    她要跟他闡明她最不喜歡的等級問題，平等問題。自從從王府逃出來后，那種處于奴役地位的壓迫逼出了她的反性，她不是生來就要接受這種階級地位的人。

    她不是，此后也不可能是。

    顏遲神色仍很淡，但那眸子里迸發(fā)出的堅(jiān)毅與不卑不亢卻那么濃烈。濃烈到江修璽好像看見了刺目的白光，眼睛刺得生疼，疼地不得不從她身上轉(zhuǎn)開。

    她確實(shí)不是他的奴才。他默然地看著桌上的東西。

    顏遲對他頷首，示意自己要離開。

    江修璽點(diǎn)頭。

    顏遲回到偏房，拿起碗吃飯，冷了可不好。許久不吃書院的吃食，再吃時(shí)，她總覺得味道與以前有很大不同。她把東西吃完，然后把餐具洗凈，放置在柜子里。

    隔著一道墻，她聽得到外面的動(dòng)靜。

    阿福取食回來，少爺瞇著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著他。他如同案板上的魚，即將被他剖析。

    “少……少爺……”他磕磕盼盼道，少爺這眼神有點(diǎn)嚇人吶。

    “放下?！?/br>
    少爺命令道。

    他趕緊把東西擺放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著少爺繼續(xù)發(fā)話。少爺卻止了聲，慢悠悠的挑起一根筷子，在菜里戳了戳，良久，道：“最近很閑？”

    少爺為啥突然這樣問？他搞不懂啊。他忖度幾番，嘿嘿嘿地笑幾聲，答道：“不閑，不閑?！?/br>
    “哐！”筷子被擲在碟子上，發(fā)出脆脆的聲音。阿福聽了這讓人心驚的聲音，身體一顫。

    這是少爺要發(fā)怒的征兆啊。

    “少爺，怎的了？”他十分惶恐。

    “我喜什么，不喜什么，都記不清了？”

    阿福一聽，連忙道：“記得清，記得清！阿福記得清！”

    “既然記得清，那這是怎么回事？”少爺指向桌子。

    “這……這是阿寶他記錯(cuò)了啊，少爺這不關(guān)————”

    “閉嘴！”

    “少爺……”

    “少弄那些小把戲，要是實(shí)在閑得慌，回相府去刷馬槽！”

    “少爺，阿福知錯(cuò)，阿福知錯(cuò)了?！彼@時(shí)也悟了過來，準(zhǔn)是阿寶趁他去膳堂時(shí)，告了他的狀，然后少爺也聽信了他的言辭，所以少爺才這么生氣的啊。讓他回相府刷馬槽？那怎么能行！少爺雖脾氣不好了些，伺候在他身邊也比成天干那些粗活好?。?/br>
    他也曉得是自己錯(cuò)在先，可是就是心里憋了口氣，他就是不喜歡阿寶那家伙！就是看那家伙不順眼！身份不明的人憑什么就做了少爺?shù)臅?/br>
    “滾下去。”少爺只道。

    顏遲聽得江修璽那里的動(dòng)靜，聽完后，笑了兩聲。

    午食過去之后便是午休。顏遲這幾日睡得實(shí)在是太飽，全無睡意。

    她就待在屋子里，等江修璽有事要喚她，就出去。

    但也無聊得很。

    一旦進(jìn)了書院，處在這樣的氛圍里，又勾起了她想看書的心。然而她沒書可看。她的書還在她原來的學(xué)舍里。那里還有她的衣物以及一些零散的物件兒，她也不能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