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顏遲把手拿出來，“小郭，以后不要再隨意作出這般舉動(dòng)?！?/br>
    趙小郭嘴角癟下去，很委屈地抽了抽氣。

    “小郭，男女有別，我們雖是好友，但也不能這般親密，我馬上就要嫁到江家，以后咱們還是好友，但不能與以前在書院那樣隨便了，我們得避避嫌，知道了嗎？”

    “嫁？”

    “嗯，過了明日，我就要嫁給江修璽了。”

    “阿遲……”趙小郭輕聲哭了出來，眼淚掉到河里，砸開幾簇漣漪。

    “你哭什么，我嫁到江家了，豈不是好事，以后我們也可以經(jīng)常見面了啊?！?/br>
    顏遲莫名。

    他卻哭得更大聲了，似乎下一刻就要背過氣。顏遲遲疑著給他順了順背脊，“別哭了?！?/br>
    “別哭了?！?/br>
    “你喜歡他？”趙小郭哭得很傷心。

    顏遲頓了頓，“喜歡?！?/br>
    “真的喜歡？”

    “真的?！?/br>
    他整張臉都哭紅了，淚水浸滿了面頰，不停地吸著鼻子。

    許久過去，他終于不再哭了。他揩干凈眼淚，朝她身后看了眼，然后圓圓的眸子凝著她，“阿遲，我要走了?！?/br>
    顏遲站立起來，她拍掉沾到的灰塵。

    “快些回去吧。”

    “阿遲，我要走了?！彼种貜?fù)一次。

    “嗯嗯，你走吧。”顏遲感覺到了他的不對(duì)勁，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duì)勁。

    他突然靠近，狠狠地將她抱住，“阿遲，我要走了?！?/br>
    說完就迅速放開她，隨即便轉(zhuǎn)身跑開了。

    顏遲看著他瘦小的背影，心中猛然一悸，她立即追上他。

    追至狹窄的小巷時(shí)，剛看到他的身影，就見他倒了下去，地上淌染出一大灘血。

    “小郭！”

    她心神俱裂，沖過去，趙小郭心口的血一汩一汩地流了出來。

    “小郭！”趙小郭抽搐著，嘴里也吐著血。

    “阿遲……”他費(fèi)力地抓住她的手指，“小郭不想死，小郭不想死……”

    一滴血滴在顏遲面前，顏遲抬頭，看見染著血的劍口。順著劍口看上去，她看到了有些呆愣的少年。

    “江修璽！”顏遲大聲道。

    江修璽顫了下，劍從掌中脫落，摔到了地上。他看到地上的趙小郭后，重重地?cái)Q起眉。

    “為什么……要?dú)⑿」壁w小郭半闔著眼，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我沒有要?dú)⒛?。”江修璽此時(shí)已無比平靜。

    方才他秘密派在顏遲身邊保護(hù)她的暗人告知趙小郭去找了她，他說過不準(zhǔn)他再接近顏遲，一去竟看到他們倆坐在河邊，還挨得極近。他似乎看見趙小郭發(fā)現(xiàn)了他，隨后趙小郭便抱住了顏遲。

    他妒火中燒，趙小郭一離開她，他就把他抓住，狠狠地踹了他幾腳。

    而后趙小郭又說顏遲根本不喜歡他，說他和顏遲在書院時(shí)同吃同住，還同睡一張床，顏遲最最喜歡的是他。

    盡管知道趙小郭是在故意激怒他，他還是被怒火吞噬了理智，拔出劍抵上趙小郭的胸口。

    然而他到底還存著幾分清醒，不是真的要?dú)⒄倚」?，可是他卻自己猛地湊了上來，劍刺進(jìn)他的身體。

    江修璽一時(shí)不能反應(yīng)。

    直到顏遲到了這里。

    霎然間，他如醍醐灌頂，難怪趙小郭要故意說那些話來激怒他。

    “江修璽，你瘋了！”顏遲吼道。

    “我沒有殺他，是他自己湊上來的！”

    “別說了，快帶他去看大夫！”顏遲渾身發(fā)抖，不敢碰趙小郭，生怕碰到他的傷口。

    江修璽吐出濁郁之氣，要給趙小郭點(diǎn)住止血的血道時(shí)，趙小郭突然道：“阿遲，小郭，小郭喜歡阿遲。”

    旋即便閉上了眼睛。

    “小郭！小郭！”顏遲急急喚道，她探到他的鼻端下。

    “小郭……”顏遲怔然。

    死了？江修璽按住趙小郭的胸口，沒有了跳動(dòng)。眉頭蹙得更緊，他看向顏遲。

    她無聲地流著淚。

    他心中一慌，“我真沒有殺他，他故意說那些話來激我，我沒忍住，就拿出了劍，可是我并沒想要他的命的，是他自己要湊上來，你相信我！”

    顏遲手上全是血，她看著她的雙手，癡癡地笑了起來。

    “我真的沒有?！币娝@副樣子，他急了，惶恐地鉗住她的肩膀。

    “我知道?！彼f。

    江修璽猛然一滯。

    “我知道，你沒有殺他?！彼鋵?shí)看見了的，她一到巷子口，就看見江修璽舉著劍，然后趙小郭就自己上前一步，劍刺進(jìn)了她的身體。盡管動(dòng)作很快，她還是看見了。

    可是小郭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她看著指尖的鮮血。

    她說她要嫁給江修璽時(shí)，他哭得很傷心。

    他重復(fù)地說，阿遲，我要走了。

    他說，小郭喜歡阿遲。

    指上的鮮血仿佛灼燙起來，她覆上小郭漸漸變冷的臉頰，“你怎么這么傻?！?/br>
    “你愿意相信我，我很高興?！苯蕲t死死地抱著她。

    顏遲倒在他懷里，低聲哭著，他懷里濕透。

    他輕輕地?fù)嶂念^。

    江修璽倏然抬眸，看向巷子口，他總覺得那里似乎有人。

    忽然間，轟隆隆的雷聲漸至，巨鳴響在頭頂，大雨傾泄下來，將地上淌的血一下子沖淡。

    雷鳴從未有過的大，雨也從未有過的大，顏遲遮住趙小郭的身體，大雨濺在她滿是淚的臉龐上，“帶小郭回去?！?/br>
    雨一顆一顆落在傘上，顏遲拿著傘，站在趙小郭墳頭，簡單的墳?zāi)?，碑上只有趙小郭和他娘的名字，就連他爹的名字也沒有。

    江家從始至終都沒有承認(rèn)過趙小郭的身份。他只是一個(gè)青樓妓子生的下賤兒子，不配擁有江家的姓。

    就連死了也不能擁有自己真正的姓。她摸著冰涼的墓碑，腦中浮現(xiàn)他rourou的臉。

    少頃后，她把帶來的一大包奶糕放到他墳前?！靶」@是你最愛吃的奶糕，我給你做的，我以后會(huì)經(jīng)常給你做奶糕吃的。”

    她把奶糕擺好后，從墳前走開。她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回到顧府，才放下傘，顧氏就到了她的院子里來：“明日就要嫁人了，怎的今日還出去了。”

    “我出去買了些東西?！鳖佭t擦著濺到的雨水。

    “下著雨呢，有什么東西非現(xiàn)在買不可……眼睛怎么腫了？”

    “沒睡好。”

    顧氏心道怕是要出嫁了緊張，所以才沒睡好，于是便道：“放松些，好好養(yǎng)養(yǎng)氣色，明日你可要做新娘子的。”

    顏遲點(diǎn)頭說好。

    外面還時(shí)不時(shí)地傳來遠(yuǎn)遠(yuǎn)的雷聲。

    突地，陸致抱著身體發(fā)抖的畫面在面前閃過。顏遲快步至窗前，關(guān)上窗戶扇，把雷聲阻隔在屋外。

    顧氏走后不久，顧朱來到了她屋子里。

    “通通給我滾出去！”顧朱對(duì)著丫鬟們厲聲道。

    丫鬟們你看看我我看那看你，躑躅著。

    顏遲：“下去吧。”

    丫鬟們這才退到了房外。

    “你不是死了嗎，為什么還要回來！”

    “你冷靜一點(diǎn)?！?/br>
    “我冷靜不了，你為什么要跟我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你知不知道！”

    “我沒有和你搶?！?/br>
    “我喜歡他那么久，你憑什么就能嫁給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

    “你喜歡他，可他喜歡你嗎？”顏遲冷然道。

    顧朱全身的怒氣頓時(shí)湮了下去。

    “他對(duì)你無意，就算我不嫁給他，也會(huì)是別人嫁給他?！?/br>
    顧朱崩潰般地后退著，“不，不，只要你不嫁給他，我就有機(jī)會(huì)！”

    “他娶我，是因?yàn)槲遗c他，與他兩情相悅，你既喜歡他，為何不盼著他好？”

    “你住嘴！”顧朱尖利地叫著，旋即跑了出去。顏遲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邊。

    翌日清晨，雨已經(jīng)停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徹整個(gè)京城。

    顧氏看著鏡子中的女兒，面龐秀致，長長的頭發(fā)高盤發(fā)頂，編織成精致的發(fā)髻，發(fā)間點(diǎn)綴金色紅色花朵和發(fā)飾，額上貼著明紅花鈿，唇上口脂水紅瑩潤。那眼尾一點(diǎn)紅痣在此般妝容的映襯下，十分絢冶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