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陸晉輕咳一聲,他雙眉緊鎖,目光沉沉,手心卻燙得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 阿大:了不得,了不得 第6章 過往 韓嘉宜小聲道:“娘,他不會的。” 陸晉因此而笑話她?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嗎?要不是為了自證身份,她何至于當(dāng)著他的面擼起袖子讓娘看痣?不過這樣大概能打消他的懷疑了吧? 她抬眸看向陸晉,咬一咬牙:“我能見著娘,還得多謝大哥呢?!?/br> 這話究竟有幾分真,陸晉無意細(xì)辨,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舉手之勞,不必言謝?!表怂谎?,他繼續(xù)道:“你們母女重逢,應(yīng)該有不少話要說。我還有事,先告辭了?!?/br> 沈氏不敢攔他,忙道:“你自去忙你的吧。”待陸晉點(diǎn)頭離去,她才重又攥著女兒的手,往正房而去。揮手令丫鬟們都退下,她悄聲問:“嘉宜,這兒沒有外人,你跟娘說,你這些年過得怎么樣?你爹對你好不好?你,你繼母待你好不好?你這次進(jìn)京是跟誰一塊兒來的?怎么找到世子那里去了……” 母親一下子問了這么多問題,韓嘉宜的眼淚瞬間決堤,她只喊了一聲“娘”,就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嘉宜,別哭,嘉宜?!鄙蚴弦粫r(shí)手足無措,胡亂給女兒擦拭眼淚。 當(dāng)初她嫁給韓方為妻,夫妻恩愛和睦,成婚三年后生下女兒嘉宜。可惜生產(chǎn)時(shí)傷了身體,大夫當(dāng)時(shí)說的含糊,只說以后受孕會比較艱難。生下嘉宜后三四年,她果真沒再懷孕。 婆婆白氏提出要給兒子納妾,韓方毫不猶豫就拒絕了。白氏認(rèn)定他是受了兒媳婦的蠱惑,她不顧兒子的哀求,以命相逼,迫他休妻再娶。 沈氏不想丈夫?yàn)殡y,自請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不舍得才四歲的女兒,可是嘉宜姓韓,韓家又豈會同意她帶走女兒?和離后她依兄長沈修而居,在睢陽待了兩個(gè)多月,聽說白氏在給兒子相看新婦,她心灰意冷,隨赴京上任的兄長離開了這個(gè)傷心地。再后來,她無意間認(rèn)得陸清,進(jìn)了長寧侯府。 思及往事,沈氏眼眶微酸,心頭一陣難受,卻聽女兒道:“娘,沒有繼母。我爹也不在了……” “什么?”沈氏大驚,難以置信,她原本驚訝于“沒有繼母”,待聽到“我爹也不在了”她如遭雷擊,只聽到嗡嗡嗡的耳鳴聲:“你爹不在了?怎么會?” 韓嘉宜擦拭了眼淚:“我十歲那年,我爹就不在了。我這幾年,是跟著祖母和二叔的?!?/br> 沈氏抬手按了按眉心,好久才緩過神來:“你爹是怎么不在的?” “生病?!表n嘉宜輕聲道。在她的記憶中,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大好。 沈氏怔了片刻,才又問道:“你爹爹不在,那你這些年……”她心里悶悶的疼,沒有親生父母庇佑,這幾年嘉宜是怎么過的?她一把抱住女兒:“你祖母和二叔待你好不好?” 韓嘉宜沉默了。爹爹收藏了不少古玩字畫,手中有不少財(cái)產(chǎn)。他去世以后,二叔得了那些珍藏,表示要奉養(yǎng)母親,撫育侄女。這幾年二叔在吃喝上倒也沒有虧待過她,但也僅限于吃喝上了。她這個(gè)侄女是可以隨時(shí)被犧牲掉的,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偽造路引,匆忙進(jìn)京。 “你爹沒了,你怎么不早點(diǎn)來找娘?我以為,我以為……”沈氏眼淚大滴大滴的掉,落在女兒發(fā)間。她心里充滿了悔意,她不該把女兒留在睢陽,更不該十年來刻意逃避不聞不問。誠然京城睢陽相距甚遠(yuǎn),訊息不通,可她如果硬要打聽,不會打聽不到。只是她以為,女兒雖然沒有親娘在身邊,可還有父親,有祖母,不會受什么委屈…… 韓嘉宜臉頰在母親手臂上蹭了蹭,有意撒嬌:“我那時(shí)候小嘛,現(xiàn)在長大了,不是來找娘了嗎?”見母親滿面淚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我餓了,有吃的沒有?。俊?/br> “有,有,當(dāng)然有?!鄙蚴暇褚徽?,連忙高聲喚丫鬟進(jìn)來,吩咐準(zhǔn)備膳食。她將糕點(diǎn)推到女兒面前,“你先墊墊肚子?!?/br> 韓嘉宜今日水米未進(jìn),早就餓了。她洗手凈面,就著茶水用了幾塊糕點(diǎn),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 沈氏就坐在她對面,見她放下筷子,含笑問道:“合你的口味么?” “合呢?!表n嘉宜點(diǎn)一點(diǎn)頭。 沈氏拉著女兒的手:“嘉宜,你以后也不要再回睢陽了,留在這兒陪娘好不好?娘只有你這一個(gè)女兒,娘不想再和你分開了?!?/br> 再把嘉宜的戶籍遷過來,讓其長住京城。 韓嘉宜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好?!豹q豫了一下,她又道:“我是想賴在娘身邊的,可是娘會不會不方便?” 母親現(xiàn)在嫁到了長寧侯府,不知侯府中人是否好相與。 “怎么會呢?”沈氏溫柔摩挲著女兒的發(fā)頂,幾欲落淚,“沒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夫人和侯爺都很好。再說,長寧侯府若是真容不下咱們娘倆,咱們走就是了。嘉宜,娘巴不得你永遠(yuǎn)賴在娘身邊?!陛p輕擦拭了眼淚,她想到一事,好奇問道:“你怎么先找上世子了?” “誰?”韓嘉宜話一出口,隨即意識到娘問的是陸晉。她想了想,“哦,娘說大哥啊。我在客棧,正好碰見錦衣衛(wèi)捉拿欽犯……” 沈氏點(diǎn)一點(diǎn)頭:“原來如此?!狈謩e十年,她心里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女兒,她迫切想知道女兒這十年的點(diǎn)滴,但是她很清楚,嘉宜如果要留在長寧侯府的話,必須得盡快對侯府有些了解。 于是,她緩緩說道:“家里的情況,我簡單跟你說一下……” 韓嘉宜在睢陽時(shí)就知道母親改嫁到了陸家,也打聽過長寧侯府的一些情況。但此刻母親鄭重提及,她也不由地認(rèn)真傾聽。 “這侯府里,最大的是老夫人,老夫人常年禮佛,是個(gè)再慈祥不過的老人,對小輩一向和善。你只管拿她當(dāng)親祖母一般敬重就是了。侯爺性情寬和,也好相處。侯爺之前娶過兩任妻子。”沈氏輕聲說道,“他的原配夫人是成安公主,公主生下世子陸晉沒多久就去世了。老夫人做主,侯爺又娶了梅夫人,梅夫人也福薄,二少爺陸顯出生的當(dāng)天,她就沒了。世子你見過了,他如今做著錦衣衛(wèi)指揮使,你日后見了他,定要恭恭敬敬,莫惹惱了他。二少爺你還不曾得見,他比你大了兩歲,還在讀書呢。他的姨母和表妹也在侯府,梅姨媽熱情爽朗,她的姑娘陳小姐和你年紀(jì)相仿,以后少不得要見面?!?/br> 韓嘉宜記在心間,可是不免有些不安。 沈氏輕嘆一聲,詳細(xì)講了各人的秉性喜好以及相處之道,又問起女兒在睢陽時(shí)的種種。 母女倆正說著話,忽有丫鬟來報(bào),說是侯爺過來了。 韓嘉宜心頭一跳,立時(shí)站起。 說話間一個(gè)中年男子走了進(jìn)來,他四十來歲,形貌和善:“聽說大姑娘來了,這個(gè)就是么?姑娘既然來了,就在這兒住下吧,也省得你掛念?!彼麤_沈氏笑了笑:“別說,和你還真有些像?!?/br> “侯爺這話說的,我親生的女兒,又怎會不像?”沈氏含笑盈盈,她輕輕推了推女兒,“嘉宜,還不見過你陸伯伯?!?/br> 韓嘉宜匆忙福身行禮,心里微覺驚訝,這就是長寧侯么?怎么和陸晉長的一點(diǎn)都不像?他看著比他兒子和善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 第7章 適應(yīng) 長寧侯哈哈一笑:“好孩子,你叫嘉宜是吧?真是個(gè)好聽的名字?!彼麑⒁暰€轉(zhuǎn)向沈氏:“我昨兒還遺憾沒個(gè)女兒呢,嘉宜今兒就來了??梢娎咸煺媸谴也槐 D闩愎媚镎f會兒話,教人給她收拾個(gè)院子,咱們侯府的姑娘,不能受了委屈?!?/br> 沈氏笑笑,倒是完全放下心來。她對這個(gè)丈夫很滿意,許多事情,她還未提及,他就已經(jīng)想到了。如今聽他言下之意,竟是毫無芥蒂地接受了嘉宜,她也松一口氣:“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 “你們娘倆經(jīng)久未見,想來有不少話要說,我先去書房轉(zhuǎn)轉(zhuǎn)?!遍L寧侯一笑,“今兒讓姑娘好好歇一歇,明天再認(rèn)親。正好明天她二哥……”說到這里,長寧侯停頓了一下,向韓嘉宜求證,“你多大了?我記得你今年十四,是不是?” 韓嘉宜連忙應(yīng)道:“是十四?!?/br> “對,那你是該叫顯兒二哥?!遍L寧侯點(diǎn)頭,“他明天從書院回來,你們兄妹也能認(rèn)認(rèn)親?!?/br> 長寧侯情知她們母女要敘別離之情,也不久留,打一聲招呼,匆忙離去。 沈氏又同女兒繼續(xù)先前的話題:“你也看到了,侯爺很好相處,他都發(fā)話了,你只管安心在這里住下,萬事都有娘在,你不用擔(dān)心?!?/br> 韓嘉宜已經(jīng)許久沒有聽過這種話了,她心里一暖,眼眶發(fā)熱,伸臂抱住母親,低低地道:“娘……” 她心說,有娘真好。 沈氏親自領(lǐng)著人安排院子、收拾房間,又將身邊的丫鬟雪竹撥給女兒。握著女兒的手,沈氏聲音溫柔:“嘉宜,娘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缺什么就跟娘說,知道么?” 韓嘉宜連連點(diǎn)頭:“娘,我知道的?!边^了一會兒,她小聲感嘆:“有娘真好?!?/br> 簡簡單單一句話教沈氏的眼淚差點(diǎn)落下,然而她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 晚間韓嘉宜沐浴更衣后并未立刻休息。她取出手札,回想起母親白天的叮囑,鄭重寫了幾句。 昏黃的燈光下,隱約可見娟秀的字跡“大哥……需遠(yuǎn)離……” 放下筆,合上手札,韓嘉宜吹滅了燈上床休息。 床鋪松軟,錦被生香。她這一覺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次日,用罷早飯后,韓嘉宜隨著母親去拜見老夫人。 正如沈氏所說,老夫人生的慈眉善目,她知道韓嘉宜的身份后,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挺好,是個(gè)招人疼的孩子?!彼p輕嘆了一口氣:“既然來了,就好好對她,別教她受了委屈?!?/br> 沈氏笑笑:“老太太說的是。”她心知老夫人這里算是已經(jīng)答允了。 侯爺和老夫人既然都不反對,那府中其他人自然也沒有置喙的余地。沈氏雖然早就猜到嘉宜肯定能留下,但是這般順利還是讓她不由地心情舒暢。她暫時(shí)拋卻雜事,親自帶著女兒熟悉府中環(huán)境。 盡管分別了十年,但母女的天性還是讓她們格外親密。 這日午后韓嘉宜見到了母親口中的梅氏母女。梅氏的jiejie是長寧侯的第二任夫人,梅氏年輕守寡,又無兄弟依靠,只得去投奔陸家。算起來,她比沈氏來長寧侯府還要早幾年。 梅氏三十來歲,衣衫素凈,生的眉清目秀,相貌頗美。她一見韓嘉宜,就上前笑道:“這便是沈jiejie的女兒么?真像沈jiejie,一看就是個(gè)美人。跟她一比,我家阿云可真成燒火丫頭了?!?/br> 她這般夸贊,韓嘉宜嚇了一跳,連忙道:“姨母不要取笑我,令愛若是燒火丫頭,那我就是她手里的柴火棍。”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兩聲輕笑,一個(gè)是沈氏,另一個(gè)則是梅氏的女兒陳靜云。 陳靜云今年十五歲,身材嬌小,相貌清秀俏麗。她原本只好奇地打量著韓嘉宜,待聽得那句“柴火棍”,不由地笑出聲。見這位韓姑娘抬眸看著自己,她俏臉微紅,胡亂擺了擺手:“哪有這么好看的柴火棍啊?!?/br> 沈氏也笑道:“沒見過這么埋汰自家姑娘的。阿云別理你娘,到我這里來,我給你做主?!?/br> 梅氏做出著急的樣子來:“沈jiejie要是這樣,那就別怪我搶嘉宜了啊?!?/br> 幾人隨意說笑,氣氛頗為融洽。韓嘉宜記著母親說的話,知道梅氏爽朗熱情,陳靜云溫婉沉靜,都不難相處,她心情漸漸輕松了許多。 長寧侯昨日提過,說是府里的二公子陸顯今日會回家。然后直到天快黑,都不見他的身影。 暮色四合,韓嘉宜和母親以及長寧侯一起用晚膳時(shí),聽到丫鬟來報(bào):“二少爺回來了!” 長寧侯皺眉:“我還當(dāng)他找不著家在哪兒呢!” “爹你這可冤枉我了,我怎么會不記得家在哪里?”說話間,十六歲的陸顯笑嘻嘻走了進(jìn)來,“我聽門房說,大哥昨兒帶了個(gè)姑娘回來,我是不是有大嫂了?” 韓嘉宜在聽到丫鬟稟報(bào)時(shí),就放下了筷子,屏氣凝神,準(zhǔn)備認(rèn)一認(rèn)這位“二哥”。見他一身長衫,眉清目秀,相貌酷似長寧侯,正暗暗感嘆,他和他爹長得真像,卻不妨聽到他的后一句話。她怔了一瞬,頗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長寧侯愣了愣。 陸顯視線逡巡,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韓嘉宜,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指了一指:“是她么?” 長寧侯抬手就在兒子腦袋上重重拍了一下:“胡說八道什么?這是你meimei!” 陸顯腦袋吃痛,飛速往沈氏身后躲:“娘,爹又要打我了!” 韓嘉宜睜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 沈氏攔在他身前:“侯爺,你打他做什么?顯兒哪里做的不好,你教他就是了?!彼换仡^,又對陸顯道:“你也別胡鬧,你爹說的沒錯(cuò),這是你meimei,昨天剛從睢陽過來?!?/br> 陸顯雙目圓睜:“什么?” 韓嘉宜定了定神,上前福一福身:“二哥,我是嘉宜?!?/br> 陸顯下意識還了一禮:“我是陸顯?!?/br> 韓嘉宜含笑點(diǎn)頭,心想,或許昨夜她在手札里記的“二哥活潑友善,可親近”似乎需要改一改。 誤會解釋清楚后,眾人不再提及此事。不過陸顯不著痕跡打量了韓嘉宜幾次,時(shí)而搖頭,時(shí)而輕嘆,被父親橫了一眼,立馬老實(shí)了。 晚間,長寧侯與妻子商量:“下個(gè)月老夫人過壽,大辦吧?!?/br> 正在卸耳環(huán)的沈氏手上動作微頓:“行啊?!彼nD了一下:“上個(gè)月不是才說老夫人今年不是整壽,不大辦了嗎?” 長寧侯笑了笑:“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F(xiàn)在嘉宜來了,跟那會兒又怎么一樣?借這個(gè)機(jī)會,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咱們長寧侯府也有個(gè)賢良貌美的千金小姐。”他半真半假嘆了口氣:“唉,就怕到時(shí)候求親的人把門檻踏破,你又心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