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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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蘭成搖搖頭,苦笑了一下:“我現(xiàn)在后悔了,不能走這條路,寧可戴小一點的烏紗帽,也絕不該走這條路!”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dāng)初呢?一個寒門子弟能通過個人奮斗做到都督,這么多年得克服多少困難,經(jīng)歷多少挫折,忍受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可最終卻因貪戀黃白之物而毀掉一世功業(yè),留下身后罵名,實在可悲可嘆! 蕭君默一邊在心里感嘆,一邊問道:“劉都督當(dāng)初到吏部買官,找的是現(xiàn)任尚書侯君集嗎?” 劉蘭成回憶了一下,搖搖頭:“不是,是前任尚書唐儉。侯君集我沒打過交道,至于后來楊秉均自己有沒有找他,我就不太清楚了?!?/br> 蕭君默看著他,知道他沒說假話,便示意坐在一旁角落里的書吏記下來。 書吏埋頭書案,奮筆疾書。 “侯尚書,這次考功司郎中崔適被捕,你可能會受到牽連吧?” 東宮麗正殿書房中,李承乾問侯君集。 侯君集鎮(zhèn)定自若地笑了笑:“小小牽連,恐是在所難免?!?/br> “小牽連?”李元昌忍不住插嘴,“據(jù)我所知,這回吏部的案子牽扯的可是洛州刺史楊秉均,是皇兄親自過問的,一旦牽連,恐怕不會小吧?” “如果我像個死人一樣什么都不做,自然牽連就大。但我侯君集并不是死人,多少還能動幾下,所以,請殿下和王爺放一百個心,眼下,誰都還奈何我不得?!?/br> 李元昌不太喜歡侯君集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于是撇撇嘴,不理他了。 李承乾點點頭:“如此甚好,我就怕你在這節(jié)骨眼上被牽扯到?!?/br> “殿下,請看看侯某這只手!”侯君集說著,忽然把寬大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右手的整條臂膀,只見肌rou結(jié)實、青筋浮起,上面還有大大小小的許多傷疤。李元昌一看,越發(fā)嫌惡,趕緊把頭扭開。 李承乾詫異:“侯尚書這是何意?” “侯某這只手,砍過數(shù)千顆首級,也被人砍過數(shù)十刀,但現(xiàn)在還結(jié)結(jié)實實地長在侯某的肩膀上!所以,侯某留著這只好手,就是要讓殿下用的!在輔佐殿下登上皇位、成就大業(yè)之前,侯某怎么能出事呢?” 李承乾這才明白他是在表忠心,當(dāng)即朗聲大笑,拍了幾下掌:“侯尚書一片精忠赤誠,令我十分感佩!那么尚書不妨說說,我該怎么用你這只手呢?” “很簡單,手起刀落!”侯君集中氣十足地道,同時揮手做了個砍人的動作,“殿下若想讓魏王的人頭三更落地,我就不會讓他活到五更!” 李承乾沒料到他會把話說得這么露骨,淡淡一笑:“侯尚書,我很欣賞你的忠勇和果敢,不過,魏王和我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雖然他有些事做得過分了些,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還是不要動刀為好。” “殿下宅心仁厚,魏王卻未必如是?!焙罹?,“想當(dāng)年,隱太子何嘗不是像殿下一樣顧念手足之情,其結(jié)果便是成了親兄弟的刀下冤魂,誠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殿下今日,難道還想重蹈覆轍嗎?” “侯尚書既然如此坦率,那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李承乾道,“實不相瞞,我也動過武力解決的念頭,不過眼下確實不到時候。此外,魏王那邊有我的人,據(jù)他傳回的消息,魏王現(xiàn)在也還不敢走這一步。所以,我們大可以先把刀磨利了,至于什么時候出鞘,還得看情況再說。” “殿下所言甚是,侯某今天來,就是想跟殿下商議磨刀的事?!?/br> “侯尚書,”李元昌插言道,“據(jù)我所知,你在軍中有不少死忠的舊部,你所謂的刀,是不是指他們?” “死忠?”侯君集冷笑,“這年頭,還有真正死忠的人嗎?侯某是有不少舊部,不過這些人,只能在事后作為穩(wěn)定大局之用,卻不能在緊要關(guān)頭當(dāng)?shù)妒??!?/br> “為何?” “現(xiàn)在的人,個個利字當(dāng)頭,你今夜跟他密謀,他天還沒亮就可能把你賣了!” “尚書說得對?!崩畛星?,“眼下朝局復(fù)雜、人心叵測,找那些軍中將領(lǐng),確實風(fēng)險較大,不可不慎?!?/br> “既然軍中之人不可用,那么依尚書之見,還有什么人可用?”李元昌問道。 侯君集陰陰一笑:“江湖勢力。” 李承乾和李元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了笑聲。 侯君集有些納悶:“二位何故發(fā)笑?” “不瞞你說,我和漢王這兩天也在琢磨這事呢。”李承乾道。 侯君集越發(fā)詫異:“殿下跟江湖勢力也有關(guān)系?” “關(guān)系倒沒有,目前只是有些想法。”李承乾道,“最近朝中楊秉均一案鬧得沸沸揚揚,尚書可知其中內(nèi)情?” 侯君集回憶了下:“只是聽說,玄甲衛(wèi)押解辯才回朝的時候,在陜州甘棠驛似乎遭遇了江湖勢力的劫殺。” “正是!那尚書知不知道,那支勢力的首領(lǐng)叫什么?” 侯君集搖了搖頭。 “冥藏。他還把人打入了朝中,據(jù)說身居高位,代號‘玄泉’?!?/br> 侯君集大為驚訝:“殿下,老夫真沒想到,您是足不出戶而知天下??!” 李承乾得意一笑:“知天下談不上,不過該知道的事,我倒是略知一二?!?/br> “那,殿下跟我說這些的意思是……” “若有可能的話,跟這個冥藏聯(lián)絡(luò)上?!崩畛星壑杏幸唤z寒光隱隱閃爍,“我有一種直覺,這個冥藏,會是一把好刀!” 吏部考功司郎中崔適涉嫌的是受賄瀆職案,不算重大案犯,所以沒關(guān)在玄甲衛(wèi),而是關(guān)在刑部的牢房。 此刻,崔適坐在一間昏暗的單人牢房中,蓬頭垢面,雙目無神。 牢門上的鐵鏈一陣叮當(dāng)亂響,一個獄卒打開牢門,提著一桶牢飯走進(jìn)來,粗聲粗氣道:“犯人崔適,吃飯時間到了!” 崔適回過神來,苦笑了一下:“現(xiàn)在都幾更天了,才送晚飯,你們就不怕把人餓死?” “餓死拉倒!”獄卒道,“反正養(yǎng)著你們也是浪費糧食!” 崔適再度苦笑:“案子還沒審,有沒有罪還不好說,你就敢讓我死?萬一崔某東山再起,還不知道誰先死呢!” 獄卒呵呵一笑,拿一只大碗往木桶里隨意一鏟,盛了大半碗黏糊糊的粗麥飯,往前一遞,冷不防道:“吃了這碗飯,你就知道能不能東山再起了?!?/br> 崔適聽出了弦外之音,頓時緊盯著獄卒。獄卒朝那碗飯努努嘴。崔適會意,一把搶過,伸出臟兮兮的手就往飯里抓去。這一抓,果然讓他抓到了什么東西,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一綹五色絲繩。 在唐代民間,這種五色絲繩被稱為“長命縷”,一般纏在兒童手臂上,以求辟邪去災(zāi),祛病延年。此刻,崔適拿著這綹長命縷,手竟然開始顫抖,臉色也瞬間蒼白。他認(rèn)出來了,這是他年前親手系在小兒子手腕上的長命縷。它現(xiàn)在居然到了這個獄卒手上,其背后的含義不言自明。 “崔郎中,有人讓我給你捎個字,你聽清了。”獄卒湊近,在他耳旁說了什么。 崔適一聽,眼中頓時充滿了絕望。 獄卒說的字是“扛”。崔適很清楚,這是侯君集捎給他的字,意思就是讓他把所有罪責(zé)都扛下來。 “崔郎中,你若是聽明白了,自然有人照料你的家人;若是聽不明白,這‘長命縷’可就變‘短命縷’了?!?/br> 昏暗的牢房中,崔適呆若木雞,連獄卒什么時候走了都不知道。 玄甲衛(wèi)刑房中,一壺郎官清已經(jīng)見底,劉蘭成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唯獨還未涉及“玄泉”一事。雖然蕭君默憑直覺感到,他不可能是玄泉,但審案畢竟不能靠直覺,所以蕭君默決定最后試他一下。 “劉都督,在下閑來無事時,喜歡讀一些六朝古詩?!笔捑唤?jīng)心地道,“昨天剛讀到一首,其中有一句挺有味道,都督想不想聽聽?” 劉蘭成仰起頭,喝光了最后半杯酒,打了個響嗝,笑道:“劉某是個粗人,對這些東西向來不感興趣,不過將軍要是有雅興,說來聽聽也無妨?!?/br> 蕭君默凝視著他,慢慢吟道:“雖無絲與竹,玄泉有清聲;雖無嘯與歌,詠言有余馨。” 劉蘭成聽著,目光卻自始至終毫無變化。 憑這幾年辦案的經(jīng)驗,蕭君默對人的觀察早已細(xì)致入微,尤其是人的眼睛——在四目相對的情況下,一個人的眼神是很難藏住什么東西的。假如劉蘭成真的是玄泉,無論他如何掩飾,方才聽到這句詩時,眼神一定會起變化。然而,他沒有。所以蕭君默完全可以確定,劉蘭成不是玄泉。 命人把劉蘭成送回牢房后,蕭君默從書吏那兒取走筆錄,來到自己的值房,連夜便把審訊結(jié)果整理成了一份結(jié)案奏表,準(zhǔn)備明日一早便上呈李世勣并向皇帝稟報。 將近四更時分,蕭君默終于寫完了最后一個字。他把筆擱在架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就在這時,羅彪興沖沖地跑了進(jìn)來,剛到門口就大呼小叫:“將軍,您太神了,喝一頓酒就把什么都審出來了!” 蕭君默把奏表啪地合上,揉了揉眼睛:“我不是讓你去歇著嗎,干嗎又跑過來?” “我高興??!”羅彪樂呵呵的,“這家伙這么痛快就承認(rèn)他是玄泉,還不夠讓人驚喜嗎?” “你說什么?”蕭君默驀地一怔。 “將軍,您就別得了便宜賣乖了!”羅彪笑道,“就剛剛,劉蘭成在牢房里大呼小叫的,說他就是玄泉,我想您定是給他施加什么壓力了,所以他只好老實招供?!?/br> 蕭君默已經(jīng)完全蒙了。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劉蘭成明明不是玄泉,為什么要承認(rèn)?! 此時的蕭君默當(dāng)然不知道,就在剛才的刑房中,劉蘭成已經(jīng)偷偷把于二喜丟下的那卷紙條攥在了手心里?;氐嚼畏亢?,他趁看守不備,偷偷展開一看,上面用工筆小楷寫著:二子三孫皆在我手 認(rèn)下玄泉 大家平安 在這行字的后面,赫然有一個落款,寫著“楊秉均”。 劉蘭成頓時大驚失色。他認(rèn)得出楊秉均的筆跡,更清楚楊秉均的為人,他既然說自己的兩個兒子和三個孫子都在他手里,那肯定不是隨便嚇唬他。所以,劉蘭成不得不面臨一個無比艱難的抉擇:如果承認(rèn)自己是玄泉,其他家人恐怕難逃被株連的命運,但兩個兒子、三個孫子的命就保住了;如果他不承認(rèn),其他家人固然罪責(zé)較輕,但兒子和孫子們必死無疑,這樣他劉家就得絕后! 思來想去,劉蘭成最終還是選擇了承認(rèn)。 他把紙條吞進(jìn)了肚里,開始大呼小叫起來:老子就是玄泉…… 蕭君默飛也似的跑到了牢房,質(zhì)問劉蘭成為何要撒謊承認(rèn)。劉蘭成苦笑,最后對他說了一句話:“蕭郎,謝謝你把劉某當(dāng)朋友!你盡管去跟圣上稟報,說我就是玄泉,要殺要剮隨便!但是接下來,劉某一個字都不會說了,若有來世,劉某再陪蕭郎大醉一場!” 說完這句話,劉蘭成真的就變成了啞巴,一個字都不再吐露。 次日一早,李世勣來到衙署,聽說劉蘭成已經(jīng)招認(rèn),大喜過望,連聲贊嘆蕭君默有能耐,沒讓他失望。蕭君默一臉苦笑,不知該說什么。李世勣隨后親自提審劉蘭成,想進(jìn)一步挖出冥藏及神秘勢力的更多線索,不料劉蘭成卻死活不肯再開口。李世勣無奈,只能如實上奏。李世民聽完稟報,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那就斬了吧,家產(chǎn)籍沒,所有家屬流放嶺南?!?/br> 轟動一時的“玄泉案”至此塵埃落定,但蕭君默心中的困惑卻揮之不去。 他把昨晚的事情仔細(xì)回顧了一遍,發(fā)現(xiàn)唯一的問題就出在于二喜身上,立刻命羅彪把于二喜找來。羅彪?yún)s道:“這小子跟著我,最近累得跟狗一樣,現(xiàn)在案子好不容易結(jié)了,我就給了他一天假?!笔捑S即又趕到于二喜家中,家人卻說他根本沒有回過家。 蕭君默心里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第二天,于二喜就從宣義坊的清明渠中被撈了上來,尸體腫脹變形。仵作勘驗后,稱死者生前喝了很多酒,興許是醉酒失足溺斃的。但是,蕭君默知道,于二喜絕非醉酒溺斃,而是被人滅口了。 殺他的人,就是那個深深隱藏在朝中的真正的玄泉! 吏部的案子也在同時有了結(jié)果,考功司郎中崔適供認(rèn),收受了楊秉均的賄賂,連續(xù)兩年在考課中弄虛作假、營私舞弊。刑部秉承皇帝旨意,試圖讓崔適承認(rèn)尚書侯君集才是受賄瀆職案的主犯,但崔適卻咬死了此案是他一人所為,與侯君集毫無關(guān)系。 李世民聞報,也沒有辦法,只好下旨判崔適革職流放,判侯君集因失察之過罰沒一年俸祿。另外,現(xiàn)任民部尚書唐儉因在吏部尚書任上收受劉蘭成賄賂,被革除了尚書職務(wù)。 兩起大案同時落下帷幕,但李世民的心中卻一點都不輕松。 他隱隱覺得,兩起案件似乎都了結(jié)得有些倉促,而且其中疑點不少。可是,在沒有其他任何證據(jù)和線索的情況下,暫時也只能不了了之。 現(xiàn)在,李世民的重點仍然是在辯才身上。 只要他肯開口,一切謎團(tuán)便迎刃而解了。 第十六章宮禁 蕭君默心里惦記著楚離桑,便動用自己的情報網(wǎng),找了在宮里當(dāng)差的一個宦官,跟他打聽楚離桑的情況。 宦官叫米滿倉,二十來歲,說話結(jié)巴,由于家中貧困,曾為了籌錢給母親治病,盜賣過宮里的東西。蕭君默當(dāng)初查到他頭上,但看他可憐,便沒有告發(fā)他。米滿倉對此自然是心懷感激。巧合的是,米滿倉正是看守楚離桑的宦官之一,這不禁讓蕭君默喜出望外。 米滿倉費了半天勁,才說清了基本情況:楚離桑被軟禁在后宮東海池旁的凝云閣,身邊十二時辰都有人看守。蕭君默問:“她的情緒如何?”米滿倉道:“不,不好,成天以,以,淚……” “以淚洗面?!笔捑瑤退f著,心里有些難受,“那她有正常進(jìn)食嗎?” “茶,茶,飯……” “茶飯不思。” 米滿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