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檬的視線一直膠著在何岳巒和陳曉依身上。她默默地觀察著他們的去向。

    大老板問何岳巒，接下來去哪？

    寧檬提著一口氣。她真怕聽到一些酒店名字之類的字眼。

    還好何岳巒說：“去茶室打打牌醒醒酒吧。”

    他轉(zhuǎn)頭對陳曉依輕聲地說，“沒事了，不用扶我了?！闭f著把自己胳膊抽了出來。

    寧檬松口氣。

    她想打車做回福爾摩斯，一探到底何岳巒醒了酒之后還會去干什么，會不會去給哪個五星酒店增加營業(yè)額。

    可是她打的出租，司機(jī)師傅做派小心極了，交通燈沒等變黃就開始減速，變黃后正好停在路口不動，拉著寧檬一起眼睜睜等著燈變紅，讓寧檬眼睜睜看著何岳巒他們的車屁股消失在前方。

    寧檬有點(diǎn)生氣，可又不知道具體該生誰的氣。

    于是她掏出手機(jī)，打電話給尤琪，有點(diǎn)氣咻咻地問：“你干嘛呢？”

    尤琪的回答也有點(diǎn)氣咻咻的，不過是做運(yùn)動的那種：“我練瑜伽呢，減肥，怎么啦？”

    寧檬：“攝影學(xué)得怎么樣了？”

    尤琪：“還行，挺好的?！?/br>
    寧檬：“挺好個屁！安中都跟我說了，你就頭半個月還像點(diǎn)樣，后面就逃課逃課逃課！”

    尤琪：“我有藝術(shù)天賦啊，學(xué)學(xué)就會了，不用堂堂課都跟那杵著。有天賦的人為什么要天天和一介庸民一起挨累？”

    寧檬更氣咻咻了：“你有屁藝術(shù)天賦，句號你都畫不圓！”

    尤琪終于不樂意了：“你今天怎么了，吃炸藥啦？”

    寧檬深呼吸，緩和了一下語氣，問：“哎，就你一人在家啊？老何呢？”

    尤琪說：“他出去應(yīng)酬去了，怎么啦？”

    寧檬聽著尤琪在電話里歲月靜好的傻白甜聲音，xiele氣：“沒事，我就問問。你接著練你瑜伽吧?！?/br>
    她把電話掛了?？勺诔鲎廛?yán)铮较朐讲粚?。正好司機(jī)師傅問她，前頭車跟丟了，那咱現(xiàn)在去哪。

    寧檬說：“麻煩您，掉頭，送我去富力城?！?/br>
    她今天必須給尤琪敲敲小邊鼓了。

    寧檬到了尤琪住的樓下。她沒上去，打了電話把尤琪叫了下來。

    兩人找了家24小時營業(yè)的麥當(dāng)勞進(jìn)去坐。

    尤琪問寧檬：“這么晚了，你到底發(fā)什么瘋啊檬檬？”

    寧檬也意識到有點(diǎn)晚了，再不說清可能更晚了。于是她單刀直入，問：“琪琪，你和老何最近怎么樣？他有沒有什么變化？”

    尤琪甜美的一張臉立刻肅了下來：“檬檬，你這么問，是什么意思啊？”

    寧檬說：“沒有，我就問問?！?/br>
    尤琪說：“他對我更體貼更溫柔更好了，什么都給我買，怎么了？”

    寧檬從尤琪的聲音語調(diào)里聽到了她對她男人的維護(hù)。因為感受到閨蜜的質(zhì)疑，那種油然而生的無條件的維護(hù)。

    一瞬間寧檬有點(diǎn)猶豫還要不要往下聊。但轉(zhuǎn)念想到陳曉依貼在何岳巒身上的樣子，以及她看向何岳巒的眼神，寧檬狠狠心，把話題繼續(xù)。

    寧檬很委婉地問尤琪：“你有沒有聽過這個說法，就是……假如男人忽然對你特別好，比以前更好，那多半就是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太的事在尋求心理補(bǔ)償……琪琪啊，老何他不會這樣哦？”

    尤琪臉色沉了下來：“阿檬，你最近怎么總陰陽怪氣的？你要是再這樣亂猜老何，我真的要生氣了！”

    寧檬只好換個角度繼續(xù)：“好好，不說老何，我們探討男人。琪琪啊，真的你不能對男人太放心，要一松一緊再一緊一松地看牢他。男人多狡猾啊，讓女人在家，天天只能對著他一個人，然后他自己在外面對著的好看又自立的小姑娘可多呢！琪琪你真的應(yīng)該自立一點(diǎn)，干點(diǎn)什么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未來真有什么突發(fā)事件你好也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有情飲水飽就是個屁，沒丁點(diǎn)用的，到什么時候都得自己能賺錢養(yǎng)活得了自己，這才是硬道理！”

    尤琪真的生氣了：“檬檬，你大半夜來給我上課來了？你到底要跟我說什么啊？是想告訴我老何有可能出軌了嗎？你是有證據(jù)還是捕風(fēng)捉影？檬檬，你有點(diǎn)好為人師了，你一個剛談戀愛沒幾天的人沖過來對我很多年的戀愛指手畫腳的，你覺得我聽得下去嗎？”

    兩個人就此聊崩了，不歡而散。

    后來寧檬自我檢討了一下，自己那晚到底該不該找尤琪說那些話。

    她還上網(wǎng)發(fā)了帖子，問假如你發(fā)現(xiàn)閨蜜老公或者男友有出軌的跡象，你到底要不要告訴閨蜜知道？

    帖子里的各路回答差點(diǎn)掐起來。

    有的人說，你一個閨蜜而已，找準(zhǔn)自己的位置，別多管閑事成嗎。

    又有的人說，這怎么能是多管閑事呢？那是樓主的閨蜜，假如該提醒的時候不提醒，以后發(fā)生不好的結(jié)果了不落更多的埋怨嗎？再說提個醒也是為閨蜜好吧。

    前邊那人又說：有證據(jù)嗎？沒證據(jù)就是瞎挑撥，樓主多大臉挑撥人兩口子的事？

    另一人回ta：戾氣要不要這么重？提醒，是發(fā)生在有苗頭的時候的，都有證據(jù)了，還提醒個毛？還來得及？早錯過該警惕該遏止的時機(jī)了！

    然后帖子里就真的吵起來了，有人罵樓主多管閑事，有人站樓主說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提醒閨蜜。

    寧檬發(fā)現(xiàn)這是一道無解題。無解的結(jié)局就是她狠狠對尤琪道了頓歉，給尤琪買了很多好吃的，費(fèi)了很大勁才哄好尤琪。

    然后寧檬還是選擇做了一個多管閑事的人。為了她的閨蜜，她愿意承擔(dān)那帖子里有些人說的“樓主多大臉”。

    寧檬私下里趁著到何岳巒公司辦事，順便和何岳巒聊了會天。

    寧檬以一位故人起了話頭，她問何岳巒：“你認(rèn)識邱俊霖？”

    何岳巒一臉疑惑：“誰？”

    寧檬笑笑說：“沒事，他是我以前一個同事，我有天吃飯，看到你們也在同一家館子吃著呢，其中就有他。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邱俊霖這個人做事手法很巧妙，你如果認(rèn)識他的話就適當(dāng)留心，不認(rèn)識的話就無所謂了?！?/br>
    何岳巒嗯了一聲，想了想問：“你是哪天在哪個飯館看見我的？”

    寧檬盯著何岳巒的眼睛，仔細(xì)觀察著他眼神表情的變化，說了日期，說了館子的名字地址，說了和他同餐的幾個人的長相特征。

    何岳巒笑起來，說：“你今天不說那個邱什么也是做項目的，我還以為那是對方老板的司機(jī)呢?！?/br>
    寧檬也笑。笑過之后她話鋒一轉(zhuǎn)，殺了何岳巒一個措手不及：“老何你和陳曉依沒關(guān)系吧？”

    她問得很直接。只有直接才能觀察到人最直觀的反應(yīng)。

    何岳巒怔了一下，倒沒生氣，好脾氣地回：“當(dāng)然，我和她能有什么關(guān)系？”

    寧檬笑著，開口時像打著商量似的婉轉(zhuǎn)甚至祈求：“老何，不管你身邊有什么樣的誘惑，希望你能念著你和尤琪這么多年的感情，只和她們保持工作上的關(guān)系?！?/br>
    何岳巒嘆口氣，有點(diǎn)語重心長地：“寧檬啊，你真的想多了，我和陳曉依真不是你想的那樣?！?/br>
    寧檬開玩笑一樣地說：“那你敢發(fā)誓嗎？”她其實一點(diǎn)都沒在開玩笑。

    何岳巒也笑著回答：“有何不可?！?/br>
    蘇維然知道了寧檬在何尤之間的費(fèi)心周旋，知道了尤琪因此對寧檬還心生了埋怨之后，感嘆說：“她那么說你，你這樣默默做事默默承受，值得嗎？吃力不討好的事，何必強(qiáng)做呢，有時候緣分盡了好聚好散未必不是好事。”

    寧檬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吃力不討好，她只知道就算她在扮演一個討人嫌的角色，她也要盡力去把尤琪可能遭受不幸的機(jī)會降到最低。

    晚上蘇維然送寧檬回家時，寧檬被吻了。

    這件事發(fā)生在六樓半樓梯平臺的黑暗中。

    他們從一樓走樓梯上到六樓半，蘇維然忽然腳步就停了，他往上看了看，輕聲叫住了寧檬，貼著她耳朵小聲說：“等會再上去，再陪我待會，好嗎？”

    寧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點(diǎn)了頭。剛要說聲好的，她的嘴巴就被他堵上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個吻的感覺。她知道情侶之間早晚要做這件事的，但這件事真的發(fā)生了，她的心情又有點(diǎn)詭異。有點(diǎn)像過去被園子養(yǎng)大的姑娘到了開苞的時節(jié)，這一遭是躲不過去的，所以時節(jié)到了就干脆閉著眼睛承受了這一遭被開苞的改變。

    她被蘇維然吻著的時候，一點(diǎn)都沒懵，甚至清醒得可怕。那天被那人強(qiáng)吻時的眼前一片暈眩和空白，完全沒有出現(xiàn)。

    但為了滿足蘇維然作為男人的虛榮心，不叫他一個人陶醉地唱了出獨(dú)角戲，事后他從她嘴唇上離開時，寧檬還是低下頭出現(xiàn)了一副害羞的樣子。

    然后蘇維然的手機(jī)振動起來，他停在樓下的車擋了路，有人催他快去挪車。

    蘇維然只好意猶未盡地告別，轉(zhuǎn)身飛快下了樓。

    寧檬松口氣，居然有了點(diǎn)輕松自在的感覺。

    她扭身往上上臺階。剛上兩級，一道清嗓子的聲音把感應(yīng)燈喚亮了。

    寧檬震驚地抬頭，看到了坐在最高臺階上無聲抽煙的陸既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竟學(xué)會真正的抽煙了。

    有一瞬寧檬腦子里懵得不行，那懵很快變成了隱私被人偷窺了的羞惱。有人在黑暗中圍觀了她與別人接吻的全過程。

    寧檬來了氣，也不打招呼，直接越過陸既明走到樓梯間門口。

    她推鐵門的時候聽到陸既明笑著打趣：“朋友，下回和人打kiss前記得觀察一下周圍環(huán)境?！?/br>
    寧檬恨不得一腳把他踹下樓。

    她扭身回了家。

    樓梯間里感應(yīng)燈在滅下去的一瞬，照亮了陸既明隱在眼底的疼痛。

    然后他和他的疼痛，一起被黑暗吞噬了。

    第80章 總是慢半拍

    寧檬后續(xù)又和游戲公司的翟老板約見了兩次。第一次有柳敏薈作陪, 三方敲定了《快對我為所欲為》游戲開發(fā)合同的內(nèi)容并簽約，合同上注明等網(wǎng)劇開播后，游戲同步上線。

    第二次見面只有寧檬和翟老板兩個人, 談的是關(guān)于翟老板游戲公司融資的事情。敲定了一些事項后, 寧檬說近期會派幾個項目人員到翟老板公司做個盡調(diào), 盡調(diào)前雙方會先簽好保密合同。

    翟老板對寧檬做事的效率欽贊不已，他對寧檬的出于男性角度的欣賞和喜歡溢于言表?？上幟屎苊鞔_地對他再次強(qiáng)調(diào)：是的我有男朋友, 沒打算換。

    翟老板才不得不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痛心疾首說了幾十遍相見恨晚。

    此后翟老板隔三差五叫秘書給寧檬郵寄點(diǎn)小禮物。都不貴，但都能叫人看得到那份禮物背后有點(diǎn)暖人的心意。寧檬致電表示感謝，翟老板總是說：和你交不成男女朋友, 那就交成鐵瓷摯友，和朋友你可千萬別客氣！

    翟老板態(tài)度蠻大氣, 寧檬于是也不再客氣，客氣過了反成了矯情。其實刨除工作關(guān)系，在生活中能交到這樣一位行為拿捏適度的好朋友，也不失為一種運(yùn)氣和樂趣。

    寧檬去柳敏薈的《快對我為所欲為》劇組探了幾次班。說不上為什么, 自從驗?zāi)蚴录? 寧檬就忍不住把更多的關(guān)心和警戒撲攤到安中身上。她去探班的時候, 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暗中觀察安中了。

    她很仔細(xì)地留意安中有沒有精神不濟(jì)，或者打哈欠流鼻涕。

    她以為自己的觀察是神不知鬼不覺非常不經(jīng)意的，沒想到還是被這部劇的小鮮rou男主角給發(fā)現(xiàn)了。

    小鮮rou湊過來擠眉弄眼地對寧檬說：“投資人jiejie，對于安中哥哥來說，我可能比你更是他的菜……所以你可千萬不要癡心錯付呀！”

    寧檬轉(zhuǎn)頭看了看這位小鮮rou, 覺得年輕真好，渾身上下都躥騰著過剩的精力，大夏天的像吃了興奮劑一樣來勁。不只自己來勁，還對別人在干什么感到來勁。

    寧檬笑笑，走開了。她對于太過來勁的人就不來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