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打開手機(jī)，看到了上面的信息和照片，腦補(bǔ)了一下羊的特征，臉黑了。

    海怪對著同樣打開手機(jī)瀏覽了信息的顏以佐抱怨：“你的助手需要去看一下眼科，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和羊長得相似?！?/br>
    顏以佐瞥了一眼海怪，大概明白了估計那些孩子一般不會在海怪的面前開這樣的玩笑，就當(dāng)是他不懂人情世故吧。

    “難道在你的眼中，那幾個孩子長得和海生物一樣嗎？”大概是為了能夠活躍約會的氣氛，顏以佐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是啊?！焙９掷碇睔鈮训拈_口，“沒錯，很像。”

    很少會對他人的言行舉止有什么意見的顏以佐，生平估計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無語，最終只是沉默了些許。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顏以佐詢問道。

    “沒什么特別的?！焙９诛@然也對約會沒有什么概念。

    兩個大男人站在街道之上，相顧無言。

    顏以佐并沒有事先為這一次活動做準(zhǔn)備，顯然在下次出來之前最好還是買一本約會手冊去仔細(xì)的看一下。

    “你喜歡高處嗎？”顏以佐問道。

    “以前很喜歡吧。”海怪很乖巧的說道，“那時候我還很小，體型也不大，也沒有變成海怪?！?/br>
    顏以佐有些意外海怪居然會主動提起過去的事情，也頗為感興趣的繼續(xù)傾聽。

    “然后啊，我就會想著，天空這么大，大海也這么大，那么到底是天空大？還是大海大？”

    海怪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雙親尚且健在，自己和兄弟姐妹們互相到處玩耍，學(xué)習(xí)捕獵技巧。

    “太陽摸起來是什么感覺得，月亮是不是涼颼颼的？”

    雖然本身沒有什么思維，但是對于未知事物的向往，是所有的生物都會擁有的共通性。

    “等我發(fā)現(xiàn)自己能飛，周圍的海域已經(jīng)找不到同類了?！焙９滞嶂X袋，對著天空上的太陽伸出手，“那時候我就想啊，我要摸到太陽，但是太陽很高，高到我無法觸碰，直到我力竭從天上掉下來之后，我就有了第一個名字，海怪?！?/br>
    顏以佐雙手插在口袋中，回憶過去的海怪看起來，少了很多侵略性的美，多了幾分稚氣和令人疼惜的模樣，眼睛直視太陽，不畏懼被陽光所傷害。

    “你是如何能夠在天空中飛翔的？”顏以佐帶著海怪來到了地質(zhì)公園，兩人選擇了不容易上山的艱險之路，在密林之中就只有兩個人，幽靜而自然。

    “嗯，因?yàn)槲野l(fā)現(xiàn)空氣中也有水啊?！币荒_踩在一個小小的水流之上，溪流的水冰涼，僅僅漫過了海怪的腳踝，“既然空氣中里有水，為什么我不能在空氣里的水里游泳呢？”

    “你可以輕易的做到？”

    “雖然是如此，但是想要做到其實(shí)也很困難的?！焙９稚斐鍪终f道，“我很大，大到你們無法想象，空氣中的水雖然能夠承載我，卻僅僅是在大雨的天氣，我才能夠真正意義上的飛翔?！?/br>
    大雨……

    顏以佐瞬間明白了海怪的說法。

    在天空之上，雖然承載著很多的水汽，卻永遠(yuǎn)也不可能像海水一樣對海怪有著拖扶的力量，海怪無法在沒有水的地方生活。

    他永遠(yuǎn)不能進(jìn)入沙漠，也不能被烘干，海怪的弱點(diǎn)，比他所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這件事情，不需要有第三個人知道了?！鳖佉宰舻恼f道，“我也會努力忘記今天的事情?！?/br>
    弱點(diǎn)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一樣，顏以佐愛護(hù)著海怪，也因此不會讓海怪的秘密公之于世。

    “并不是只有飛翔才能夠站在高處的?！鳖佉宰襞郎狭艘怀鰯嘌拢帜_十分的輕便，完全不像是在實(shí)驗(yàn)室中經(jīng)常做研究的人員，“上來，銀鮫?！?/br>
    海怪疑惑的看著顏以佐遞過來的手，將自己的手拉了上去，顏以佐一個巧勁直接帶著海怪站在了突出的那塊巖石的最高處。

    感受到從耳邊傳來的比在其他地方要更大的風(fēng)，海怪迷惘的眨了眨眼睛，入目的被放小了城市猛然闖入眼前。

    寬闊的城市，如同螞蟻一樣迅速奔流的小車，盡顯喧囂城市的繁華，僅僅是仰望著這一片藍(lán)天，都仿佛能夠被寂靜所包裹。

    “在這里會比上面的觀景臺要好?！鳖佉宰糇诹撕９值呐赃?，風(fēng)吹在身上，稍微將那一絲不茍的發(fā)絲吹散開來。

    “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樣的景色我看過很多遍了。”海怪顯得很不屑。

    “是的，這對你來說再普通不過的風(fēng)景，在人類的眼中卻是彌足珍貴?！鳖佉宰羯焓肿チ艘幌驴諝庵械奈L(fēng)。

    “嗯？”海怪疑惑的側(cè)過頭去，看向顏以佐，不是很明白顏以佐為何要這般感慨。

    “每個人都擁有別人所不會也沒辦法擁有的東西，你更是尤其?！鳖佉宰艋剡^頭，冷色的瞳孔緊緊的凝視著海怪，“就像對你來說并不珍貴的自己，對我，對你的孩子，對人類來說，都是獨(dú)一無二的珍寶?！?/br>
    長青和海怪的動向顏以佐一直都是知道的，長青在顧慮什么，顏以佐自然是不會不清楚，相反他很了解長青的想法，并且會予以支持。

    只是……

    “當(dāng)你不珍視自己之時，珍視你的人會替你守護(hù)自己，到那時，你將不再屬于你了?！鳖佉宰舨[起眼睛，“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還是被別人所控制，一切你必須自己做出決定。”

    第一九八章

    顏以佐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 對自己不溫柔, 對他人不溫柔。

    這樣的不溫柔，更加是一種不在意, 對自己的不在意，對他人的不在意。

    就和這個人的性格一樣，當(dāng)某個人真正的被顏以佐放在心上的時候，他也不會允許這個人軟弱。

    嚴(yán)厲的對待自己所在意的人，這是顏以佐對海怪的教育, 也是對海怪人性的塑成。

    “你相信我嗎？”顏以佐開口問道。

    “……不?！焙９趾苷\實(shí)的給出了答案。

    “那你的孩子們呢？”顏以佐繼續(xù)詢問。

    “我相信他們?！焙９指杏X自己在被質(zhì)問，但是莫名的，居然不會有想要反抗的心情，而是順著對方的話繼續(xù)說了下去。

    “為何？我傷害過你嗎？”

    顏以佐……傷害過他嗎？

    海怪發(fā)現(xiàn)除了某一次惡作劇之外，顏以佐并沒有做出真正的傷害到自己的事情, 更多時候是自己的不小心。

    “那么換一種問法，你的孩子們，傷害過你嗎？”顏以佐的話語明明很輕柔, 卻咄咄逼人。

    “沒有。”海怪直接說道。

    “真的？”輕飄飄的一句反問, 海怪居然完全漏了底氣。

    “我……沒有……”

    為了幾個孩子的生存，他失去了自己的血液。

    付陽因?yàn)閷λ牟恍湃?，曾?jīng)傷害了他兩次, 為了給付陽的身體治療, 他利用了他的鱗片和珍貴的眼睛。

    為了健康修補(bǔ)身體，耗費(fèi)了自己巨大的心神，傷害了身體, 留下了一直無法愈合的傷口。

    細(xì)細(xì)數(shù)來，他的一切都在被小雜魚所吸食。

    “可是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被孩子吃掉，這是他這個種族的宿命。

    “人類是不會吃掉自己的父親的?！鳖佉宰羝届o的語調(diào)說出的話卻傷人至深，“人類會珍惜自己所愛的人，會為了自己所愛之人拼盡全力，因?yàn)橛辛讼胍刈o(hù)的人才會無堅(jiān)不摧?！?/br>
    顏以佐雖然并不信任這樣虛無縹緲的一切，卻從來不否認(rèn)世界上存在著這樣美好的感情。

    不會去惡意看待這個世界，也不會去善意的信任，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去窺視清楚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一切。

    “你的孩子，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接受你的幫助，是他們的能力不夠?！鳖佉宰舫料履樕?，“他們不配得到你的愛?！?/br>
    當(dāng)自己的小雜魚被這樣說的時候，海怪直接炸毛了，立刻反駁：“你自己不也是一樣，自己受傷擅自的就要死掉，如果不是我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顏以佐一直都以交換為條件，一次一次的抵消掉了他對顏以佐并不走心的付出，而實(shí)際上海怪從顏以佐身上汲取的，遠(yuǎn)遠(yuǎn)比拿到的要多得多。

    這是和他的小雜魚的，本質(zhì)的區(qū)別。

    “是的。”顏以佐閉上了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是一反冷漠的鎮(zhèn)定，“所以你可以無限制的使用我，無條件的對我要求，我會滿足你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br>
    他已經(jīng)有了這個覺悟，或者從更早，就已經(jīng)在為做出這個覺悟而準(zhǔn)備。

    如今是時候表明自己的心態(tài)了。

    “我不需要你的生命，你是否活著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焙９中闹挟悩?，顏以佐的目光認(rèn)真執(zhí)著，火焰一般的企圖燃燒從來不會被溫暖的他，強(qiáng)硬的要讓他沾染上溫暖。

    “我不需要你的同意，這是我給自己的枷鎖?！鳖佉宰粽酒鹕韥?，瞇起眼睛看著遠(yuǎn)方，在這一刻，坐在地面上的海怪仰頭看著顏以佐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到顏以佐可能擁抱了整個天空。

    人活著，總是要找尋一點(diǎn)什么意義的，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自己需要繼續(xù)下去的意義是什么，如果沒有目標(biāo)，那一切都將會是行尸走rou。

    他可以忍受自己沒有目的的活，卻不能忍受自己在找到了意義之后依舊碌碌無為。

    海怪，是他人生中的刺激，他不想就此放棄。

    “你真是……奇怪的人類?！焙９粥拈_口。

    “對人類來說，你才是奇怪的物種?！鳖佉宰魧χ９稚斐隽耸?，海怪想了想，最終還是順著顏以佐的力道被拉扯起來。

    然而顏以佐卻并沒有就此松手，而是握著海怪的手，或輕或重的輕輕揉捏。

    “變硬了?！鳖佉宰粽f道。

    “什么？”

    “你的手，不再想以前那樣的柔軟了?！贝蜷_了海怪的手指，顏以佐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撫摸著海怪的手，每一片肌膚，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十分認(rèn)真的仔細(xì)揉捏。

    海怪逐漸的感覺到有些尷尬，想要縮回手去，然而手指卻依舊在輕輕的顫抖，沒有使出力道。

    “你在成長，向著你喜歡的方式，或者說想著你的孩子們希望的方式?！?/br>
    顏以佐嘆了口氣，神色之間十分的落寞，從來都是不會喜怒形于色的顏以佐在突然間露出這樣的表情的時候，任何一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心軟。

    “我卻尤其的不希望你向著人類發(fā)展?！鳖佉宰魶]有再多說，他的感受，他的感情，沒有必要強(qiáng)壓到這個人身上。

    他是神明，應(yīng)該是高傲的站在世俗之外，冷漠的看待著人類短暫的悲歡離合，而不是像如今一樣深陷泥潭而不自知。

    顏以佐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海怪的短發(fā)，如果說海怪為了他做什么唯一證明，就只有這個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會讓他心軟。

    后續(xù)是因?yàn)樽约旱男那橹饾u的被埋在身體里的海怪的一部分所共鳴，明明是說著要強(qiáng)硬的讓他獨(dú)立，但是每次只要一觸碰他就會忍不住心軟。

    顏以佐的強(qiáng)迫性，不僅僅是去了解海怪，他還需要在了解海怪的時候清楚的了解自己，正確的面對自己，才有資格去正確的面對海怪。

    “所以說你直接拉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看遠(yuǎn)景？”海怪不高興的蜷縮在車子上，“你如果想看我?guī)泔w啊。”

    顏以佐眨巴了一下眼睛，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哪里怪怪的。

    “在經(jīng)過了自己的努力之后所看到的風(fēng)景和自己所看到的風(fēng)景有所不同的?！鳖佉宰粑⑽?cè)過頭，“在你所注意不到的地方，往往會有你所看不到的風(fēng)景?！?/br>
    “說的這么偉大?！焙９挚吭谲嚧爸?，“但是自然風(fēng)景我看的太多了，更讓我覺得好看的是精雕細(xì)琢的建筑物！”

    “我?guī)闳ヂ糜伟伞！鳖佉宰艄雌鹆俗旖?，似乎是在微笑，透露著幾乎不可見的溫柔，“可以看遍世界上很多不同的建筑物。?/br>
    “有什么可以看的嗎？”海怪顯得興致缺缺，“雖然說很好看，但是總感覺幾乎都是差不多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