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鄭潛
是夜。 鄭明在電話里說沒收到錢,我冷笑著問那怎么辦呢,他就支支吾吾不肯說,我說我要掛電話了,鄭明又說別別,他嘿嘿一笑,說我到門口了。 我家門口。 我家也不是什么高檔小區(qū),不管是什么垃圾都能進(jìn)來,區(qū)別于我愿不愿意開門。 對于鄭明這種垃圾,我是不愿的。 我說:“哦,然后?” 鄭明壓低了聲,說:“你先給我開門,咱倆見面聊?!?/br> 我望著門,腳下沒挪:“不用了,電話挺好的,見面就不必了?!?/br> 一想到門外有鄭明,那股子莫名的沖擊又出現(xiàn)在身體里。 怕真是見到他就揍,那可不好,我不想再進(jìn)什么警察局。 鄭明開始砸門,一遍砸一遍喊:“兒子開門,兒子、兒子。” 聲音大得完全壓過電話里的,我怕鬧笑話,不情不愿地開了門,站在門口堵著,面無表情問他有什么事。 他討好地笑了,眼尖地擠了進(jìn)來,說:“你最近還沒找個人啊,都多少年了?!?/br> “找個人像你一樣耽誤人家?” “不管怎么著還是得要個孩子,”鄭明說,“孩子多重要?!?/br> 他這套道理沒錯,孩子的確挺重要的,看我不是典型代表? 鄭明一直在笑,眼睛旁邊都是松軟的褶皺,牙齒黑了一大半,像個大爺似的隨意坐到了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裝成一本正經(jīng)。 可他的褲腳上沾上不知從哪來的土,鞋子又穿了很多年,還有格格不入的上身搭配。 有時候我也納悶了,這是考上了大學(xué)的人嗎? 大學(xué)。 他也配。 我站在不遠(yuǎn)處,呼吸似乎越來越困難,和他同處于同個環(huán)境中,那些不堪的回憶時不時冒起,這消了那又來,總歸趕不走。 鄭明黑色的指甲摸著沙發(fā),手指粗糙腫大,摩挲著布料,時不時滿意點(diǎn)點(diǎn)頭。 他說:“最近還沒找個固定對象?” 我從桌上上拿起煙,又快速移到原本的安全距離,手指好像不靈活了,開始顫抖,手機(jī)都點(diǎn)不燃。 不爭氣的東西。 我克制自己,抬起左手壓著右手,終于吸上第一口,把煙丟到桌上。 我叼著煙,抬抬下巴,問:“要上床?” 他還是嘿嘿一笑,駝背似乎縮在一塊,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頭發(fā)很油,看出來有段日子沒洗,接著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煙,慢慢地從里面抽出一根,掛在耳邊。 我心里好笑,像是個外人看著他這番惺惺作態(tài)。 他說:“這不、不是錢沒收到嗎。” 哦,他不敢, 諒他也不敢。 我說:“錢我給轉(zhuǎn)了,有問題去找銀行別找我。” 他說:“再給點(diǎn)……” 我說:“沒了。” 他臉都皺起來,像是一下給足了他勇氣,挺直腰,賴在沙發(fā)上說:“我要錢,不給錢今天我就不走?!?/br> 我說:“成,你不走我走。” 我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突然想到前段時間把劉玲留下的東西都擺到桌面,我要走鄭明準(zhǔn)會翻開。 我不大希望有人提起這段歷史,和我人不符。要說起來也算是糊涂,游戲人間不過是在證明沒在乎的東西,但其實特別在乎的早埋在心里,誰都碰不得。 連我也碰不得。 鄭明見了,一定又笑我癡情。 于是向前走了幾步,便打道回府。 鄭明得意地問:“怎么不走了?” 我說:“要多少錢?!?/br> 鄭明手指指一個數(shù),我二話沒說拿起手機(jī)轉(zhuǎn)他支付寶。 我厭惡地說:“一個月?!?/br> 鄭明搗蒜似的點(diǎn)頭,拿到錢后他臉色的笑更惡心了:“行行,絕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