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辦師父和兩個寄身一起穿過頭來, 似乎在問他怎么了，方善水不動聲色, 感覺好像回憶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陽神劫，昏迷……

    他是被心魔襲擊了？

    方善水看向手辦師父：“師父, 剛剛是你把我從心魔中拉出來的？”

    手辦師父立刻一頓，又看了方善水一下, 見方善水沒有什么異狀, 才點點頭，在心中問方善水, 知不知道他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方善水愣了愣：“我自己的心魔？”

    手辦師父點點頭。

    方善水沉思了起來, 半晌說道：“我覺得是師父你吧?！?/br>
    呃？

    方善水笑：“你說要我把你煉成僵尸后，我一直擔(dān)心你有一天會失去理智、下山作亂，然后被正派抓去殺害。”

    手辦師父當(dāng)即也回憶了起來, 似乎是有這么回事啊。

    在徒弟幻境之中，它一開始就是從棺材里出現(xiàn)的，如果它沒有進(jìn)入徒弟的記憶，按域外天魔的編織方式, 方善水最擔(dān)心又覺得會發(fā)生的事情, 都會一一發(fā)生。

    所以當(dāng)初如果根據(jù)徒弟記憶的走向，應(yīng)該是徒弟去找自己的身體，而自己在某年某月破關(guān)而出，下山作亂，被斬妖除魔的人殺害？

    兩個寄身也爬了上來, 挨個坐在方善水手邊，見新出現(xiàn)的彭侯寄身有些窮酸，彭質(zhì)傲然地拿出了自己的瓜子，分給了這個不太討喜的同伴。

    彭侯點頭道謝，表示以后有好事會想著你的。

    手辦師父掃了他們一眼，嫌棄兩只嗑瓜子的東西妨礙自己和徒弟貪心，頓時從自己的肚子里掏出了一個罐頭，又一個罐頭，又幾個罐頭。

    隨手扔了過去，一副一邊玩去吧的樣子。

    兩只寄身抱住挨個拋來各種不同口味的罐頭，舉起一個個能裝下五六個它們的罐頭，紛紛給大方的主體拋了個壕做友的眼神。

    手辦師父：……

    嫌棄。

    方善水看著有趣：“師父，這是你的新寄身？是上尸蟲彭侯分離的寄身？”

    古籍記載，彭侯乃上尸蟲，位于人頭中，使人愚癡呆笨，沒有智慧。看到這只寄身，方善水怪不得最近師父越來越機靈的樣子。

    聽到方善水在說自己，彭侯寄身抬起頭，和手辦師父一模一樣的臉，在方善水的手邊望著方善水，看起來似乎有點呆，還和方善水招招手，一副徒弟來，我和你分享一些小秘密的樣子。

    手辦師父連忙吹了口氣，將這只寄身吹走。

    剛想要打打小報告什么的，來刷下自己好感度的彭侯，立刻仿佛被狂風(fēng)刮倒，然后倒著往后翻滾了出去。

    方善水看彭侯快要滾到床沿了，剛要伸手，早有準(zhǔn)備的手辦師父在他伸手的時候又吹了一口，方善水頓時沒能攔住，彭侯寄身從床沿上掉了下去，一路倒著滾到門邊，撞到墻才停下，帶著尖長指甲的小手摸著額頭，似乎轉(zhuǎn)得有點點暈。

    被子上的彭質(zhì)寄身兀自地嗑著瓜子，毫不同情的樣子，反而有點和手辦師父同仇敵愾。

    方善水哭笑不得：“師父，怎么了？彭侯位于人腦中，應(yīng)該是最了解你的，是不是你有什么秘密，不想讓我知道？”

    手辦師父頓時一臉無辜地看著方善水，一副你想多了的樣子，不經(jīng)意低頭的時候，卻悄悄看了眼坐在門邊的寄身，緋紅的雙眼視線相對，滿是威脅。

    剛想起身的彭侯寄身見狀，又坐了回去，得不爆料就不爆料吧。

    方善水恢復(fù)了一會兒后，感覺自己又想起了一些東西，也忽然有了些了悟。

    方善水仿佛自言自語般道：“心魔對我來說，大概不是某種單一的指代，而是曾經(jīng)有過的恐懼……”

    為什么那么巧命懸一線時遇到了師父，為什么會被不太熱心腸的師父撿回去等等，這些都是旁枝末節(jié)，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被拋棄的經(jīng)歷造成的自卑感，讓他對一切充滿懷疑，甚至偶爾午夜夢回，方善水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做了一場夢，夢醒的時候他仍然是那個已經(jīng)死在垃圾堆里的方小善，而不是方善水？

    至于被拋棄。

    一是被父母拋棄。這就不用說了，哪怕這么多年來，方善水覺得自己早已經(jīng)釋懷，卻仍然會在遇到哥哥的時候，選擇沉默不相認(rèn)。

    二是被師父的死亡拋棄。煉尸的時候，方善水無數(shù)次地?fù)?dān)心過，死亡重生會使師父會失去人性，沒有記憶，吃掉他，吃掉更多人……雖然最后事情出乎意料的成功，但是曾經(jīng)的陰影也始終在方善水心頭徘徊不去，尤其他們一直處在正邪兩道的關(guān)注之中。

    怎么消磨掉這些陰影呢？

    方善水覺得這是自己在渡心魔劫之前，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

    看著方善水陷入沉思，手辦師父拍拍方善水的手，隨即亮出了自己尖利的指甲，示意他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師父很厲害的，誰來找茬打跑就行了。

    方善水詫異：“師父你將那些追我們的玄門中人，都打走了？”

    手辦師父驕矜地點了點頭，一副這都是小事的樣子。

    一旁的彭質(zhì)寄身聽了，也伸了伸小手，好像在表功它也出了手一樣，門邊的彭侯同樣不例外，彰顯存在。

    方善水有些意外：“那師父你自己沒事嗎？我記得那時的雷劫似乎很厲害?！?/br>
    手辦師父聞言摸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在說沒事，就是不太好吃的樣子。

    方善水一臉古怪，師父的意思，它是把雷劫生吞了？

    方善水只知道自家?guī)煾改芡淌申幧罚€真不知道它能吞雷劫，記得當(dāng)初師父吞個玄鳥卵都要吐出來，這會兒吞雷劫沒有問題嗎？

    方善水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師父的肚皮，臉色莫名地問：“真的沒問題？沒有吐出來嗎？”

    手辦師父被戳得耳尖一紅，隨即淡定下來，狀似無意地遮住耳朵后，才給方善水解釋不用。

    手辦師父吃的陰煞類的東西太多，有些并不能很好地利用，留點劫雷在胃里，剛好可以當(dāng)消食片來用，就是以后得吃得更多點才行，不然會犯胃病……

    方善水對自家?guī)煾高@種，仿佛只是胃酸過多的解釋，震驚過后，無語失笑。

    被這么一說，方善水還真有種沒什么好擔(dān)心了的感覺。

    以前只有師父一個，現(xiàn)在有師父三個，以后還可能變成四個，而且?guī)煾敢膊皇菦]有意識不能溝通。

    方善水想了想，對望著自己的手辦師父道：“師父你放心，我覺得我已經(jīng)找到方向了，等我再想一想，下次渡心魔劫，應(yīng)該不會再像這次這樣?！?/br>
    方善水感覺有了些把握。

    手辦師父和兩個寄身見狀，也為方善水高興。

    然而就在這時，剛剛掀開被子要起身的方善水突然一頓，回首，低頭湊近巴掌大的手辦師父，看著抬頭的手辦師父疑惑才道：“對了師父，我想起來，我好像在夢中夢到你說，你撿我回來，是要拿我當(dāng)童養(yǎng)媳？”

    手辦師父本來就不小的眼睛，驀然放大，仿佛紅寶石一般的瞳眸望著方善水。

    方善水在手辦師父的目光下，突然咳了兩聲，轉(zhuǎn)移視線尷尬道：“大概是我記錯了吧?！?/br>
    說完，方善水看到手辦師父一臉正經(jīng)地點了點頭，旁邊的彭質(zhì)寄身也點了點頭，只有那邊似乎比較呆的彭侯寄身直接搖了搖頭。

    方善水：……

    本來方善水只是想開個玩笑，并沒有把夢中的事放在心里，這下卻忍不住有些亂想起來。

    難道夢里的才是真相？

    方善水臉色瞬間古怪起來，看看自己，他是童養(yǎng)媳？

    方善水嘴角抽了兩下，決定還是暫時不去想這個恐怖的話題。

    大概，師父只是為夢中亂說的事不好意思，并不是因為什么真相而不好意思……是吧？

    ·

    方沐將研究室他制造的一個游戲模板交給了開發(fā)部，里頭已經(jīng)具備了一個游戲所需要的基礎(chǔ)建筑模型和基礎(chǔ)人物模型，下面需要的是增改數(shù)據(jù)，細(xì)化人物和建筑細(xì)節(jié)，再添加游戲劇情和邏輯玩法，就可以投入使用。

    副總不可思議：“研究出來了？”

    方沐點點頭：“暫時只能聯(lián)接人的觸覺、聽覺和視覺，能讓人體會到碰觸、疼痛、冷熱、按壓等感覺，感觸大概只有本身的十到百分之一，視個體情況差異而定?！?/br>
    副總可沒心情聽他多廢話，全息游戲啊，多少游戲宅的夢想：“快，讓我先試試，怎么進(jìn)游戲？”

    方沐：“你確定你要試？”

    副總一頓，似乎被坑過般，小心謹(jǐn)慎地看了方沐一眼，問：“難道還有什么危險嗎？”

    方沐面無表情道：“志愿者都還活得好好的。”

    副總立刻重拾信心：“試！”

    在副總戴上頭盔的時候，方沐：“這個模板就當(dāng)做青越觀的游戲模板，你們的美術(shù)工作和游戲腳本都做好了嗎？盡快給我，我好讓研究室的人調(diào)試添加數(shù)據(jù)，我希望讓游戲快速上市?！?/br>
    副總被催得心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br>
    進(jìn)入游戲之中，眼前忽然一片大亮，副總感覺到自己好像在飄，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人睡覺時，朦朦朧朧那種魂魄出體的感覺，甚至感覺到了有風(fēng)在身邊吹。

    副總一時又是震驚又是害怕，心中激動欣喜的同時，又忍不住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回不去了？

    真是太沖動了，不該這么相信方沐的技術(shù)，雖然他的技術(shù)一向靠譜，但是萬一呢？

    落到地面上，周邊的城市似乎采取的是現(xiàn)實建模，除了打光有點黯淡，站在這里，幾乎就跟站在現(xiàn)實世界中一樣。

    只是街道上來來回回的人群，都是那種仿佛人體模型一樣，只有頭身，沒有五官的人形，看著很是瘆人。

    副總?cè)讨謶稚锨敖佑|了一下，摸了摸一個模型人的手，瞳孔瞬間放大，大叫道：“還真有感覺！熱的！太棒了！”

    副總?cè)滩蛔∽プ∧侵皇钟H了一下，好像這是什么寶貝一樣！

    副總在游戲里走來走去地檢查著，漸漸習(xí)慣了這些無面模型人，但是突然，他在一群沒臉的無臉人中，看到了一個有臉的，頓時驚訝了起來，那好像不是模型人，而是已經(jīng)做好美術(shù)工作的完整人類，五官清晰，身上還有衣服和明顯的生理特征。

    在副總看見那人的時候，那人也看見了他，對上那雙眼睛，副總忽然有種驚悚的感覺，竟覺得這簡直像個真人。

    ……

    從游戲里安全地退出來，副總先看看左右，才松了口氣。

    方沐：“怎么樣？”

    副總有點擔(dān)心：“建模太真實了吧，還是用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做背景，這又是全息，血腥暴力起來，會被國家封禁的吧？”

    按照游戲腳本，青越山下的遺跡，遭到盜墓賊入侵后，喚醒了來自數(shù)千年前的兇厲僵尸和惡鬼，惡鬼率先破陣而出，隱藏在人間，掀起霍亂，出現(xiàn)了一樁又一樁恐怖的怪事。

    玄門聞風(fēng)而動，出面抓鬼，同時廣招門徒，共同對付為禍人間的鬼怪。

    青越山上的青越觀，作為遺跡傳承的后人，自覺對霍亂人間的鬼怪有責(zé)任，也和玄門聯(lián)手，一起拯救被鬼怪禍害的人。

    方沐：“不血腥，有馬賽克，暴力是對鬼的，不是對人的，國家不會在意?！?/br>
    副總想著也是，把鬼做的造型恐怖點就是了。

    副總：“好，我盡快讓他們將完成的工作交接給你，你看著辦。等到游戲上市，全世界都會為我們震驚！”

    方沐滿意地點點頭，他已經(jīng)有些等不及了。

    就在方沐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副總突然想起來問：“對了，那里頭怎么還有一些已經(jīng)做好的人物？竟然做得跟真人一樣，嚇到我了?！?/br>
    方沐回頭，微微扯動僵硬的嘴角：“那不是人，是游戲里要抓的鬼，不要被他們碰到了?！?/br>
    副總一愣，莫名有些冷，回過神來正想細(xì)問，方沐已經(jīng)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