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這點才讓陸鶴司煩惱,他可不想六少把對待敵人的手段用在茅九身上,所以他得想個法子讓六少心無芥蒂的接受茅九順道照應他…… 陸鶴司訂了整個軟臥鋪的包間,晚上睡覺的時候就盛情邀請茅九去軟臥鋪睡。 有軟臥可以睡,茅九自然不愿睡硬座。 怎么說呢?茅九還是挺嬌氣的,有得享受便要享受,有得舒服便要舒服,但也不是說半點兒清貧都受不了。只是這價值觀吧,跟苦修的天師有點兒背離。 茅九倒是振振有詞:“我們要講究科學有效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學習方法,我沒得享受沒得舒服怎么甘心學習道術?這就會導致道心不穩(wěn),道心不穩(wěn)就耽誤修習,耽誤修習就停滯不前,停滯不前就沒有動力學習。沒有動力學習就代表我不享受不舒服,不甘心學習道術……” 這話簡直了,跟繞口令似的。偏茅老尋思了半天居然發(fā)現(xiàn)邏輯毫無錯誤,差點把他也給說服了。 最后茅老享受著茅九特供的上等煙草蹲在門口邊滄桑的抽著。 夜晚,天空晴朗卻無星子,唯有一輪慘厲的彎月掛在天邊上。慘白的月光灑落,給寂靜的夜晚添了點兒空曠的孤寂。一列火車哐當哐當?shù)男旭?,車廂里的人都睡下了,時不時有幾個人翻個身說個夢話的動靜。 車廂里很安靜,即使有呼嚕聲、夢話,還有相對而言較為響亮的列車轟鳴聲,可還是很安靜。這種安靜是一種別樣的死寂,就像深夜里所有有生命的生物都陷入沉睡,唯獨你一個人意識清醒。 在黑暗里,你會感覺到孤獨,因為只有你一個人。只有你是清醒的。 陳雪現(xiàn)在就處于這種令人抓狂的可怕的孤獨中,她心里惴惴不安,總覺得恐懼。尤其是在這樣死寂的黑夜中,更為恐懼。 她握住胸前的一蹲玉佛,閉上眼睛默念,希冀能夠盡快睡去,擺脫這種可怕的孤寂。 忽然她的下鋪傳來聲響,陳雪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并暗自斥責自己太過大驚小怪。睡在她下面的是郭茴,她的大學同學。 這次放假,她和學校里的幾個人一起組織去南方玩。郭茴就是其中一個。 陳雪松了一口氣,正打算轉過身睡,又陡然發(fā)覺不對。她原先以為郭茴是起身去上廁所,誰知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她打開門,而是在包間里走來走去。 這太奇怪了,為什么要走來走去?而且她還聽見一陣輕微的吱呀聲,那就像是……像是有人攀著床鋪的欄桿爬到上鋪一樣。 爬,是爬。不是手腳并用踩著欄桿上來,更像是某種軟弱無骨的東西順著欄桿爬上來。衣服和鋼鐵摩擦的細微的聲音,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而且那聲音就在耳前?。?! 陳雪猛然睜開眼睛,頓時駭?shù)眯呐K差點停掉。她手腳僵硬,額頭上冒著冷汗,瞪著趴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 因為她習慣睡在有欄桿的一側,因此一睜開眼就看見幾乎貼著她臉的郭茴。 只是郭茴的樣子不太對勁,她披散著頭發(fā),遮住了那張很漂亮的臉蛋兒,只是緊緊的貼著陳雪,一動不動。 陳雪試著往后移動,郭茴沒動。但陳雪就是能感覺到郭茴藏在頭發(fā)下面的眼睛一直在盯著她。 陳雪咽了咽口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叫她:“郭、郭茴?” 郭茴沒動,陳雪感覺背脊一陣刺骨的涼意,毛骨悚然的恐怖感一寸寸侵襲全身。 她又叫了一遍:“郭、郭茴,你、你干嘛呢?” 郭茴還是沒動,陳雪壯著膽子挪過去。挪沒一會兒,郭茴猛然抓住陳雪的手腕凄厲的尖叫:“誰都逃不了??!” 陳雪發(fā)出短促的尖叫,然后暈死過去。 第二天,茅九一如往日,在第一抹陽光破開云層之外便起身修煉。他體質特殊,修煉時本是不需要打禪,閉眼便可入定修煉。但若是加上打禪效果更佳,打禪便類似于輔助之類的東西。 人前,他自然不會打禪。在這包間里,因為較為隱秘,所以便盤腿打禪入定,照例訓斥……啊不,教導日光精華乖乖的走一遍經(jīng)脈,再到丹田乖乖窩著。 陸鶴司曾當過兵,他們老陸家的男丁都當過兵,就算是最受寵的老六也是如此。當兵的都早起,他也習慣早起,這習慣維持了十幾年。 沒想到當他睜開眼睛便發(fā)現(xiàn)對面上鋪的茅九比他更早醒,面對著陽光打坐。 經(jīng)過一天的相處,了解茅九為人的陸鶴司更為喜歡這小輩了。 他這年紀,見到的小輩很多,有點才華的便驕橫,眼睛長在頭頂上。謙卑的卻又沒什么真本事兒。有才華又謙卑的,偏是水仙不開花——裝蒜,目的太強烈。 陸家老六陸修玨籠統(tǒng)上來說也算是他的小輩,畢竟年紀上要小個十幾歲了。只是那小子妖孽得不像普通人。十足的天才,而天才糟糕的脾氣又被人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陸鶴司是普通人,自然也認為陸修玨傲慢毒舌理所當然。不僅因為他是親人,還因為各種因素——身份、相貌、能力、智力等等都屬于極為優(yōu)秀那一類的,沒有性格反倒是不真實。 所以陸鶴司也沒拿茅九跟陸家老六比,表面上他是這么安慰自己,其實私心里還是偷偷對比了一下。發(fā)現(xiàn)陸家老六慘敗。 沒辦法,雖然陸修玨很優(yōu)秀。但是一口毒舌能把人毒死,在外頭是一副高貴儒雅溫和的世家貴公子,在認識的人面前就是耐打抗旱粗糙的流氓匪子,一口毒舌誰見誰死。 外頭對陸修玨陸家六少的評價是真正的世家貴公子,陸鶴司冷笑,那分明是朵精致的塑料花,超了凡脫了俗的那種。 陸鶴司安慰自己不是他六親不認,沒有兄弟友愛,實在是正常人都不會愿意去找虐。 況且,除去一開始茅九嚴肅外表之下看似深不可測,深入接觸實則溫和淡然,有如春風般融融。怎么看也要選茅九吧。 如此想著,陸鶴司倒也不糾結其他??磳γ婷┚糯蜃臉幼佣喟胧窃谛逕?,不好打擾。他便下床去拿電腦處理之前被設計陷害那事兒,雖昨日下了命令,可也不過是解決了表面上的。他要的是拔出蘿卜帶出泥。 正摸出了電腦,剛打開,忽然便聽見外頭傳來慘烈的尖叫,仔細一聽竟仿佛是有人自殺了。 陸鶴司還沒動作,床上茅九猛地睜開眼睛,翻身便從一米多高的上鋪跳下,猶如貓一般輕巧的落地。 茅九抬頭溫和的笑:“陸哥,一起去外頭看看發(fā)生什么事了?!?/br> 第10章 自作孽 茅九和陸鶴司并肩走出去,便見廊道擠滿了人,紛紛擾擾的頗為熱鬧。許多人都朝著洗手間的方向引頸翹望,路被堵住,兩人進不去。 茅九便揪著其中一人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人顯然也是半斤八兩,知道的不多。只說道:“聽說有人在里面自殺啦。血留得嘩嘩滿地,賊可怕??戳说米鲐瑝簦瑒e去看——欸?咋進去了?咋、咋擠進去的……” 茅九身形詭異,步伐輕快,專盯著人群中的縫隙鉆,很快就擠到前面去。陸鶴司沒他那本事,還在后頭等著。 到了前頭,人空了不少,乘警出來拉了警戒線,幾個乘警臉色嚴峻,交頭低語。洗手間的門開了條小縫,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有大把血流出來,流到了廊道上。 洗手間的旁邊還有個女生眼神呆滯的坐在地上,顯然是被嚇壞了。 茅九眉頭微微皺起,其實這自殺的事兒他是不愿摻和進來的,自殺死的人怨氣都挺大,一不小心就沾染上麻煩。要不是察覺到這自殺有些詭異,他是不愿跑進來看的。 茅九腳下微動了一下,正想轉身離開,誰知后頭一個人絆了腳,倒下去。這人擠人,跟rou貼rou似的緊密,一個人倒了就推了前面的人,茅九一個沒注意也被撞得一個踉蹌。 往前面撲倒,急忙站穩(wěn)了身形,眼角一瞥正好瞥見洗手間里的情形。 里面死的是個年輕的女生,好似還是個女大學生。坐在盥洗臺上,很自然的一個姿勢,脖子插著跟牙刷,戳破了大動脈。頭傾斜著,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興奮過度。 死法詭異,表情詭異,姿勢詭異,魂魄也詭異,自殺動機……不知道??傊畯倪@幾點來看,這所謂自殺怎么看都覺得詭異。 “干什么?都出去,退開!離警戒線一米遠??!” 乘警起身呵斥,把人都趕跑。茅九趁機往后退,因為人多他也沒能和陸鶴司會合,不過陸鶴司見人多倒是回了包間。 茅九便等人少了才慢悠悠的踏回包間,途經(jīng)一處包間,隨意一瞥,門沒關緊。 沒打算也沒興趣聽墻頭的茅九默默的走過去,腳剛起步便聽見里面一個男聲憤怒的低吼:“郭茴自殺了而已!!誰他媽知道她干嘛自殺,被人甩了被騙了都是原因!我警告你陳雪,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自己掂量清楚。別他媽整天疑神疑鬼!” 茅九已經(jīng)提起的腳默默的放回去,仰頭出神的盯著車頂,猜測那是什么材質,拿去賣……不不不,這不符合他的價值觀。 一個女生低低的帶著驚恐的抽泣聲傳來,顯然就是男生口中的陳雪。 另一個女生低聲安慰陳雪,陳雪搖頭有些崩潰:“不,是真的。我昨晚就看到了,郭茴說我們誰都逃不了。我們誰都逃不了,這是報應。報應……” “媽的!” “季言,你他媽要干嘛?” “別沖動——” “我告訴你們,那事兒誰都有參與。陳雪要說漏嘴,咱誰都逃不了。什么神神鬼鬼,嘁!要是真有,我們還能逃得了那地方?郭茴自己心理脆弱,受不住自殺。你們還真信了這瘋娘們的胡話?行啊,真有鬼,讓它晚上找我!” 茅九嘖嘖搖頭,說這話真是好笑,仿佛鬼它只能晚上來找似的。 耳朵一動,聽見包間里略微粗重的腳步聲,茅九身形一閃,就在隔壁包間拉開門的瞬間他也拉開門鉆了進去。 季言怒氣沖沖的出來,覺得有些奇怪,側頭往隔壁包間的門看了看,沒看到什么。不悅的啐了一聲,朝著火車用餐車廂走去。 一大早起來出現(xiàn)這種鬧心事兒,連早餐都沒得吃。 季言在大學同學自殺死在他面前的大清早上,沒有絲毫傷心的念頭,只想著去吃早餐…… 他不知道當他搖頭晃腦的路過幾個車廂后,在太陽照不到的陰影處,一縷黑影順著車廂壁鉆進了他的腳底板。 小山一抬頭就見到茅九進門,連忙起身遞給他水壺,特別乖巧。 “九哥,外面真有人自殺了?” 茅九喝了幾口水,摸摸小山的頭,說道:“不是什么大事兒?!?/br> 小山聞言便不再問話。 倒是陸鶴司問了:“怎么回事兒?” 茅九搖搖頭,頓了頓說道:“自作孽不可活?!?/br> 陸鶴司眉頭皺了一下,也不再問了。 玫姐左看看右看看,就她一個人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茅九到底打的什么啞謎,弄得她心里癢癢的,特想知道??蓻]人問,她也不好意思問,只能憋著,難受極了。 茅九坐在軟臥上,垂眸不語,神色冷淡。 陸鶴司出去外面打電話,和陸家老六商量了會兒,找了一些理由搪塞過去,算是把茅九托付給了陸修玨照顧?;貋砗笠娨皇野察o,思索了會兒走過去對茅九說道:“鬧了人命,列車恐怕要停。下一站得下車,你們……是要停一會兒還是直接趕路。” 小山看著茅九,茅九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打算住兩天?!?/br> 陸鶴司對這回答沒有太大的意外,照茅九的心性,恐怕也是要停兩天。方才自殺的人雖是自作孽,恐怕也有罪不至死之人。 茅九不會不管,只是他事務繁忙,沒辦法陪伴茅九。如此想著,心下愧疚:“我有事在身,得立即動身……” 茅九理解,當即說道:“陸哥有事便去忙,反正我也是要到帝都的。到時聯(lián)系?!?/br> “行。我給你個號碼,你到了地方打那個號碼就行。我可能會不經(jīng)常在帝都,但已經(jīng)提前打了招呼。你到了地兒,會有人照應你?!?/br> “謝謝陸哥?!?/br> “真把我當哥,就別提謝字?!?/br> 茅九淡笑,倒也真沒提半個謝字。 過了半個小時到站,還真有乘警下來把人全都請下車,換乘另一輛列車。 停的這一站是個小城鎮(zhèn),但離帝都較近,所以還是挺繁華的。茅九帶著小山和陸鶴司分別之后便站在火車站口,拒絕了好幾個師傅搭載。 小山禁不住問茅九:“九哥,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 茅九笑而問:“小山,你餓了嗎?” 小山愣了一下,還真餓了。在車上吃了快一天的方便面,并不管飽。 茅九朝著附近的一家面館走去,“先去吃一頓。吃飽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