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幼犬

    和安郡主一早起來，輪著今日伺候她起居的青蘊和凝紅一個端著熱水，一個便取過一件家常穿著的素色褙子給和安郡主穿上。

    和安郡主坐在妝臺前，讓青蘊為她梳通頭發(fā)。

    “二小姐醒了嗎？”

    “二小姐近日起得都早，前一刻已經(jīng)起身，由呂mama陪著去蘅鄔院給老夫人請安去了?！蹦t擰過一塊熱帕子，動作輕柔地替和安郡主拭臉?！袄戏蛉诉€未起身，是大小姐正陪著二小姐玩耍?！?/br>
    沈寧在家中女孩中排行第二，排行第一的是侯爺膝下的庶女沈慧。沈慧的姨娘原是侯爺夫人李氏的奶jiejie，雖做了姨娘依舊恭謹伺候在李氏身側，待李氏嫡長子長成后才艱難懷上了沈慧。只是她命運不濟，在生產(chǎn)沈慧的時候難產(chǎn)身亡。李氏記著情分，又因著長子沈令逸滿了八歲便遷到外院居住而膝下寂寞，就接了沈慧親自撫養(yǎng)。

    如今沈慧也長到九歲，雖是長在李氏身側，一應供應與一般侯府中嫡女無異。但是她卻生得性情溫柔和順，又愛照顧侯府中比她小的弟弟meimei。

    不過侯府中二房的弟弟太過淘氣些，三房的弟弟又隨著父母去了任上不在京中，沈慧更喜歡長得玉雪可愛又乖巧討人喜歡的沈寧。

    沈寧前些日子在和安郡主房中養(yǎng)傷時，立下豪言壯語的沈令翰不過陪著meimei沈寧在房中守了兩日就耐不住寂寞，又跑去院子里玩耍去了。還是沈慧一日兩次的前來，陪著沈寧用飯玩耍、哄著沈寧喝下苦苦的藥汁，九歲的小小少女已經(jīng)是個合格的jiejie模樣了。

    今日得著消息，沈寧起床就去了老夫人的蘅鄔院，沈慧也緊隨去了。

    “瞧瞧，你這剛養(yǎng)好身子就在院子里鬧騰。”侯府的老夫人賀氏這廂起了身，兩個孫女立刻進來請安。賀氏讓沈慧坐在自己身側，又攬過沈寧，抹抹她額上的一層薄汗。

    “大jiejie陪我玩捉迷藏。”沈寧愛嬌得依進賀氏的懷中。“哥哥都不帶寧兒玩?！?/br>
    “翰哥兒淘氣，敢不帶我們寧兒玩?！辟R氏故意怒道?！暗茸婺格R上讓人抓了他來，打他的板子?！?/br>
    “不要不要。”沈寧忙拽住賀氏衣袖，呵呵笑起來。“祖母不要和寧兒鬧啦?！?/br>
    老夫人賀氏一生順遂，和已故的老侯爺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夫妻二人一生感情繾倦，侯府三子無異出。長子繼承了侯府的爵位，二子得了探花娶了安泰大長公主的女兒，三子也考得功名在外為官，女兒嫁回自己的娘家。兒子個個出息，女兒在夫家也得公婆、夫婿看重。

    如今，侯府中也是人口簡單。賀氏也就早早交出了管家權，一心待在蘅鄔院含飴弄孫。

    沈寧這一段時間都待在母親身邊養(yǎng)傷，侯府三歲嬌養(yǎng)的女孩兒，過著整天憨吃傻玩的生活，也慢慢適應了自己從少婦變回幼童的生活。

    和哥哥淘氣，和jiejie玩耍，晚間再在父母身邊耍賴。

    她幾乎就要忘記自己前世那最后幾年，在深宮之內(nèi)的郁郁寡歡了。

    “祖母，寧兒餓了。”沈寧抱著賀氏的胳膊央道。

    “哎吆，祖母給你鬧得都忘了這茬了?！辟R氏拍拍她的頭，朝著旁邊守候的丫鬟說道?！斑€不趕緊擺飯來?！?/br>
    祖孫三人正在用飯時，賀氏的大丫鬟翠柳從院外進來。

    “老夫人，大少爺回來了。”翠柳笑道?！叭缃駝傔M了二門，知道兩位小姐都在這，先去了換洗。說換洗后，再來給老夫人請安?！?/br>
    “對對，逸哥兒隨著他舅舅回京述職，算著路程是估摸著這兩日能進京，沒想著卻還早到了?！辟R氏問道?！跋⒑顮敺蛉酥懒藛幔俊?/br>
    “門房派了人已經(jīng)通報過了?！?/br>
    “你去傳我的話，讓逸哥兒莫急著到我這來?！辟R氏指指一旁的一個小丫鬟?！八q跟著他舅父去北疆從軍，他母親便日日懸心，讓他好好先去寬慰寬慰他母親的心，我這老太太也跑不了，給我請安不急不急?！?/br>
    這邊廂，和安郡主喝著茶，凝紅和青蘊一左一右得站在她身后。

    “青蘊，你這今兒得空去趟正院?！焙桶部ぶ鞣愿赖?。

    之前的事情，和安郡主思來想去，之前女兒年幼，身邊的丫鬟都是十五六歲大的，這樣的才好伺候。只是女兒漸漸長大了些，比她年紀大的丫鬟和奶mama陪她玩耍哪有年齡相仿的小孩子陪著玩得好。

    之前若不是女兒嫌棄大丫鬟無趣，之前小兒子也不會那么容易就能把女兒給拐帶出去。

    如今，尋幾個家生子出身的小女娃回來。一是出身清白，家人統(tǒng)統(tǒng)都在侯府里世代伺候，總比臨時采買回來的下人會伺候。而且?guī)状说纳砑倚悦荚诤罡?，又能和小主子一起長大，比一般的丫鬟自然尊貴些。今后女兒若是出嫁，配房的人選都是現(xiàn)成的了。

    “大嫂是管家的人，我要挑選家生子里的人，必得知會她一聲?！焙桶部ぶ鬟x了幾樣東西，讓青蘊一并帶了去。“在大嫂手下服侍的也是府里經(jīng)年的老人兒了，選人什么品行自然比我這后來的清楚。你先去知會代我知會大嫂聲，過兩日我再親自去說道說道。”

    侯府外院中，大少爺沈令逸脫去沾滿塵土的軍服，換洗之后穿上準備好的衣服，先去拜見母親。

    “我兒，你可算回來了?！崩钍弦娏穗x家一年、越發(fā)英姿颯颯的兒子，止不住地流下淚來?！扒靶┤兆幽憔司藖硇帕?，還說你們還有幾日的路程才能回京，怎你今兒就能回府了？”

    “兒子思念家中親人，得了上官同意，便不事休息快馬加鞭趕了回來?！鄙蛄钜菘觳阶叩嚼钍细?，跪下深深一拜?！皟鹤硬恍?，讓母親擔心了?！?/br>
    “我自是擔心了，你喜歡耍刀弄槍的，家里人也不逼你去科舉，還給你安排了金吾衛(wèi)的差事?！崩钍厦ζ鹕恚銎鹕蛄钜?。“偏你連金吾衛(wèi)的差事都不要，要跟你那渾人舅舅去北疆參軍。你不讓家人為你擔心，可是北疆這兩年局勢不穩(wěn)，邊境屢有外族sao擾，你讓我們怎能不擔心你。”

    “娘，金吾衛(wèi)的差事不過是祖輩的蔭封。說是軍職，拱衛(wèi)皇城，雖責任重大，卻不能歷練我的本事?！鄙蛄钜菪Φ馈！熬司藥胰ケ苯彩且涛冶臼職v練我。如今孩兒能被封為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也有舅舅的功勞。”

    “罷了罷了，平常不見你捧著書看，如今說起人來倒是一套套的?！崩钍相恋溃鲃菰谏蛄钜萆砩洗蛄讼??！皠e在我這待著了，趕快去給你祖母請安吧。自你離京，你祖母早晚都要在佛堂為你念經(jīng)祈福?；蹆汉蛯巸阂捕荚谀阕婺改抢铮齻兡隁q小，你莫聲音大了嚇著她們?！?/br>
    “說起寧兒，我這次還從北疆給她帶了好東西來?！鄙蛄钜莼厣韽男P手里接過了一個帶蓋的竹編籃子。

    “不孝孫兒，給祖母請安了。”沈令逸拿著竹籃，大刀闊斧地進了蘅鄔院。

    進了正廳，走到賀氏跟前，立刻跪下放下手中的竹籃，給她磕了三個響頭。

    “大哥哥，頭痛嗎？”賀氏看著一年未見的孫兒，也是無語凝咽。只是懷里的沈寧，摸摸自己的額頭問道。

    “是啊，做什么磕那么響，都不疼嗎？”賀氏心疼，招手讓沈令逸走到跟前來。

    “這點不算什么?！鄙蛄钜萜鹆松?，走到近前?！白婺缚纯次?，是不是比去年時健壯高大多了?！?/br>
    “是的，是的?！辟R氏看著眼前的沈令逸，不住口地稱贊?！拔覀兩蚣业淖訉O就是出挑?！?/br>
    沈令逸坐在賀氏下首的頭一把椅子上，說著這一年來在北疆的種種，沈慧亦陪坐在一旁聚心會神地聽著。聽到緊張險要處，祖孫倆都不禁撫住胸口。

    “大哥哥，那個小籃子里是什么呀？”只沈寧的注意力一早被沈令逸手邊的竹籃子吸引住了，忍了許久，等到沈令逸停下喝茶時方才問道。

    “這個啊，是我為寧兒補來的生辰禮物?！鄙蛄钜菪Φ?，起身將竹籃托到沈寧面前?！皩巸合胫览锩媸鞘裁?，就自個掀開來看看吧。”

    沈寧眼睛一亮，小rou手立刻伸了出去，緩慢地掀開了竹籃的蓋子。

    里面竟窩著一只睡著正香還未睜開眼來，渾身毛色發(fā)黃的松獅幼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