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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65節(jié)

第65節(jié)

    陳三娘扶額,想了想:“我所記得都是以上這些,其他都模糊不清了,若說提了陳基,大概也是說他調(diào)停此事甚是辛苦之類,絕對不會借誰的名號胡亂要挾,只是我自個兒的心意罷了。再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怎么會有那樣的膽子呢?!?/br>
    阿弦見她否認,卻在意料之中。陳三娘又道:“這件事都是老陳糠了,如何又翻騰過來,這岳家小子不幸,是這兩年橫死了的,若是再過個十幾二十年他再死,難道也還賴在這件事的頭上?我看是這岳家又是貪心不足,想再訛要一筆銀子呢?!?/br>
    阿弦聽著陳三娘說著,眼前場景緩緩變化,卻是在陳三娘的酒館內(nèi)。

    兩人對面而坐,一個是陳三娘,另一人,卻是岳先生。

    只見陳三娘道:“您只再仔細想想,這樣對岳家跟陳家而言,都是最體面的解決法子,何必鬧得魚死網(wǎng)破,兩敗俱傷似的呢?”

    岳先生臉色沉沉:“可是小兒被無緣無故打成重傷,這陳家的人難道毫無懲罰,只賠些銀子就算了?”

    陳三娘笑道:“喲,聽您說的,這銀子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二百兩的銀子,雖說不算什么大數(shù)目,對那些小老百姓家里也足夠幾年的使喚了,叫他們再送些給小岳的補品來,把身子養(yǎng)好,當(dāng)然,只有兩家和和氣氣的才是最要緊的?!?/br>
    岳先生道:“若我們不肯呢?”

    陳三娘道:“老先生也算是個飽讀詩書很識時務(wù)的人,當(dāng)然知道該怎么做。若您覺著我說的話不在理兒,那您只管用你的法子去行事,只是最后別落得人財兩空才好。”

    原來如此。

    阿弦定了定神,面前陳三娘兀自道:“阿弦,你難道不知道我?牛不喝水強按頭?是那岳家也存了拿錢和解的心,才就此無事的,難道我拿著刀子逼他們?nèi)チ??還是你陳基哥哥拿刀子逼他們了?都不是,如今他家兒子死了,他無處排揎,就又翻出舊事來,不是我說,這越是讀過書的人越壞!又虛又壞!”

    馬林在旁忍不住道:“那岳先生看來一表人才,不像是您說的這樣吧?”

    陳三娘笑道:“小哥兒,我三娘子也算是迎南見北的人,從先前兵荒馬亂到如今,什么人物沒見識過?這雙眼睛是最厲害的,一個人是黑是白幾分斤兩,我一眼就能看到底?!?/br>
    馬林道:“那么照您說來,這岳老先生竟不是個好的了?”

    陳三娘卻又抿嘴一笑:“其實也不是這樣說,只是不對我的脾氣罷了。”

    陳三娘說到這里,又看向阿弦,忽然換了一種口吻:“阿弦,你阿叔可好么?”

    阿弦正聽她跟馬林說話,聞言道:“好著呢。”

    陳三娘攏著唇咳嗽了聲:“你伯伯跟你說了我的意思了沒有?”

    不知怎地,說了這句的時候,陳三娘面上忽然流露出罕見的忸怩之色。

    阿弦道:“你是說讓我英俊叔去當(dāng)賬房先生么?這個不成,一來他病沒好身子還虛著呢,二來他也不會管賬,你還是找別人罷?!?/br>
    阿弦見此地事了,正起身要走,陳三娘忙著起身拽住她道:“等會兒。”

    阿弦回頭,陳三娘笑道:“弦子,你也知道你三嬸子是不會看錯人的,我覺著他行,他就一定行,這樣,既然他身子還沒好,且好生養(yǎng)著,待會兒我再送些上好的補身子的東西過去,等他好了就到我那兒去,怎么樣?三嬸子不會虧待他……跟你們的?!?/br>
    阿弦見她忽然如同鍋貼似的熱乎,雙眼爍爍地盯著自己,心中閃念,陡然通明!

    阿弦頓時大為厭惡,忙抽手道:“說了不成,我還有正事。”不等陳三娘再回頭,對馬林使了個眼色,忙忙出門。

    兩人往回而走,馬林道:“這三娘子倒是個人物,伶牙俐齒,又很有幾分姿色,先前只聽他們說,今兒見了,才知道名不虛傳。”

    阿弦聽他是類似心喜似的口吻,便嫌惡地瞥了一眼,卻未說話。

    馬林察覺阿弦的不悅,便問:“現(xiàn)在可如何是好?兩邊兒各執(zhí)一詞,沒什么有用線索,陳基不在本縣,岳公子死無對證,斗毆事件又是兩年前的,仵作那邊兒也給不出結(jié)果,完全是個無頭公案,竟是無從查起了?!?/br>
    阿弦聽著“死無對證”四個字,站住腳張望片刻,看向岳家方向。

    馬林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無頭公案,時間不對,人物缺失,雖然她看見陳三娘子跟岳先生對話,但幸而三娘子狡獪,并未直接抬出陳基,所以岳先生雖咬陳家買通陳基如何,卻也無十足證據(jù),如今陳基又不在,只要三娘子不認,那誰也沒有辦法。

    細想起來,這件事岳家似乎并不占理,畢竟人有旦夕禍福,誰能確信岳青之死跟兩年前那斗毆有關(guān)?

    但既然領(lǐng)了這案子,少不得竭盡全力得一個結(jié)果。

    阿弦同馬林往岳府而行之時,路過那道窄巷,阿弦若有所思地往那處瞟了一眼,果然又看見那個面目全非丑形惡相的鬼立在那里,那只眼瞪得凸出來,直直地盯著她,似乎在等她一樣。

    阿弦忙轉(zhuǎn)開頭,拉著馬林緊走。

    只是這次阿弦還未進岳家,就見眼前人影一晃,是岳青自門內(nèi)閃了出來。

    阿弦腳下剎住,馬林問道:“怎么了?”

    阿弦看向前方,岳公子立在臺階上——他的臉色如常,舉止也無異樣,就如人似的栩栩如生,只要不靠近便也無法察覺那股陰冷之意,故而之前阿弦竟沒認出他已經(jīng)做鬼。

    岳青滿面戒備:“你又來做什么?”

    阿弦看向馬林,道:“我忽然有些頭疼,勞煩等我片刻?!?/br>
    馬林才要問詢,阿弦已轉(zhuǎn)身快走了幾步。

    岳公子跟在后頭亦步亦趨,一直離開岳家門首十?dāng)?shù)步,阿弦才站住腳,低低問道:“公子是想隱瞞什么?”

    冷風(fēng)乍起,岳青閃到她身前:“你說什么?”

    阿弦抬頭,卻見岳公子面上流露惱怒之色,阿弦道:“你是怕我查出什么,所以不想讓我插手此案對么?”

    岳青喝道:“不是!”

    那股兇戾氣息頓時暴漲幾分,就像是冬日寒風(fēng)撲面,阿弦后退一步。

    岳青卻步步緊逼,攥著雙手道:“十八子,不要多管閑事!如果你怕牽連陳基,你就跟我父親說讓他撤案就是了,他也知道你有通靈之能,只要是你說的話,他必然會信?!?/br>
    阿弦皺眉。

    岳青道:“去啊,只要你開口,事情就會平息,你在刺史大人跟前也就交差了?!?/br>
    阿弦望著他有些焦灼的神情,忽然想起老朱頭問她:你是要忠于袁大人,還是忠于陳基?

    她心里有個朦朦朧朧的想法,只是還未清晰。

    正在此刻,岳青神色一變,忽然看向前方。

    阿弦回頭,正看見岳府的大門打開,有幾個人緩緩走了出來,阿弦看見其中一個,是個妙齡女子,生得極為美貌,只是一身素服,看著十分端莊。

    岳青雙眼盯著這女子,也忘了開口,阿弦道:“那是你的妻子?”

    岳青無法回答,臉色復(fù)雜。

    那一行人出門,先看見馬林,復(fù)看見這邊兒的阿弦,阿弦見岳青不答,便邁步重回了門口,這會兒那幾個人已經(jīng)下了臺階,跟隨的岳府管家道:“兩位差爺怎么這么快又回來了?”

    馬林望著那素服女子,道:“這是?”

    管家道:“這是我們少夫人,正要回娘家去休養(yǎng)兩日?!?/br>
    那女子向著阿弦跟馬林屈膝行禮,起身之時,雙眼往上看向阿弦。

    阿弦望著她水汪汪的眼睛,陡然間竟不寒而栗。

    馬林沒想到居然這么巧遇見了岳府少夫人,正思忖要不要趁機問詢幾句,見阿弦呆立不語,心中詫異。

    少婦在丫頭婆子的圍繞下,又往前方馬車走去。阿弦回頭看著,滿眼的匪夷所思,直到那馬車緩緩駛離了眼前,她仍是呆立原地,無法反應(yīng)。

    她的目光從那遠去的馬車上收回,望見在前方的岳公子,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似也在癡望那車離開。

    直到馬車拐彎,岳青才重又回身。

    阿弦看著他問道:“你知道了?”

    岳青一震,身邊馬林道:“知道什么?”

    阿弦顧不上回答他,只看著岳青:“可是我不明白,你是因為這個才不愿讓我插手?”

    岳青搖搖晃晃,形體飄忽起來。

    馬林雖然聽說過阿弦的那些傳聞,但看她對著空氣說話,仍是心頭發(fā)虛:“十八子?你在做什么?哪里有人?”

    阿弦回頭的功夫,從岳府門口又走出一人:“兩位如何又回來了,可還有事相問?”

    正是岳先生聽了管家派人稟告府衙的差人在門口,便親自出來查看端詳。

    阿弦再看岳青,后者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府衙。

    袁恕己望著阿弦:“你說的……是真的?”

    阿弦有些懊惱:“是。是我看見了的。”

    袁恕己滿面匪夷所思:“那你沒看清那jian、夫是誰?”

    阿弦搖頭,袁恕己想了半晌,又饒有興趣地道:“你若說的再仔細些,興許我能聽出什么線索。”

    阿弦的臉上又有些發(fā)熱。

    先前在岳家門口,無意中撞見要回娘家的岳青的夫人,生得頗為美麗,又因一身素服,乍一看倒果然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子。

    但就在對上她雙眼的時候,阿弦卻明明看見了另一個不同面目的岳少夫人。

    一個衣冠不整,吁吁嬌喘,滿面含春的女子。

    纖腰被一只男子的手臂摟著,隨之起伏。

    那男子的臉跟身子被岳少夫人擋住,無法看清。

    猛然瞧見這一幕的時候,阿弦還以為自己無意中窺知了人家夫妻兩個的隱私。

    誰知她還來不及羞慚愧疚,忽然間,就又看見了一個人。

    ——岳青。

    岳公子站在窗口,就像是她一樣,臉色古怪地看著這一幕。

    突如其來的真相,把阿弦驚得頭皮發(fā)麻。

    所以她問岳青,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攔著不許她查明。他是生怕嬌妻跟人通jian之事傳揚出去,對他死后之名以及岳家都會不妥?

    畢竟沒有哪個男人愿意頭頂綠油油地,如果說還有比這個更加糟糕的,那就是這種事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

    袁恕己催促道:“怎么了?你臉紅什么?”

    阿弦道:“我所知道的已經(jīng)都跟大人說了,還要怎么詳細?”

    袁恕己道:“比如那jian夫是肥是瘦,有沒有說話,跟那婦人是如何狎昵等……”

    阿弦臉上更紅:“我記不得了!”

    袁恕己看著她窘迫之態(tài),笑道:“你才多大,就為這些事害羞了?別忘了如今你是在查案,這些所見當(dāng)然都也是重要線索,沒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往遠里說,過兩年你也該是知人事兒的年紀了,到時候……”

    阿弦忍無可忍:“大人,要如何行事我會有分寸,大人若還說這些,下回有這些‘線索’,我是不敢再跟您說了。”

    袁恕己仰頭大笑,舉手在阿弦頭上一按:“臭小子,還要挾我呢?”

    阿弦悻悻地離開議事廳,看時候尚早,便往府庫而去,又取了兩份文書看了半晌,天色漸漸暗了。

    阿弦見無人留意,便偷偷拿了一份揣在懷中,躡手躡腳跑了出來。

    是夜,阿弦回到家,卻見桌上堆著好些東西,正要詢問,老朱頭已經(jīng)催她洗手吃飯。

    阿弦忙去洗漱,又扶著英俊出來,在地上圍了一桌子一塊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