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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242節(jié)

第242節(jié)

    他揮手指向虞娘子,然后又指著玄影,破罐子破摔不顧一切:“它!還有……陳基,袁恕己……所有你牽掛著的人,是不是還不能成事?”

    阿弦想不到敏之竟會(huì)說出這種話:“殿下!己所不欲,何施于人!”

    敏之道:“說的對,我所不欲卻偏偏給我遇上,那我就讓世上所有人都跟我陪葬!”

    阿弦當(dāng)然知道這并非是周國公說說而已。

    阿弦看他一眼,終于抬手按住他揪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慢慢地將他推開。

    敏之起初還不肯放。

    阿弦道:“殿下,你這樣我是沒有辦法找人的。”

    敏之松手:“你、你答應(yīng)了?”他驚而又笑,“快找,快找,阿月在哪里,在哪里?”轉(zhuǎn)頭四看,迫不及待。

    虞娘子眼中擔(dān)憂之色更濃,看向阿弦,阿弦向她一搖頭,轉(zhuǎn)身掃了一眼屋內(nèi)屋外。

    并無。

    “我先前之所以不敢答應(yīng)殿下,就是因?yàn)椤话愣裕⒉皇俏胰フ摇鼈儭?,”阿弦深吸一口氣,有些為難地解釋,“多半是‘它們’來找我?!?/br>
    敏之怔怔地看著她。阿弦道:“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能找到,到底能不能找到?!?/br>
    “當(dāng)然能!”敏之叫起來,“阿月,阿月!你在哪里,你出來!”

    他仰頭大叫,似乎這樣就能把賀蘭氏召喚出來。

    這一幕場景,當(dāng)真又是可笑,又是可怕,又是可憐。

    阿弦被迫隨著賀蘭敏之回到周國公府,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回了府,敏之寸步不離,時(shí)而東張西望打量,時(shí)而指點(diǎn)阿弦看某處詢問有無,時(shí)而焦躁催促,時(shí)而又喃喃自語。

    幸而阿弦是個(gè)心胸不比尋常的,且又素知敏之性情,又理解他當(dāng)此之時(shí)……見怪不怪。

    想當(dāng)初朱伯出事,那會(huì)兒她的精神情形,又哪里比現(xiàn)在的敏之好上多少?

    只是不管是從平康坊到周國公府,甚至將國公府轉(zhuǎn)了個(gè)遍,阿弦都未曾看見有什么賀蘭氏的蹤影。

    敏之已有些不耐煩起來,他懷疑道:“你到底能不能?”

    阿弦不應(yīng)聲。敏之卻又自打臉道:“你當(dāng)然是能的!當(dāng)然!”

    周國公府的家奴下人們,見了敏之之時(shí),都是一副噤若寒蟬之態(tài),但阿弦不覺可怕,只覺可憐極了。

    阿弦見敏之雙眼之中全是血絲,好言相勸他去歇息。

    正云綾也來勸慰,敏之對阿弦道:“不許你去,給我找到了再去。”

    許是因阿弦在側(cè),敏之心神安穩(wěn)幾分,入內(nèi)服藥后沉沉睡去,但手兀自握著她的手腕。

    云綾本想喊她悄悄出去,誰知敏之握的甚緊,絲毫不肯放松。

    怕驚醒了他,只得放棄。

    云綾小聲問道:“之前殿下是在叫你找什么?”

    阿弦道:“殿下是有些傷心過度,jiejie不必理會(huì),只好生伺候就是了。”

    云綾憂心不已,低低道:“我想不通,魏國夫人那樣年輕,為什么會(huì)遇上這樣的無妄之災(zāi)。”云綾強(qiáng)打精神,“你且好生坐會(huì)兒,陪著走這半日必然累了,我去給你倒一盞茶。”

    阿弦見敏之渾然無知地沉睡,便忙叫住云綾:“jiejie,有一件事想請教你?!?/br>
    云綾道:“何事?”

    阿弦卻有些難以啟齒:“周國公、他小的時(shí)候……”阿弦屏住呼吸,正在思忖如何開口,外頭有人道:“夫人來了?!?/br>
    兩人停口,云綾往外迎了幾步,果然見楊尚帶了兩個(gè)侍女而來,因賀蘭氏之事,楊尚亦通身素服,越發(fā)顯得超逸出塵。

    楊尚道:“殿下怎么樣了?”

    云綾陪著入內(nèi)道:“才服了藥歇下?!?/br>
    楊尚走到榻前看了半晌,目光落在阿弦身上:“你……是先前跟著殿下的人?后來聽說你去了戶部當(dāng)差了,對么?”

    阿弦拱手稱是。

    楊尚道:“殿下因魏國夫人之死,心神不寧,是否為難你了?”

    阿弦搖頭:“不曾?!?/br>
    楊尚聲音溫和:“殿下的性情我是知道的,不管他做了什么,請你不必放在心上?!?/br>
    阿弦道:“并不敢,殿下也并未做什么。”

    楊尚掃過敏之緊握著阿弦腕子的手,看了一會(huì)兒,便靠坐過來,溫柔握住敏之的手:“殿下,我在這里?!?/br>
    連喚數(shù)聲,敏之仿佛察覺,被楊尚握著手一抬,阿弦趁機(jī)脫身了。

    楊尚并不忙離開,轉(zhuǎn)頭看著阿弦道:“有勞你了,等殿下調(diào)養(yǎng)一陣兒后,親自謝你?!睏钌杏謱υ凭c道:“去送送十八子罷?!?/br>
    云綾道:“可是殿下……”

    楊尚不等她說完,柔柔地道:“這里有我呢,若殿下要怪也有我呢。”

    云綾從命,陪著阿弦退了出來。

    兩人沿著廊下往外,云綾道:“我們這位夫人,看著甚好脾氣,其實(shí)是個(gè)極有心計(jì)決斷的。不過她這樣自作主張也好,現(xiàn)在殿下神智不穩(wěn),若是對你有個(gè)三長兩短豈非糟糕了?!?/br>
    阿弦道:“周國公不會(huì)真的傷我,jiejie放心。”

    云綾舉手在她的頭上撫過:“你呀,總是把人都想的那樣好。對了,你方才想問我什么?”

    阿弦期期艾艾:“也、也沒什么,只是想問,殿下小時(shí)候……怎么樣?跟魏國夫人小時(shí)候就很好么?”

    云綾道:“原來你想問的是這個(gè),說起殿下小時(shí)候,那可真也是人見人愛的,因?yàn)樯锰?,許多人一見他,還以為是個(gè)女娃兒呢,都要抱抱、親親他……”

    阿弦“咕咚”咽了口唾沫,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個(gè)花朵般的孩子,拼命掙扎著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卻畢竟逃脫不了。

    偌大的一雙手將他擒住,用力撕扯,露出底下柔嫩幼稚的小小身軀。

    骯臟的嘴咧開,似乎是笑,又像是迫不及待地落下。

    “放開我!”阿弦厲聲大叫,舉手在面前亂揮亂舞。

    “怎么了?”驚慌失措,云綾眼睜睜地看著阿弦滿面憤怒,對著面前虛空亂踢亂打。

    她著急想上前攔住,卻被阿弦打中,頓時(shí)捂著臉后退幾步,矮身蹲了下去。

    阿弦這才醒過來,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忙上前扶著云綾:“jiejie怎么樣?我、我不是有心的!”

    云綾捂著臉,疼得眼里冒淚,聽阿弦慌張,才勉強(qiáng)站起身來:“不礙事,沒怎么樣……”

    阿弦見她臉頰上赫然腫了一塊兒,越發(fā)慌了,連聲道:“對不住!”

    云綾一笑:“說了沒事,倒是你,方才是怎么了?與其被你那樣驚嚇,不如多打我?guī)紫履?。?/br>
    阿弦皺眉想著方才所見,眼前似乎都是那孩子無助驚恐而滿是絕望的眼神。

    她的右眼也跟著灼熱起來,心頭鼓噪。

    阿弦舉手抓了抓眼睛:“我、我……”

    她知道那個(gè)自己親眼看見的無助的孩子,正是年幼的賀蘭敏之。

    她也清楚的知道那一幕意味著什么。

    當(dāng)初才上京都,被賀蘭敏之為難的那一次,她隱約就曾看見過這樣的場景。

    現(xiàn)在這一次卻更加清晰。

    震驚,憤怒,甚至也有一絲那孩子當(dāng)時(shí)清晰而濃烈的絕望。

    但是……如何啟齒。

    崔府,內(nèi)宅上房。

    慈眉善目的崔老夫人斜倚在胡榻上,望著面前之人道:“我看你的確比先前瘦了好些,也有丫頭說你飲食上很不留意,都是懶懶地,你婆婆還暗中高興,以為你終于有了身孕了呢?!?/br>
    煙年垂著頭,竟無言以答。

    崔老夫人笑了笑,道:“我這樣的年紀(jì),想吃的東西雖多,卻克化不了了。你們這樣年輕,可不要平白虧了自己,又不是荒年,家里的東西也都不缺,想吃什么就讓廚下去做,務(wù)必要把身子養(yǎng)好,倘若再出上次宮里那樣的事,可就無法可說了?!?/br>
    煙年道:“是我一時(shí)失了檢點(diǎn),以后再不會(huì)了,請老太太勿要擔(dān)憂?!?/br>
    老夫人聽她聲音輕而無力,略覺心疼:“你是懂事的孩子,我向來放心。所以看你這個(gè)樣兒,自也多憐惜你些。你就算是別叫我這個(gè)老家伙cao心,也要自個(gè)兒多體恤自個(gè)兒才好,趕緊把身子保養(yǎng)起來,我可不喜歡這樣病歪歪的模樣?!?/br>
    “是?!睙熌昊卮稹?/br>
    老夫人肅然又問:“對了,近來聽說曄兒又忙的不著家?我睡得早,他又每每回來的晚,所以竟不知道究竟?!?/br>
    煙年道:“您放心。他們部里雖然諸事繁忙,但一得閑夫君就會(huì)回來,他還常說因這緣故不能常給老夫人請安,心里愧疚的很,總囑咐我多替他盡心呢?!?/br>
    崔老夫人面露笑容:“我可不愛聽這話,他若有這心意,也不必陪著我老婆子,只多陪著你才好?!?/br>
    煙年忙道:“他也這樣說過,只是畢竟為人臣,首要盡忠,這也是我的想法?!?/br>
    老夫人嘆了聲:“你倒是總維護(hù)著他,不管我說什么,你都要給他描補(bǔ)……”雖然煙年身子骨有些單薄不盡如人意,但勝在性情通透聰慧,樣貌又極出色,很得老夫人喜歡。

    老夫人停了停,試探問道:“煙年,曄兒的確也不是個(gè)愛風(fēng)流的人,只怕性子太莊淡了些,你……偏也是一樣的,當(dāng)初你們成親的時(shí)候,我跟你婆婆還喜歡呢,說正好兒兩個(gè)投了契了,正好‘相敬如賓,夫唱婦隨’……”

    煙年不知她為何說起這些。

    老夫人眉心一皺:“今兒這里沒人,索性我跟你說句實(shí)話,曄兒是不是哪里……愧對了你?你只管告訴我,我教訓(xùn)他?!?/br>
    煙年急起身道:“老夫人,當(dāng)真沒有?!?/br>
    崔老夫人凝視著她:“我自己的孫兒,自己知道,我自認(rèn)曄兒是個(gè)舉世難得的,但是日子過的好不好,其實(shí)是會(huì)透出來的,從你臉上身上,我覺著你一定有什么事瞞著。”

    煙年因近來少有進(jìn)食,身子果然虛弱了,雖站在原地,卻不禁微微搖晃。

    崔老夫人唉聲道:“你若不說,少不得我再詳細(xì)盤問他去?!?/br>
    煙年雙膝一屈跪在地上:“老夫人,夫君委實(shí)是世間最好的,只是我、是我自己命賤福薄……”眼中的淚不由落了下來。

    崔曄不管是人品,相貌,性情,家世,就算在達(dá)官顯貴才子詩人層出不窮的長安,也算是首屈一指,正是金龜婿的最佳之選。

    上品自是上品,一流也是一流。

    但并不是完美無缺的“上品一流”就適合自己。

    崔老夫人聽了這句,起初還不當(dāng)什么,轉(zhuǎn)念一想,突然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