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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300節(jié)

第300節(jié)

    回答他的,正是舊對頭武三思。

    梁侯笑道:“殿下言之有理,只不過偏偏她是個女孩兒,而且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diǎn),她犯了欺君之罪。”

    敏之皺眉捶手,嘆道:“這么說來,北魏太武帝大概是個昏君了?”

    武三思一怔,敏之道:“花木蘭女扮男裝代父從軍,身份揭穿之后,武帝居然沒有立刻將她按照欺君之罪殺死,反而大肆封賞,還要以尚書封之,豈不是大大地昏了頭?”

    武三思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一時悻悻。

    敏之環(huán)顧周遭,道:“眾位也許會覺著我的話驚世駭俗,但自古以來,的確有許多女子不輸須眉,諸公都是飽讀詩書博古通今之輩,自然也不必我在此多言,但卻也不必如此氣量狹窄,連一個能干能為的女子也容不下。小十八所做的確是許多大人們都不能及的,承認(rèn)她有這份才干,而不是一味地口誅筆伐,有什么難的?多一個能吏在朝中,為國所用,有利于民,又有何不對?且小十八是活脫脫地花木蘭,又不是那妲己褒姒等以色侍人的禍國妖姬,諸位又何必作出一副即將亡國斷朝的姿態(tài)?”

    最后一句大為逾矩,引發(fā)許多朝臣的咳嗽抗議。

    武三思也不禁失笑,便道:“她自然沒有禍國妖姬傾國傾城的容貌,不過照我看來……殿下也被她迷惑的不輕呀?!?/br>
    敏之笑道:“梁侯你在侮辱我么?”

    “我哪里侮辱你了?”

    “我府中的美姬麗妾如云,主動投懷送抱的美人也多不勝數(shù),又不像是梁侯,看上了哪家的美色還要處心積慮去搶奪霸占……至于如此不開眼么?”

    此刻舉朝臣子們都靜看他兩人,武三思臉如豬肝色:“你……”

    高宗歪在御座上,本有些無精打采。

    秋深之后,他的風(fēng)眩之證越發(fā)重了,御醫(yī)們每日會診,也只能勉強(qiáng)控制,身子不適,甚至連朝議都極少參與。

    因高宗早從武后口中知道阿弦之事,又聽群臣議論的有趣,才又打幾分精神。

    正聽得入神,身后有個聲音打斷:“好了,不要吵嚷?!?/br>
    出聲的真是在高宗背后垂簾的武后。

    只聽武后說道:“關(guān)于此事,每日在這里??谔咸希腥寺牭枚紒y無章法,今日退朝,請各位大臣各自擬寫一份奏疏,把十八子之事如何處置最佳,暢所欲言,然后呈上,陛下同我自會按照眾卿的意愿決斷?!?/br>
    高宗點(diǎn)了點(diǎn)頭,由此退朝。

    散朝之后,群臣魚貫往外,武三思回頭看一眼二圣離去的方向,心里疑惑:“娘娘到底是什么打算,為什么賀蘭瘋子這樣維護(hù)十八子,難道……我想錯了?”

    原來武三思因向來仇視阿弦,正愁無法下手,猛地得了這個機(jī)會,自然欣喜若狂,又看群臣大多數(shù)主張嚴(yán)懲阿弦,武三思正中下懷,便想隨眾行事。

    可是見敏之一反常態(tài)力保阿弦,武三思心里惴惴,生怕自己所做跟武后的打算背道而馳,他想了想,便撇開眾人,往宮內(nèi)而去。

    走不多時,將到含元殿,一陣秋風(fēng)送了句話過來,是武后的聲音,道:“論起聰明懂人的心,還是敏之最合我的意思呀……”聲音里大有嘆惋之意。

    武三思聽到這句,似被人天靈上猛然一錘,他不敢在這時候去自討沒趣,忙放輕腳步,又逃也似的離開宮中。

    而此時,就在宮門處,阿弦靠在馬車上,看著頭頂湛藍(lán)的天際,有雁群排列整齊,振翼自在飛過,豁然開朗。

    這幾日,阿弦逐漸明白了崔曄那日所說的話是何意。

    原本阿弦以為恢復(fù)女兒身后,就無法再如現(xiàn)在一樣進(jìn)退自若,瀟灑如風(fēng),又聽見袁恕己的那番略帶“私心”之論,當(dāng)然更加悚懼慍惱。

    可現(xiàn)在,她慢慢明白:朝堂上的爭執(zhí),民間的傳說,她都知道,武后并沒有再囚禁她反而釋放,再加上崔曄那些話——雖然身在爭議漩渦,而前途看似渺茫,但阿弦似乎預(yù)感到前方有一條前無古人的路,為了她若隱若現(xiàn)露出雛形。

    一陣?yán)滹L(fēng)掠過,阿弦打了個哆嗦,舉手按了按胸前,里頭揣著窺基給的護(hù)身符。

    她看一眼周遭: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自從有了此物,她心中便是如此感受。

    但是眼前清凈不受驚嚇的同時,心里又有些不安,尤其是想到涂明轉(zhuǎn)述的黃書吏之事。

    因?yàn)閼汛ёo(hù)身符,又跟隨崔曄,導(dǎo)致黃書吏無法靠近,便沒有能夠見他最后一面……

    “物在心中,善者自尋……”阿弦喃喃,仍是毫無頭緒。

    又想到涂明臨去也并未告訴她、黃書吏欲見的那人是誰,心里又覺著有些怪。

    正在出神,忽然身后有人叫道:“好哇你!”

    阿弦嚇得跳起。

    人嚇人,嚇?biāo)廊恕0⑾一仡^看時,卻見來者竟是太平公主。

    阿弦才行禮,太平盯緊了她,指著問:“你當(dāng)真是個女孩子?”

    這幾日,但凡認(rèn)得她的人,見了面幾乎都會忍不住問這句話,有些含蓄之人,雖未曾宣之于口,那眼神卻也是在她身上游來游去。

    阿弦道:“殿下……”

    太平頓足:“我實(shí)在不能信,母后雖告訴過我,我只是覺著她是玩笑呢!你給我看看!”

    阿弦又驚又笑:“看個什么?”

    太平道:“哪里能證明你是個女兒身?”

    阿弦道:“那殿下就仍當(dāng)我是個男兒就是了?!?/br>
    太平按捺不住,跳過來拉?。骸敖o我看看!”

    阿弦猝不及防,被太平握住手,正要叫她住手,忽然滿心森寒,原本紅潤的臉色就像是被冰雪覆蓋,血色在瞬間消退的一干二凈。

    一把將太平推開!太平全無防備,往后踉蹌倒退。

    身后的內(nèi)侍們見狀,也都大驚失色,紛紛沖過來,爭先恐后地扶住公主。

    太平略覺驚疑,奇怪地望著阿弦:“你干什么?”

    阿弦則握著自己的手腕,胸口起伏不定,她瞪著太平,唇抖個不停,卻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朝臣散班。三三兩兩迤邐往這邊兒而來。

    其中卻有一道身影,仿佛是孤傲落單的孔雀,獨(dú)自一人,大袖飄搖地疾步而來。

    太平眼前一亮:“表哥!”正欲前迎,就給阿弦死死地拽住手腕。

    掙了一下,太平道:“你干什么?還不松手?”

    阿弦盯著越來越近的敏之,又看看太平,幾乎是厲聲喝道:“別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關(guān)于書記略說兩句哈,他那天說讓阿弦梳妝打扮的話,是從一個純直男的角度出發(fā)的本能想法,是屬于他的一種美好的向往(假想)(其實(shí)他知道以阿弦的性格,是不大可能實(shí)現(xiàn)的)t。t

    第175章 等你開竅

    之前在跟敏之的幾次接觸之中, 阿弦見過許多詭異而凄慘之極的片段。

    但是這一次, 她卻在太平的身上同樣看見了類似的場景。

    這一次不幸的主角,換成是太平。

    嬌小的太平被人壓倒在地, 那人不理會她的叫嚷,狂暴地扯碎她的衣裳。

    她的掙扎反抗顯得如此渺小無力, 不足一提。

    瞬間在阿弦耳畔的,都是女孩子恐懼凄慘地叫聲, 像是無形的尖銳的針,刺穿她的雙耳,令人無法忍受。

    但更讓阿弦深覺驚懼的是,那個施暴之人的身份。

    ——武后向來嬌寵太平,故而這宮內(nèi)外可以說除了武后,再沒有人敢對太平高聲大氣, 如此粗魯。

    跟隨太平的那些內(nèi)侍先前見阿弦猛然推開公主,已然不悅, 只因知道阿弦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個女子, 而且還是朝官,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還跟隨崔曄左右,所以內(nèi)侍們還且不敢放肆。

    如今忍無可忍, 便上前道:“大膽,怎敢如此對待殿下?還不退下!”

    一貫任性刁蠻的太平則被阿弦嚇呆了似的,只愣愣地望著她。

    面對宦官們的呵斥,阿弦卻不予理會, 只皺眉望著前方迎面而來的賀蘭敏之。

    后者仍是那副睥睨自傲的姿態(tài),闊步而行,雙眼精光閃爍,盯著阿弦。

    對上這雙懾人的銳利雙目,讓阿弦心頭寒意滋生,幾乎想要拉著太平即刻逃之夭夭。

    方才她眼前所見,那個制住太平意圖不軌的人,孔雀般艷麗的服色,緞子般的長發(fā),因?yàn)榧鼻卸行┡で钠G麗臉孔,這所有一切,都指向了面前的這個人。

    ——周國公賀蘭敏之。

    剎那間,身邊宦官跟宮女們的怒斥,阿弦竟一聲都沒有聽見。

    在敏之將走到跟前的時候,太平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小弦子,你是不是瘋了,還不退下!”

    宦官跟宮女們圍在她的身旁,正束手無策,聽了太平出聲,才紛紛叫道:“聽到了么?實(shí)在是放肆之極!快些松手!”

    被許多人圍著,太平趁機(jī)用力一掙,竟從阿弦手底掙脫出來。眾侍從立刻將她保護(hù)在中間。

    此時敏之不疾不徐地來到跟前,他早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異狀,臉上卻反又多了一抹有些魅惑的笑意。

    跟隨太平的內(nèi)侍們紛紛行禮。

    太平疑惑地看了阿弦一眼,飛快跑到他身邊,仰頭叫道:“表哥!”

    敏之笑問太平:“方才你們在這里拉拉扯扯的,是玩什么呢?”

    太平雖然驚詫于阿弦的舉止突兀,但又恐說出來對她不好,便道:“沒什么,鬧著玩呢?!?/br>
    低頭看一眼右手腕,卻發(fā)現(xiàn)竟透出幾道紅痕來,一時皺眉。

    敏之道:“你幾時跟她這樣好了?啊對了……知道她是女孩子后,是不是覺著更親近了?”

    太平笑道:“我正是因?yàn)椴恍挪艁碚倚∠易拥哪?,不料……表哥,這會兒散朝了么?”

    “當(dāng)然,你瞧眾家大人們也都過來了。”敏之回頭示意。

    趁著太平回首打量,敏之看向旁邊的阿弦。

    他仔細(xì)打量著面前這張臉,雖然看過百回,熟悉無比,可是……此即心境不同,便更看出了好些之前沒有過的滋味。

    可阿弦的神情大為古怪,跟往日都不相同,類似驚怒交加。

    “小十八,”敏之嘆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現(xiàn)在不僅是我被你嚇了一跳,只怕全天下的人都被你嚇的不輕呢?!?/br>
    阿弦不答。

    敏之輕笑:“你用這種眼神看我是何意?”

    阿弦想讓太平回來自己身邊,卻也知道她絕不會乖乖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