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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孟四十九劍在線閱讀 - 第143節(jié)

第143節(jié)

    可就在他深思之時,一道又一道粗獷的交談聲鉆進(jìn)他的耳朵里。

    他終于忍不了了,隨手拿起筷筒中的兩支筷子向后扔去,如畫般精致的眉眼里閃過一絲嫌惡,“聒噪?!?/br>
    “噗。”筷子直插喉嚨,將說話聲音最大的一位壯漢,釘在了茶寮的柱子上。

    壯漢撲棱著,雙手下意識地去抓那雙筷子,卻在抓住之前就失去了全部的生機(jī)。鮮血從他的喉嚨里噴濺而出,恰好滴落在他身前的茶碗里,如一滴朱砂,明艷動人。

    喧鬧被殺死,死寂叢生。

    “啊啊啊啊!”下一瞬,尖叫猶如山崩地裂。茶寮里的香客們、伙計(jì),紛紛作鳥獸散,跑得狼狽不堪。

    有人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回頭看,只見微風(fēng)吹起了那人的冪籬,露出一張過分年輕卻仿佛透著死氣的白皙的臉。

    如果孟七七在這里,他一定認(rèn)得出——這是自神京消失的鬼羅羅。

    鬼羅羅摩挲著玉牌,看著上面的紋路,又再度想起了孟七七。他原想在這里等著他的,沒想到他跟那個金滿卻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時,一個黑衣人上前,低頭恭敬地說道:“主上,公主殿下發(fā)來信函,請您即刻啟程回神京?!?/br>
    “什么時候我的行蹤也要?dú)w她來管了?”鬼羅羅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稟主上,公主殿下說,魚上鉤了?!毕聦偕钌畹氐椭^,不敢多說一字。

    聞言,鬼羅羅終于有了絲笑模樣。他的手指轉(zhuǎn)著玉牌,眸中掠過一絲精芒,起身道:“回神京?!?/br>
    與此同時,神京,百花樓。

    頤和公主看著面前半大的少年,手指摩挲著茶杯,沉吟片刻后,說道:“小先生之才學(xué),當(dāng)世僅見。只是距離下一次科舉還有兩年半,現(xiàn)在說這些,恐怕為時尚早?!?/br>
    “其實(shí)不需要兩年半那么久?!奔驹绿牡馈?/br>
    “哦?”

    “只要陛下能開一次恩科,學(xué)生就不需要等兩年半那么久了?!?/br>
    頤和公主便笑笑,道:“可是如今四海不平,妖獸為患,父皇恐怕是不會開什么恩科了?!?nbsp; “非也?!奔驹绿膮s緩緩地?fù)u搖頭,再度替頤和公主將茶杯蓄滿,慢條斯理地道:“若新帝登基,普天同慶,也是可以開恩科的?!?/br>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頤和公主瞇起眼,殺意頓顯。

    “公主殿下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嗎?”季月棠直視著她的眼睛,反問。

    第160章 虎與龜

    百花樓里的百花已經(jīng)沒有了, 新的百花綻放于后三街的吉祥客棧, 這是所有神京人都知道的事情。若哪位有心的情郎能去吉祥客棧求得一朵花,定能博佳人一笑。

    百花樓的生意為此差了許多, 但它畢竟是城中最高的樓, 它永遠(yuǎn)會在這座偉大的城池中屹立不倒。

    “若公主殿下改變了心意, 那么這座神京最高的樓,就將是我送給殿下的見面禮?!奔驹绿耐U和公主離開的背影, 如是說道。

    可頤和公主看起來沒有絲毫回轉(zhuǎn)的意思, 她冷酷的拒絕了季月棠膽大包天的提議,并出言訓(xùn)斥了他。

    百花樓的二樓, 很快就空蕩蕩的只剩下季月棠和他的老仆唐察兩個人。人已走, 茶已涼, 季月棠倚在門口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灑金街,過了許久,回頭問:“你怎么都不問問我接下去要怎么辦?”

    唐察冷靜地煮著茶,點(diǎn)頭道:“主人心中清楚, 老奴不必多問?!?/br>
    “你就是話太少了, 頗多無趣?!奔驹绿恼f著, 干脆拿出一卷書來讀著,聊解乏困。

    屋里便安靜了下來,只有茶水逐漸沸騰的聲音越來越響。唐察撥了撥爐火,隔著爐上升起的水霧看著主人,問:“公主殿下會答應(yīng)您的提議嗎?”

    季月棠翻著書冊,目光不離書本, 答道:“每個人心中都有作亂的欲望,只是有大有小罷了。頤和是堯光的后人,野心都流淌在血液里,這是與生俱來的。她是所有我見過的皇室子弟里,最像堯光的一個,野心磅礴、殺伐果斷、善于隱忍,更難得的是她還是一個女子,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就更不容易了?!?/br>
    唐察竟不知道主人對那位公主殿下的評價這么高,頓了頓,他奉上一杯熱茶,道:“若真是如此,那有朝一日她榮登帝位,定不會甘愿受主人擺布?!?/br>
    “你想說我何必自己扶持一個敵人是嗎?”季月棠笑笑,把熱茶捧在掌心,說:“快刀才能斬亂麻,這個快有兩層意思。一個是刀法夠快,一個是刀刃夠鋒利。大夏皇室居于神京上千年,他們安逸得太久了,心中的刀都快鈍了。即便當(dāng)今皇帝如何冷酷無情如何天威難測,他終歸只是被堯光的功績困在這座城里的守城者,即便與周自橫稱兄道弟,耳濡目染,也掙不脫自身的狹小。他沒有那個魄力斬?cái)鄨蚬饬粝碌囊磺?,只會縮進(jìn)神京這個烏龜殼里,繼續(xù)做他的太平美夢。”

    唐察認(rèn)真思考了片刻,道:“猛虎與烏龜?”

    季月棠贊賞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比喻不錯。人生太無趣,寧與猛虎搏斗,不與烏龜較勁?!?/br>
    聞言,唐察也終于有了一絲好奇,問:“那鬼羅羅又是什么?”

    季月棠歪著腦袋想了想,說:“一條幼嫩的毒蛇。”

    “周自橫呢?”

    “一個醉酒的詩人,理想的詩人,詩人是不會殺人的?!?/br>
    “十七呢?”

    “一頭利爪的狼?!?/br>
    “孟七七呢?”

    “他啊……他是這世上最像堯光也最不像堯光的一個人,就像一只隨處可見的黃毛狗。不知道是從哪個山野里蹦出來的,興許跟那話本里的孫猴子一樣,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不管你是天子還是農(nóng)夫,惹毛了它,它都咬你,不咬下一口rou來不罷休??墒沁@種狗偏偏又特別討人喜歡,家家戶戶都喜歡在家門口養(yǎng)上一條,可惜千萬人中,它向來只挑一個主人?!?/br>
    唐察聽得出他話語里的惋惜,上次孟七七離開神京時,他也是這樣惋惜。

    “那陳伯衍呢?”他又問。

    這一次季月棠卻遲遲沒有回答,他似乎在思考,卻總也得不出一個精辟的答案。這讓唐察有些詫異,而后他自己也仔細(xì)思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對于陳伯衍這個人,也知之甚少。

    在神京時,他總是沉默地站在孟七七身側(cè),不顯山不露水。難得幾次出手,也是君子作風(fēng),可那是假象,不是么?

    唯有最后驅(qū)動大陣時,唐察曾在夜雨中感受到一絲殺意,可那畢竟太不可捉摸了。

    “那可真是一個不可捉摸、又足夠矛盾的人?!奔驹绿暮攘丝诓瑁抗庠竭^窗欞,望向遠(yuǎn)方,“或許等到陰山的消息傳來,一切就都明白了?!?/br>
    這時,有人來敲門。

    唐察起身應(yīng)門,不一會兒,拿了一封信進(jìn)來。

    季月棠拆開信看了一下,隨即丟進(jìn)爐子里燒掉,說:“讓屈平和十七都不要著急,先把已經(jīng)到手的那兩處秘境穩(wěn)固好,再開第三處不遲。趁勝追擊固然好,可狗急了還會跳墻,更何況對方陣中還有孟七七那樣的瘋狗。把他們逼急了,容易搞得兩敗俱傷。不如多給他們一點(diǎn)時間,讓他們仔細(xì)想想,有的時候想的越多,顧慮越多,越是束手束腳。人類總是這樣,即便死到臨頭,也依舊要計(jì)較利益得失。你爭一寸,我奪一尺,最后弄個兩敗俱傷,變成妖獸的盤中餐。”

    身為人類的唐察對此不予置評,或許是他早過了為此嘆惋的年紀(jì)了。

    季月棠最后嘆道:“這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堯光了?!?/br>
    金陵,莫愁湖。

    時隔半年,王子靈再度站到了纏花樓前的那座仙子石像前。他抬頭仰望著這位老祖宗,只隔了半年,卻覺得恍如隔世。

    青姑蹲在護(hù)欄上托著下巴看著他,說:“王常林把你派出來巡邏,表面上是把戍守金陵抵御妖獸的重任交給了你,可實(shí)際上是把你逐出了王氏的權(quán)利核心。就連你的巡邏隊(duì)里,二把手都是王常林的寶貝兒子,沒人會聽你的。繼續(xù)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

    王子靈無奈,“姑奶奶,您就別打擊我了?!?/br>
    “那你求我啊,求我的話我就幫你。”青姑眨眨眼,俏皮可愛。

    若是以前,王子靈最喜歡的就是這樣機(jī)靈可愛的姑娘,可這位姑奶奶他可真吃不消,恨不得抬到佛堂上供起來。

    “姑奶奶,我求你?!蓖踝屿`果斷妥協(xié),甭說求她,只要姑奶奶高興,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辦法去摘下來。

    “如果想不到辦法,那就找別人幫忙唄。來,你跟我走?!闭f著,青姑從欄桿上跳下來,大步走在前頭。

    王子靈急忙跟在后面,片刻后,兩人停在了一處小屋前。青姑敲敲門,揚(yáng)聲道:“朱婆婆,你在嗎?青姑來看你來啦!”

    仍是那個妙齡女子來開的門,朱婆婆也仍如上次孟七七前來造訪時一樣,倚在窗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青姑甜甜地叫了聲“婆婆”,她便伸出手樂呵呵地喚她過去,徒留王子靈一人尷尬地站在原地。好在他在王家那么多年,習(xí)慣了這樣的冷落與尷尬,所以感覺尚可。

    過了好一會兒,朱婆婆與青姑把嗑都嘮完了,才想起旁邊還有個人來,問:“青姑,這是誰???”

    青姑倚在她身側(cè),笑說:“回婆婆,這是王家的少主王子靈?!?/br>
    “哦,原來是王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子。”朱婆婆掃了他一眼,態(tài)度與對待青姑比起來,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王子靈不敢怠慢,連忙跪下行了一個大禮,“晚生拜見朱婆婆,冒昧打擾,還請婆婆見諒?!?/br>
    朱婆婆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這回是連眼皮都懶得抬了,一邊輕輕拍著青姑的小手,一邊說:“這金陵的水土真是越來越差勁了,都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從前王士儀的風(fēng)姿你們是半點(diǎn)兒也沒學(xué)到。倒是一個個都成了靠女人的草包,王常林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爹還沒死的時候,我說他還有點(diǎn)兒希望,可沒想到他兒子卻是個不中用的?!?/br>
    王子靈聽到“靠女人”的時候,本想起來反駁,可一聽到她提起自己的父親,便又忍著沒說話。

    這又怪誰呢?還不是怪他沒用。

    王子靈這般想著,越想越入神,便沒注意到朱婆婆已許久沒說話。忽然,青姑一聲“呆子”將他喚醒。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致歉。這一點(diǎn)他倒是做得很自然,該道歉就道歉,絲毫不覺得自個兒身份尊貴。

    不,等等。

    剛才朱婆婆說什么?靠女人的草包?

    王子靈忽似醍醐灌頂,像打通了任督二脈,腦中一片清明。當(dāng)初爹娘意外亡故,王常林為何會在那么多族人中脫穎而出?要知道那時候有資格繼任家主之位的并不止王常林一個,他們這支主脈人丁單薄,旁系虎視眈眈,更有長老堂施壓,并不算天縱之才的王常林何德何能穩(wěn)坐家主之位呢?

    大長老王敬想要扶持一個傀儡不假,可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王常林娶了蕊珠宮宮主最寶貝的弟子,也就是如今的王夫人。

    王夫人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從不在族中攬權(quán),也不曾苛待王子靈落下把柄??伤龜?shù)十年如一日地維系著王家與蕊珠宮的關(guān)系,穩(wěn)固著王常林的家主之位。

    要想推翻王常林,無非分內(nèi)外兩條路。一是通過長老堂與其內(nèi)部分裂,二是從外部打壓。蕊珠宮這條線,無疑就是外部打壓的最佳選擇。

    只要蕊珠宮不再支持王常林,那么王常林的支持者們,恐怕也會重新考量他們的選擇。最疼愛王夫人的老宮主已經(jīng)病逝了,現(xiàn)任的上官宮主他見過,是位冷面女俠,雖不茍言笑,但給王子靈的印象不錯。

    她與王常林應(yīng)該不是一個路子的。

    “多謝朱婆婆指點(diǎn)!”王子靈誠心拜服。

    朱婆婆閉著眼,“我可什么都沒有說,都是青姑這丫頭纏著我跟我說話,與你何干?”

    王子靈這會兒開心著呢,“那就謝謝小姑奶奶。”

    青姑得意地沖王子靈眨眼,朱婆婆便無可奈何地點(diǎn)了點(diǎn)她額頭,道:“你們這什么跟什么,亂了輩分。”

    “是他自己愿意叫的?!鼻喙媒忉尩?。

    “是是是,姑奶奶說的是?!?/br>
    朱婆婆見他們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年輕人的事,她便不多管了。只是她拍了拍青姑的手,說:“你們可別小瞧了王常林,年輕人最忌諱輕敵。宛南已與我說過了,他會重回長老堂,可要扳倒王常林,你們的籌碼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王子靈心中明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這些幼獸可能還沒把對方咬死,自己就先被毒死了。

    就在這時,青姑說:“師父說過,一刀不夠就再砍一刀,沒什么大不了的。王常林可以聯(lián)姻,小胖子你也可以啊?!?/br>
    王子靈愣住,“我找誰聯(lián)???”

    “我咯。孤山劍閣現(xiàn)任小師叔的親傳弟子,最受寵愛的小師妹。我大師兄還是陳家的繼承人,天姥山的青崖大哥待我如親妹,難道還比不上一個王大娘嗎?”

    青姑雙手抱臂,下巴微抬,把她師父打人時的囂張樣學(xué)了個十成十。

    第161章 思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