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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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婳婳察覺出他的一絲異樣,悄無聲息從身后而來為他披衣。 并不是雨,只是風洶涌。英奴把窗子打開,眼神沉下來,和外頭無盡的夜色默然對峙著。夏日未出,可竟仍涼到骨子里去了。 寧meimei,他默念,心口突然一陣絞痛,似乎整個心胸里反而下起了凄愴苦寒的雨,攙著錯綜紛擾的往事不知要落向何方。 眉婳婳不再言語,只從身后輕輕抱住他,緊貼他光滑的脊背,英奴瞬間感受到一陣溫熱,嘴角升起一抹笑,轉(zhuǎn)身擁住了眼前人,唯有當下,才是真實的。 這日,一大早,靛花巷便閃出一團水綠影兒,不意驚了過路的車馬,車夫扯了韁繩半起身厲聲喝道:“沒長眼睛!”話音剛落,簾子掀起一角,探出半張臉:“不得張狂!” 婢女四兒認出這張俊秀的臉,連忙行禮:“謝顧公子大量。” 顧曙見她認出自己,遂帶笑問:“府上貴姓?” “成府?!彼膬盒φZ,顧公子向來謙遜有禮,最有世家子弟風范,成府就是下人都十分喜歡他。 顧曙若有所思,起了疑:“你這是……?”這邊巷子幽窄,四姓家奴有在這里置房產(chǎn)的,他抄近路而行,偶爾碰上并不稀奇。 四兒犯了難,不知該不該說,便有些含糊:“府上有人病了,在這里靜養(yǎng)?!?/br> 顧曙看她神色支吾便不再多問,放了簾子,腦中把眾人過了一遍。一來不能是什么重要人物,輪不到放這種地方,二來也絕非下人,否則小丫頭何須遮遮掩掩?可思來想去,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能被成府往那里送。 到底是有幾分臆測,放不下此事。好在不是要事,半晌功夫便查的清,是位姑娘住在里頭的小院。顧曙聽言,沒來由意念泛泛,坐臥難安,沐浴更衣后,直往靛花巷去。 門看起來還是嶄新的,院落不大,柵欄處伏著成片的蔓草,了無人氣,路面還算干凈,只靜悄悄一片,太過冷清。 廳堂正中央掛著藥罐,翻滾聲分外清晰,邊上的小丫鬟正百無聊賴托腮盯著那騰騰熱氣發(fā)呆,渾然不覺有人進來。 等身影近了,眼前似乎多了點什么,驀然驚得叫出來,等看清眼前人分明貴公子模樣,才紅著臉問道:“公子何人?有何事?” 他輕笑撫慰:“只是路過,門沒鎖,便進來隨意看看……”話沒說完,里頭一陣清脆響聲,小丫鬟面上又是一驚,匆忙打斷他:“公子失禮了!”說罷折身疾步往里屋去了,顧曙斂了斂衣角,提步跟上前去。 青帳半掩,露出半截纖纖手臂,一地藥汁四濺,瓷碗橫臥中間,竟完好無損并未摔爛,小丫鬟小心揀起,依偎到床榻,低喚一句:“賀姑娘?” 這一聲輕語,聽得顧曙心底亂跳,不由慢慢靠近了,看清榻上人,當真是她,青絲浸透了汗,一順鋪開,更襯得面色如雪,形銷骨立。 似是聽到呼喚,琬寧慢慢睜了眼,目光離散不定,直到無意對上顧曙投過來的目光,胸腔里仿佛燃著火,迸出罕有的光芒來,她掙扎著起身,顧曙一個箭步上前相扶,盈盈一握纖腰在掌,不等他思量是否避嫌離遠一些,柔軟如水的身子便緊緊擁住了自己。 “煙雨jiejie……”壓抑入喉的輕語里輾轉(zhuǎn)著焦渴,他不想她病怏怏的還有這等力氣,箍得異常緊,溫熱的臉頰緊貼在自己脖頸處,便是這般,竟是蝕骨心跳,他分明感受到她難舍的依賴,漸漸有g(shù)untang的淚液順流而下,整個身子掛在懷中,他自幼不曾這般被人需要,也不會這般求人,心尖都在顫。 而掌中的腰肢纖細,更讓他擔憂錦緞下這一脈輕骨仿佛要隨風化去,便不覺緊了緊手臂。 依偎在懷的這具身子,無氣不馥,顧曙貪戀懷中人的氣息,可腦中卻仍清明,這已然失禮于她,他實在是不忍心。 一旁的小丫鬟看得呆若木雞,不知該如何是好,出去不是,站在這看也不是,訥訥說道:“看來姑娘是病糊涂了……” 懷中人再沒了言語,唯獨那一聲“煙雨jiejie”,突兀地懸在他心頭。雖知道是認錯了人,卻依舊讓他悸動又失落,只得緩緩扶穩(wěn)了,往床榻上臥去,心底忍了忍,正要起身,不想琬寧忽伸出手來,眼里盡是一片光: “贖我!煙雨jiejie,贖我……” 顧曙自然聽不懂她這番話何意,看她再度昏迷過去,才把手輕輕拉了出來,退了兩步才勉強道: “賀姑娘是清白女兒,不過病中昏沉,這事不要說了出去,免得壞她清譽,明白嗎?”語罷只覺腹地一股熱流堪堪地直竄,他疾步出了院子,逃難般倉皇,渾身又漲又熱,脖頸處似還緊貼著那層皮膚,想得他幾乎要炸裂一般。 第71章 回到府上,先端了杯冷茶往嘴里灌,孟浪了些,衣袖間便濺得到處都是水痕,恰巧被途徑的顧子昭瞧見,倒覺得稀奇,癡癡笑道: “阿灰亦能作牛飲?” 顧曙心底一陣煩躁,強壓著,淡淡笑言:“今日是渴極,不得不為之?!?/br> 顧子昭投來幾瞥,譏哂道:“阿灰難不成是□□攻心了,無處泄火?”他無意一句尖酸話,倒真像戳中自己心事,顧曙報之一笑:“那些舞娘早在靜候,子昭何須在我這里過口舌之癮?” 他自然深知顧子昭癖性,剛進府時,門口停的車馬一目了然,家公自然不會管子昭每日里無休無止的荒唐事,自己更不會過問。果然,這句終于打發(fā)掉他,而自己忽意識到,方才竟忘記最緊要一事,那賀姑娘似乎病得重,身邊也無得力之人,該遣人去看的,轉(zhuǎn)念間,覺得師出無名,立了半晌竟也不知道該如何權(quán)宜了。 正茫茫然,忽見子昭的隨從竟又折腰回來,笑著打了個揖: “長公子,六公子說方才有一事忘記和您講了,今年中秋是夫人的五十大壽,六公子已經(jīng)和大人商量過,此次壽宴,由他一手經(jīng)辦,長公子就無需再為此勞心了?!?/br> 原是這事,顧曙并無詫異,迄今為止,生母已亡故十年,期間張氏數(shù)次拒絕扶正,直到大將軍事了,局勢太平,庶母終于應承下來。子昭當時尖刻譏諷的笑仍回蕩在耳畔:“阿灰,日后要喚夫人了,知道么?” 這是庶母扶正后的第一個生日,顧曙清楚,日后這事都不用他來cao持了。 “知道了?!彼?,看著那隨從走遠,腦中又自然想起琬寧,還沒走幾步,外頭有人來報,方山津津主馮兮求見。他掐斷那些蓬蓬勃勃的念頭,不往聽事,徑直去了書房。 “公子,”馮兮恭敬行了禮,“事情都辦妥了,只差去尚書令那稟事了?!?/br> 顧曙飄然而坐,心底靜了許多,面上便露出清淡的笑:“這段時間的商稅仍給六公子,他看中幾名胡姬,向來都要拿珍珠去換的?!?/br> 子昭喜歡美麗的女人,府上妻妾成群,歌姬舞姬一應俱全,江南女子看厭了,便把西域的胡女弄到府上來跳胡旋舞,的確迷人。父親寵溺他是慣了的事,雖也有動怒的時候,不過片刻就相忘,人果真是恃寵才驕的。 “尚書令既知道了,便會翻個底朝天,到時定是心腹之人去問話,記住,你越是磊落無懼,他倒越信你,底下不是還有直水五人么?選個忠心不怕死的,填些錢財罷了。” 馮兮一直俯首認真聽著,等他交待完才微微抬眸,坐上公子真璧人一般,風姿不讓,說出的話也永遠春風般和煦。他曾有幸聽顧曙清談,更是不可方物如池中白蓮,如今這些話還是這種語調(diào),卻刺得人脊背發(fā)涼。 眼前這位勞謙君子心里到底在謀劃著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成府。 福伯來送書函時,成去非正伏于幾案批閱著公文。 “大公子坐多久了?”福伯探頭瞧了一眼,揚了揚下巴,悄聲問趙器,趙器亦悄聲答道:“今日沒早朝,四更天就坐那兒了。” “哦”福伯一陣唏噓,感慨了一句:“這么熬,可不是個辦法?。 壁w器默然,福伯這才想起正事,連忙把書函遞了過去:“不知誰送來的,只說要交給大公子。” 無名無姓,光禿禿一片,趙器搭眼瞥了下,抬腳進去了。 還沒等著開口說話,身后一陣風,有人影跳進來,只見四兒也顧不上行禮,大口喘著氣,撫著胸口斷續(xù)吐出一句: “賀姑娘……賀姑娘快不行了!” 聽得趙器心頭一震,案前成去非霍然起身,大步下來: “大夫呢?” “前幾日就沒再來,您是知道的……”四兒見他神情冷淡,腦子轉(zhuǎn)得極快,明明上次回稟清楚了狀況,大公子日理萬機,忙忘了? 果真,成去非這才驀然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是他的疏忽,沒著意在這上頭。 正想再問,已瞧見趙器手中書函,遂連連比了個手勢,待接過來,幾下甩開,一行行流麗的行書映入眼簾,這字跡他熟悉,正是史青的,便一壁拿著信,一壁匆匆往外走。 “備車,去靛花巷?!彼鄣撞浑x書函,步子邁得也分外急。出了大門,趙器一個箭步過去替他打好了簾子,正欲上馬車,只聽遙遙一句: “尚書令請留步!” 成去非只得彎腰撤下來,定睛看了,是方山津的津主馮兮,只見他一路小跑而來,見過禮,臉上便浮器一層愧色: “屬下辦事不力,請罪來了!” 時間迫急,成去非沖四兒擺了擺手:“先走?!?/br> 言罷看馮兮神情,隱約察覺不對,只見馮兮忽深深折下腰去:“從洞庭湖來的糧船,悉數(shù)沉在津關(guān)處了……” 成去非面上略無表情,只冷冷道:“這幾日風平浪靜,糧船一路平安無事到的方山津,你卻來告訴我,幾船的糧食都打了水漂,你們這是發(fā)善心喂魚呢?” 不滿已非常明顯,大公子本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馮兮一時無言,知道后果既成,倘再多作口舌之辭,只會徒增他反感,便垂首恭候。 “船上的人呢?” 馮兮連忙回話:“不知所終?!边@話一出口便直后悔,果不其然,成去非冷哼一聲,甩手上了馬車,一句話都沒扔下,徒留馮兮在原地一點頭腦都摸不著,兀自想了半晌才徐徐又往顧府去了。 馬車內(nèi)廂里成去非掏出那封書函,重新審閱起來。 一行行看下來,心底不由起了贊嘆之意,史青數(shù)十年的大司農(nóng)中丞不是白當?shù)?,皇甫謐第一門生也絕非虛名。他許久不曾見到如此簡潔卻又鞭辟入里的策論,那些言之昏昏,不知所云的上書,簡直該直接扔進爐子里去! “上頭林子的事怎么樣了?”成去非緩緩把信工工整整折起來,又重新放好。 “上頭確實有些好材質(zhì),所以才禁止百姓砍伐,只供有些頭臉的家族。不過也有官商插手,砍了先賣與民商,再流入市場買賣。這些日子,坊間有了傳言,說四姓要圈林,再也不能胡亂來了?!壁w器言之細細。 成去非一臉的森嚴,暗暗冷笑,地是沒多少可圈了,林子怕還是能尋出不少的,有頭有臉,可知這臉是誰給的? 思緒便又轉(zhuǎn)回了方才馮兮的話上,成去非思忖了片刻,聲音宛若敲冰一般:“方山津沉船一事,交給廷尉署去查,你,稍后去把廷尉署的鄭重找來見我?!?/br> 趙器聞言,心底凜然,這事直接交由廷尉署,未免有小題大做的嫌疑。建康兩大津關(guān),牽扯朝廷世家重利,就是有些不清不楚的,也不宜公開審理。而廷尉署自鐘山之事后,來了次大換血,之前那三千死士,有多少經(jīng)監(jiān)斬官之手,只有大公子自己清楚,廷尉署本不是前朝多緊要的位置,卻因鐘山一事,變得格外引人矚目了。 馬車停在巷口,成去非下了車,提袍快步拾階而上,里頭四兒聽見動靜,忙出來相迎,眼圈隱隱泛紅: “大公子……” 榻上琬寧只剩口中一絲微氣不斷,一側(cè)小丫頭正暗暗抹淚,見成去非進來,給騰了地方。 是他食言,把她一人丟在這小小的巷子里,天上飛鳥都已歸巢,而她不知輾轉(zhuǎn)了多少次的希冀和失望。 成去非先前多半是因惦記那些古籍孤本,才待她花幾許心思,他本無心于兒女私事,不肯在這上頭耽擱功夫,而眼前人命懸一線,到底讓他生出一絲悔意—— 她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上無父兄,中無夫君,下無子嗣,不知從何處來,眼下亦不知命歸何處。 眼見琬寧出氣大,入氣小,已經(jīng)促疾得很,四兒忍不住上前提醒: “大公子,是不是該給姑娘凈身換衣裳,待會身子涼了就……”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這賀姑娘才十六歲的人,同府上婢子們年齡相仿,花一般的好顏色,花一般的好年紀,不禁念及有一日夜里偶然聽見她呢喃著,近了身,才聽清是在說窗外斜掛的一泓月。 日后,賀姑娘便再也無需記掛那一地的月色了。 成去非僵在一側(cè),并未動彈一下,眼睛雖仍是冷的,心底卻熱了起來。他這是注定要虧欠她了?掙扎幾分,卻遲遲拿不了主意, 不由再度攥了攥那只手,果真沒了上回的熱度,冰涼一片。 成去非把那手往唇側(cè)送了送,輕輕呵氣似想要讓她暖和些,低語道:“我怕是要對不住阮姑娘了?!?/br> 第72章 外頭夜色漸漸落下,月亮升高,透過蓬蓬松松的云,照了過來。 四兒掌了燈,昏黃光線里,榻上人已然沒了魂魄般,她正小心褪去琬寧里頭的褻衣,不料琬寧忽半坐了起來,伏在榻側(cè)哇哇直吐,一瀑青絲半垂于地,堪堪掩著面,驚得四兒大叫一聲,登時跳起腳來。 本在外室避嫌的成去非聽到聲響,忙奔進來相看,因琬寧背上不著一縷,肌膚乍然入目,好似一朵皎白的花孤懸在那,唾手便可采擷。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抓過一旁的夾被自其前側(cè)把她裹住,才攬入懷中,無意觸及胸前那半邊起伏,柔軟且?guī)е:臏責?,像擺尾的一只小魚,在他手心微微蕩漾了一下,直叫他底下發(fā)緊,仿佛蟄居的獸,想要侵犯。而避開的手又不覺托至她盈盈的細腰,那里有小小的漩渦,她的人,就在他懷中,在他眼底下。 明明死亡近在咫尺,他卻從未如此清晰地回想起那一團遙遠的溫暖濕潤,等待著他……待目光碰觸到榻下一灘半煙半紅的血,才沖淡腹下的緊,成去非自覺手有些不穩(wěn),低首看了看她,慘白的臉上竟回潮幾分紅暈,只見四兒似喜還悲地近了身,啜泣道: “大夫說,吐出些臟血來,興許就好了!賀姑娘也許真的就好了!” 聲音里有幾分雀躍,成去非徹底從那股灼人的臆迷中清醒,他又是烏衣巷成府的大公子了。 仿佛窮其這一生,他注定只能是大公子。 “賀姑娘,她,她……”四兒忽指著琬寧驚喜叫道,原是她迷迷糊糊半張了眼,成去非目光躍過去,輕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