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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臣本紀(jì)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安置吧?!彼f完這句,當(dāng)真斂衣而去,徒留琬寧仍在懵懂混沌中,不能細(xì)想方才之事。

    夜雨秋涼,成去非指尖仍殘留一抹溫?zé)?,卻抵不過這沓書稿來得沉重。

    橘園的燈火長明,秋雨就這樣淅瀝了一夜。

    又過幾日,趙器已查清宅子來歷,趕著回府里稟事,剛翻身下馬,就見門口福伯迎下來,同那不知何時(shí)到的步蘭石噓寒問暖一陣。

    來的早不如趕得巧,趙器早對成去非的那番話心領(lǐng)神會(huì),此刻便疾步上前,笑著見了禮:

    “步大人?!?/br>
    步芳回首見是他,忙也回禮道:“下官來是因河堤一事竣工,特來回奏尚書令大人?!闭f罷面上竟微微有些不自在。

    河堤竣工,合該先奏都水監(jiān),他這是越級(jí)上報(bào),犯不著直接往府里跑,步蘭石到底是老實(shí)人,趙器大略猜出他心思,遂無聲一笑:

    “大人想必是公務(wù)勞心,一時(shí)記錯(cuò)了日子,今日不在假中,大公子天不亮便去了尚書臺(tái)。”

    說著瞟了一眼他手中所持之物,故意道:“大人不如把要呈的事宜,先讓小人帶著,待大公子回府,小人即刻便給送過去,也省得大人空跑一趟。”

    見步蘭石面露猶疑,舉棋不定,知道他這是想來探口風(fēng)呢,不再逗趣這老實(shí)人,便笑著往里引:

    “小人有些不當(dāng)講的話,正想同大人說呢,還請進(jìn)來說話。”

    步芳不明就里,有些詫異,提步跟著趙器進(jìn)來了。

    兩人沿著水榭緩行,趙器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小人聽聞大人看中了府上的一個(gè)姑娘?”

    步芳聞言暗驚,不知這趙器如何知道的,轉(zhuǎn)念一想,他是大公子身邊人,知道這些似乎也不足為奇,面上一紅,算是承認(rèn)了。

    “恕小人直言,當(dāng)日見大人看那賀姑娘身影出神,倒也不難猜出幾分,”說到此,那胡人少女的面龐忽再次襲上心頭,趙器便頓了片刻,才繼續(xù):

    “這種事本輪不到小人說什么,小人也自知愛慕佳人是人之常情,不過,有一點(diǎn),小人卻以為該提醒大人,大人是尚書令一手提攜的,小人從未拿大人當(dāng)外客看,所以實(shí)在忍不住,欲言一二,還望大人不要往心里去?!?/br>
    他有意道如許廢話一堆,自然讓步芳又是惶恐又是感激,訥訥瞧著他:

    “下官自當(dāng)洗耳恭聽,不知有何賜教?”

    趙器面色多了幾分整肅,先問道:“敢問大人意中人可是府上那位賀姑娘?就是當(dāng)日橋頭所見?”

    步芳一想到那清麗纖秀的女孩子,心底又涌出一絲柔情來,原來那女子姓賀,步芳罔顧遐思,半日才回神,尷尬頷首。

    “那,大人可知那位賀姑娘是何人?”

    這下把步芳問住,目光中滿是征詢之色,心底隱約覺得不好,吞吐道:“難道,不是貴府?”

    趙器徐徐搖首,一聲長嘆:

    “人確實(shí)是成府的人,只不過,這位賀姑娘是隨公主一起來的,”趙器有意停了停,果然,步芳臉色一變,不過似乎仍未聽出門道。

    “賀姑娘曾在宮中為公主伴讀,公主下嫁烏衣巷,尊當(dāng)今太后旨意,姑娘便跟著一道來了成府,這么跟大人說吧,這賀姑娘,不僅是公主的人,更是大公子私人,大人可明白小人的意思了?”

    一席話說得步芳面上煞白,腦中嗡嗡直響,再回想當(dāng)日情形,自己心潮澎湃,一時(shí)不曾留意到大公子是何心情,只把他那話當(dāng)真,以為真要問問姑娘的意思才行,如今看來,真是大謬也!

    “這……下官絕無冒犯大公子之意!下官竟……竟……”步芳已然滿臉羞愧,話也不成句,趙器看在眼中,不由生出幾分感同身受的惻隱之情,遂好聲安慰道:

    “不知者不為過,大公子絕不會(huì)怪罪于你,其實(shí),大公子對這種事素來寡淡,并不以為意,不過既牽扯公主,小人深以為不可,遂擅自行事,今日說出來,大人海涵。”

    步芳即便心中再失落不舍,此刻也顧不上那些了,只呵腰對趙器打了個(gè)揖,連連道:“多謝提點(diǎn),否則,芳險(xiǎn)釀禍?zhǔn)隆!?/br>
    趙器忙扶他一把:“大人言重了,大人倒也無需惆悵,世間好女子多的是,再另尋佳人便是?!?/br>
    步芳神思恍恍,他這幾句只最后一句入了心,腦中徒?!凹讶穗y再得”的遺憾與酸楚,好不易定了定心神,把懷中公文遞與趙器:

    “有勞了,芳,芳先告辭?!?/br>
    說著便匆匆折身而出,趙器在身后遙遙看著,過那門檻時(shí),步蘭石險(xiǎn)些被絆倒,踉蹌了幾步,幸得邊上小廝眼疾手快相幫一把。

    趙器兀自輕輕嘆息一陣,抬腳去了。

    直到成去非自尚書臺(tái)回來,他把宅子的事情回稟清楚后,又把今日步蘭石一事說了,見成去非并無多少反應(yīng),只吩咐了句:“把此事交與杳娘去辦吧,盡快促成最好?!?/br>
    真正讓成去非頭疼的還是這官場的“送故”“迎新”之風(fēng)。

    竟不覺間已達(dá)到“相望道路”的程度。

    有此,便巧詐由生,傷農(nóng)害政。

    積習(xí)既已成慣例,是難以扭轉(zhuǎn)的。京都有世家子弟,并不以入中央朝廷致仕為意,反倒以家貧為由,請求出為地方官員,個(gè)中玄機(jī)盡在于此了,難怪前幾日韋家子弟韋述,求試宛陵令,十分懇切。

    王朗有心,文稿里除了頗成系統(tǒng)的著述,亦有斷章小札。其中有一條便是記述官員調(diào)任頻繁之事,照朝廷規(guī)章制度,地方官員應(yīng)六年更換一次,可實(shí)際卻是:縣級(jí)地方主官一度任期只有一年,更有甚者,一年換了幾任,不過是為了謀取更多的“迎送之費(fèi)”而已。

    而那些封疆大吏,譬如荊州許侃,任期又遠(yuǎn)超六年,長期霸占著膏腴之地的都督刺史們,把持著一方財(cái)政軍政,中樞微弱,錢物兩缺。而吏治大將軍把持經(jīng)年,更添混亂。如今西北邊防日益嚴(yán)峻,成去非挑了挑燭火,把那周將軍的來信又重讀一遍,緩緩提筆蘸墨,思忖良久,方落下筆。

    一連幾日,除卻上朝,成去非其他時(shí)候不再會(huì)客,只潛心研讀王朗贈(zèng)與的這一卷書,直到這一日,虞歸塵來訪,才知道王朗已去了三五天。

    果然沒人來報(bào)喪,王氏一族扶柩北上,建康從此不會(huì)再有王氏族人。兩人低語交談著,才士凋零,哀起于心。夜深,外頭忽下起了雨,風(fēng)吹得急,帷帳四起,案幾上燈花簌簌而落,兩人的聲音被風(fēng)雨聲淹沒,便雙雙起身,立在屋檐下看那雨簾幕天席地掛下來。

    “我本想送些財(cái)物,念及太夫人,只能作罷。”虞歸塵伸手去接雨水,水珠濺開猶如摔裂的水晶,“但愿雨水皆化酒,常伴故人……”

    他面上帶著悵惘的笑,繼續(xù)喃喃著:“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dú)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成去非聽出是《齊物論》,眼下確是貼合王朗。虞靜齋心底哀傷,虛空不可言明,眸中自迷茫黯淡,成去非知他愁緒難平,垂著眼簾低聲道:

    “莊生有時(shí)難免太過莫測,談天地,言生死,有些道理縱然你我明白,卻依舊逃不過,倒不如忘掉?!?/br>
    他亦只能言及此,死人的事,他看得太多,他也勢必清楚的是,王朗的死,僅僅是個(gè)開始罷了。

    “而今,并不是哀矜故人的時(shí)候,”成去非腦中浮現(xiàn)王朗當(dāng)日所言,自然想起鐘山一事前,他只向虞靜齋說了一句“與我舉事,可否?”,虞靜齋連話都沒有,便默然頷首,點(diǎn)到為止的試探,兩人皆心領(lǐng)神會(huì),后來,當(dāng)真是默契十足,其利斷金。

    但王朗的話,如今無形之中亙在兩人之間,成去非心底微動(dòng),話鋒已轉(zhuǎn):“眼下,整個(gè)官場以理事為俗吏,奉法為苛刻,盡禮為諂諛,放蕩為達(dá)士,驕蹇為簡雅,王職不恤,法物墜喪。靜齋如何看?”

    虞歸塵略略抬眸看向他,語調(diào)十分平穩(wěn):“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王公明不在廟堂,仍心系天下,而你當(dāng)年的策論,世伯曾言需大賢之士方能行,不過委婉否決,可如今,大將軍業(yè)已伏誅,成伯淵還在等什么呢?”

    靜齋自是肺腑之言,他不過想讓成去非知道,無論他成伯淵做何打算,他都是他的同袍,豈曰無衣?

    成去非聞言低垂眼眸,隨意朝室內(nèi)走去,來到那具古琴前,信手而彈,三兩句下來,竟是虞歸塵前些日所作新曲《山河賦》,他只彈過一遍,成去非竟記得分毫不差。

    “我許久未曾聽到如此合心意的曲子了,那日聽你高奏,精彩得很。”成去非眼眸中再次露出難得的笑來,“不知怎的就想起當(dāng)年你我在西北的舊事,懷念得很,好像你我還是十幾歲的少年人。”

    虞歸塵聽他說的瑣碎,心中有些怔然,他不似平日里的沉默罕言,說起這些舊事來竟是十分歡悅的神情,兩人就此打開話匣子,回想著西北那段日子,就像發(fā)生在清晰的昨日。

    十七歲那年,成去非在叔父征西將軍麾下做長史,虞歸塵亦在同年短暫出仕,也去了西北。兩人少不了碰面,萬里黃沙,尸骨遍野,月色則昏暗不清,流霜夾纏在凄烈如長鞭的狂風(fēng)里,刮得帳幔嘩嘩作響,殺伐不止,有驍勇的敵將和接連悲鳴著倒下的戰(zhàn)士。颯颯風(fēng)鳴與寥落的畫角鼓聲一并傳來,到處都是濃稠的血腥,成去非身受重創(chuàng)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虞歸塵同他并肩作戰(zhàn),幾乎為之送命,整個(gè)烏衣巷都為兩個(gè)少年人擔(dān)憂,兩人卻從未像此刻般盡興,直到回了建康,虞歸塵辭官去漫游,而成去非依舊身處廟堂。

    而如今,兩人終又同處宦海,沉浮與共。一盞燈火如豆,如同少年時(shí),他們曾住在簡陋的客棧里,秋意也是如此肅殺,風(fēng)從窗子擠進(jìn)來,吹的窗紙嘩嘩作響,兩人飲大碗酒,借著燭光,漫無邊際地交談。

    今夕則年華倒轉(zhuǎn),只是前路依舊莫測,一曲再次撥弄到尾音,外頭忽來人傳報(bào):

    “稟大公子,溫家來人報(bào)喪!太尉去了!”

    琴聲戛然而止,成去非明白,這一曲注定是奏不完了。

    第82章

    太尉的發(fā)喪事宜, 由太常提議在東堂舉行。太極殿東堂歷來可聽政,可奏事,王公戚臣的喪禮亦可在東堂舉行。自祖皇帝朝,便有先例。當(dāng)初太傅成若敖倘不是情形特殊, 于東堂發(fā)喪也是正理。

    既有先例,太尉功勛卓著, 德高望重, 眾人皆附議。英奴有意厚葬溫濟(jì)之,無奈太尉遺奏懇求一切從簡, 這一點(diǎn), 和太傅成若敖如出一轍, 兩人皆是先帝朝首屈一指的重臣名臣,素以清廉稱頌于世, 臨終這一程,自然也要走得圓滿。

    “氣絕但洗手足,不須沐浴,勿纏足, 皆浣故衣,隨時(shí)所服。所賜山玄玉佩, 衛(wèi)氏玉玦、綬笥皆勿以斂。雞籠山土自堅(jiān)貞,勿用甓石, 勿起墳隴。穿深二丈,槨取容棺……”

    這一紙遺跡,當(dāng)是老臣拳拳之心, “生之有死,自然之理”,太尉是明白人。英奴卻不能真的依其所言行事,仍詔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裘,錢三十萬,布帛百匹,并親自臨喪盡哀,規(guī)格之高,堪比太傅會(huì)葬。

    眼前一片縞素,其間年長者置于此,不免唏噓感慨,他們那一代人漸次凋零,所剩時(shí)日,不敢細(xì)算,宛若風(fēng)中殘燭,一不留意,便是神形俱滅。

    成去非舉目望去,多是少壯子弟,太宗先帝兩朝老臣,為數(shù)已不多,不由念及父親……

    “大公子,”身后有人靠近前來,打斷他思緒,成去非余光一動(dòng),來人會(huì)意,低語道:“您要查的事情都已查清?!?/br>
    既成的事實(shí),似乎無力更改,江左諸事多半如此。成去非早已料想到那些園子如何從富商手中輾轉(zhuǎn)到大族名下,而田產(chǎn)又是如何讓普通農(nóng)戶淪為蔭戶的,他心中清楚,誰人又不清楚呢?

    前頭眾人望樞而拜,成去非撩了喪服也跟著一并拜了下去,神情尤為肅穆,當(dāng)日虧欠父親的,如今,似乎也只能在太尉身上彌補(bǔ)了。當(dāng)日司馬門前,倘無太尉勞心勞力,聲望加持,他安能速戰(zhàn)速?zèng)Q?

    等一行人上了雞籠山,空蕩蕩的秋風(fēng)掃的四野蒼茫,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代人。有新墳,有舊冢,都深深浸在無盡的秋意里頭。

    “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歲暮兮不自聊,蟪蛄鳴兮啾啾”成去非心頭不禁涌上這幾句詩,目光中似乎也染了幾分秋涼。

    朝生暮死,天地有隙。

    待這一日繁瑣喪禮事了,暮色下來,成去非在半途中就迎上了早在路旁恭候的趙器。

    “有當(dāng)緊的事?”成去非重新束了腰間衣帶,趙器便把他褪下的喪服抱于懷中。

    “廬山那邊送來消息,請大公子趕緊去一趟?!壁w器看了看四下,湊上前去。

    “殿下本潛心聽佛無事,前幾日忽換了衣裳,披上那袈衣,說要舍身于佛,甘心為寺奴,寺里被嚇壞了,攔都攔不住?!?/br>
    趙器言罷也覺無奈,偷偷瞥了一眼成去非,果真,大公子亦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冷冷甩出一句:“荒唐!”

    那層怒意只在唇邊含蓄,似露非露,他到底是拿她無法,真是世間女子千百種,偏到他手里的都不是常人,哪里都能像虞書倩那般,真真正正的世家姑娘,不偏不倚,又自有其神秀風(fēng)骨。

    換做別人,敢這般瞎折騰,他早一紙休書丟給她……成去非嘴角浮上一絲微苦的紋路,趙器看在眼里,越發(fā)小心提引道:

    “來人又語焉不詳,說大公子去的時(shí)候最好攜錢財(cái)一同前往……”

    成去非警覺,腦中一轉(zhuǎn),不由冷笑道:“這是敲詐到成家頭上來了?”

    趙器面上一陣難堪,江左有自寺院贖身的規(guī)矩,世家貴族們常借此道布施錢財(cái)給寺院,如今殿下也跟著大行其事,實(shí)在是不能說得過去了。更何況,成家同江左任何一個(gè)世家都無法類比,大人去世時(shí),府上辦喪事所需皆是宮中賞賜,太傅遺言要薄葬,成府也真的只能夠薄葬。殿下三番五次捐錢,出的是大公子多年俸祿,別人不知,福伯杳娘最清楚不過,外人看成家貴為江左第一門第,可過的卻是精打細(xì)算的日子,說出去,又有誰信呢?

    想到這,再瞧成去非身上那件舊袍子,趙器眼眶一酸,卻聽成去非又問了一句:

    “可說需備多少錢財(cái)?”

    他哪里還能忍心說的出口,囁嚅一陣,被成去非瞧出端倪,略略有了絲不滿:

    “何必隱瞞?我早晚得知道?!?/br>
    趙器只好硬著頭皮,咬了咬牙:“寺里說殿下乃天潢貴胄,最少得上億錢,小人多嘴一句,這會(huì)不會(huì)是殿下授意?任他們有潑天的膽子,也不敢來打?yàn)跻孪锏闹饕?。?/br>
    億錢,億錢,錢都是大風(fēng)刮來的么?成去非眼似寒燈,視線一掠,便看得人心尖一凜。趙器見他面上平靜,只是眼神陰郁,也猜不出個(gè)子丑演卯來,便在一側(cè)靜候。

    “回家里告訴杳娘,把殿下當(dāng)初陪嫁之物都找出來,全送當(dāng)鋪典了,太后今上后來賞的那些也通通典當(dāng)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話鋒里并無情緒,卻聽得趙器面色一凜:“既是宮中所賜,大公子還是三思而行?!?/br>
    “你果真變得多嘴了?!背扇シ堑懾?zé),趙器面上一訕,只好應(yīng)了聲“是”,清楚大公子到天子面前自有其說辭。

    等回到府里,趙器去尋杳娘,杳娘又另作主張,讓琬寧跟著幫襯,一并清點(diǎn)東西。琬寧不知內(nèi)情,本因月事身上正不受用,早早盥洗要安置了,見有人來請,只得換了衣裳來了樵風(fēng)園。

    地上正一字?jǐn)[開幾口大箱子,琬寧剛抬腳進(jìn)來,不免驚詫,公主平日倒也是清心寡欲做派,宮中所賞貴重器物,皆裝箱落鎖,整個(gè)樵風(fēng)園,當(dāng)真如雪洞一般,除了那叢叢鳳尾,花卉早被公主命人拔了個(gè)精光。

    眼前,鎖撬了,箱子也散落一地,琬寧忍不住輕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