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德慶看陸白羽臉色瘆人,嚇得有些哆嗦,估摸著該是丟了了不得的東西?!靶〉牟恢?。您不在府上之時(shí),小的每日打掃除塵,卻片刻不敢翻動您的東西。只是……小的之后隨琳瑯小姐上兜率寺請您回府,那幾日漏了空,沒人打理照看了。”德慶見陸白羽印堂發(fā)黑,嘴唇緊抿,好似壓著滿腔烏云,他示好道:“您丟了什么東西?小的好好幫您找找,您可千萬別動怒。” 整個書架上的書籍被陸白羽翻查丟棄,滿地狼藉,陸白羽的犟脾氣又上來了,不聽勸,死命翻找,把書房的角落旮旯都翻了個底朝天,繡包不翼而飛。 陸白羽已然急躁上火,琳瑯只好耐心勸他,“許是記岔了,放在別處也不一定。羽哥寬寬心,府上應(yīng)是無人知曉此事,只當(dāng)琳瑯從未提過便好。” 遍尋無獲,陸白羽憋悶不舒,原本不當(dāng)那人皮碎片是重要之物,只是琳瑯問起才發(fā)覺緊要,如今人皮碎片失落之后,心里居然感覺空落落的。琳瑯第一次向他要東西,他讓她失望了。 琳瑯勸他不必上心,丟了便丟了,自己不過就是隨口一問。恰逢此時(shí)陸彥生隨侍知文來傳話,說是老爺找陸白羽訓(xùn)誡,她正好全身離開。 陽光和煦,寒風(fēng)停駐,但地氣已冷。青石泛著白光,踏上去腳心微涼。 靜如問道:“適才書房里乒乒乓乓的,大少爺是不見了什么東西了吧?!?/br> 琳瑯愁眉不展,原想陸白羽心善,從他手中拿到了最后一張人皮碎片便大功告成,助紀(jì)忘川收齊龍脈藏寶圖,為推翻尉遲云霆的霸權(quán)推波助瀾。如今落了一場空不止,這人皮碎片怕是易了主,就不好對付了。 “琳瑯,有心事?” 靜如貼心,琳瑯早就不拿她當(dāng)外人,不遮不攔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原想找齊了那樣?xùn)|西,就能早日與夫君團(tuán)聚,眼下橫生枝節(jié),怕是多了一層險(xiǎn)阻。” “那東西丟了?”靜如問,“找不回了?” 琳瑯惶惶說道:“我心里有些惶恐,只怕是被人窺伺到了,否則,陸府大少爺?shù)臅坷镓M能丟東西?!?/br> 琳瑯心有所慮,一腳踩進(jìn)青石溝壑處,靜如忙上前托了把?!扒颇銚?dān)憂的,莫非你心里有譜了?” 琳瑯喃喃道:“那東西若是落到了他手里,就難辦了。” 芝蘭苑的書房空置了許久,人皮碎片不起眼,若不是有心人,誰會去翻查那物?府上的侍婢家丁大多目光淺陋,沒有眼界更沒有膽識去翻找。除非有人知曉陸白羽手中有人皮碎片,趁書房無人之際,如入無人之境。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噩言出(二) 琳瑯?biāo)记跋牒螅?dāng)日她在百花園與紀(jì)忘川說出留在陸府的意圖,莫非是有人偷聽了墻角,先她一步,那么此人呼之欲出。 明日年末茶會,陸從白主事陸府,不顧身上的傷勢,勉強(qiáng)下床親力親為處置府中大小事務(wù)。從各地來仰賢樓出席茶會都是貴客,落座次序,招待茶品,入住寢居,回禮分量,都要一一斟酌再三,唯恐怠慢賓朋。 他坐在書案前,聽手下辦事之人匯報(bào)備置情況,德慶從門外進(jìn)來,說是琳瑯求見,陸從白瞟眼雕花木格窗外,琳瑯側(cè)影如畫,若林下清風(fēng),面堆桃花瓣,美成了天人姿態(tài)。他不自覺地搓了搓手指,說道:“只說今日繁忙,若有事明后再說吧。” 德慶原封不動地把陸從白的話告知,琳瑯不作打擾攜靜如回灼華館。靜如百思不解,“往常這二少爺對你最是上心,今日托忙,避而不見。” 琳瑯憂心,她原只是心里懷疑了七分,如今確鑿了十分。陸從白可以替她擋刀,卻以茶會之事為托辭不見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之大,令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陸從白的居心?!把巯滤芏灰?,坐實(shí)了我心里的猜測,他奇貨可居,想不好應(yīng)該跟我討要什么價(jià)碼。我身無長物,怕是給不起。” 靜如想當(dāng)然以為道:“他要什么,咱們就像大將軍去要,做不過金山銀山,謀個一官半職?!?/br> 琳瑯搖搖頭,說道:“陸氏茶業(yè)遍布大江國內(nèi)外,生意開疆拓土,連年出口身毒、吐蕃、西域等國,金山銀山他不入眼。若論做官,他與國舅爺結(jié)了親,成國公百年之后,王世敬繼承爵位,又有當(dāng)朝皇后做靠山,想要入朝出仕,豈非探囊取物?!?/br> 靜如聽琳瑯分析得頭頭是道,佩服萬分,突然問道:“那他圖什么?莫非……”靜如掩口驚惶,不敢再往下說。 琳瑯說道:“不可說,也說不清。總覺得如霧里看花。我已為人婦,不潔之身,他希圖我,未免斷送大好前途?!?/br> 陸從白看琳瑯清婉的背影姍姍而去,再看滿屋垂首聽他吩咐的下人,頓時(shí)興趣索然。琳瑯大清早去找陸白羽求要人皮碎片,發(fā)現(xiàn)陸白羽失落了碎片之后,也許是猜到了可能被他掠取,故而來瀾汀洲探探口風(fēng)。他避之不見,因?yàn)榕铝宅槅査?,而他不知道是?dāng)給不當(dāng)給,給了,他于心不甘,不給,他又怕讓琳瑯失望,兩難。 德光從門外跨入,喊了聲主子,躬身立在案前。陸從白肅然坐定,讓其他人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趕緊都散了吧。 陸從白抬起頭,問道:“確鑿了?” 德光說道:“十足十。” 他微微勾笑,在某一瞬間替琳瑯感到悲哀,她一心一意鐘情的男人,還不是與別人生兒育女,談得上幾分真心? 德光問道:“要不要把此事告訴琳瑯小姐?” 他揚(yáng)手道:“不必。此等婆媽之事,由我告訴她,她會做何感想?當(dāng)我執(zhí)意追逐,伺機(jī)橫刀奪愛?倒不如退得清遠(yuǎn)些,事不關(guān)己,落得瀟灑。此事應(yīng)該由他人告知更恰當(dāng)。” 德光堆笑附和,“主子當(dāng)真高瞻遠(yuǎn)矚。只是主子身份高貴,前途不可限量,何苦與那琳瑯小姐糾纏?” “你懂什么!我要她知道我的好處,知道誰才是可信可托之人?!标憦陌奏叭焕鋰@,“情有獨(dú)衷,無法回頭?!?/br> 翌日辰時(shí),陸府清掃庭院以待嘉賓。天空碧藍(lán)如洗,唯有凌寒的西北風(fēng)呼呼而過,宣告著深冬的意味。 仰賢樓滿堂皆是四方來客,主持茶會清談的是陸從白,坐在他左手邊的便是陸白羽。陸彥生已退居二線,在博之堂中頤養(yǎng)天年,家族生意全權(quán)交付給了陸從白,陸白羽經(jīng)歷過跌宕起伏,總算收拾性子輔佐起陸從白,一派兄友弟恭,高朋滿座之景象。 琳瑯閑坐在游廊扶欄下,借著明晃晃的日光下看《鶯鶯傳》,看到動情處不由心悲催,淚眼迷蒙。 靜如挨著琳瑯身邊繡汗巾,“好端端的,這怎么掉起淚珠子了?” 琳瑯憤憤地合上書,扔至一旁,說道:“那張生對鶯鶯始亂終棄,不以為恥,反污蔑她‘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可恥卑劣之行徑,豈可稱作男人!” 靜如停下手上的針線活,忙勸說道:“小姑奶奶,你可別動怒,不就是個故事,費(fèi)那勞什子心神作甚!消閑打發(fā)時(shí)間就好?!?/br> 琳瑯心頭不忿,看不慣世間無常,恩愛難續(xù)。“原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誰知那張生不定性,當(dāng)真是靠不住,背信棄義,可恨之極?!?/br> 靜如哭笑不得,琳瑯慣常都是剔透如水,有時(shí)候改不過小孩子脾性。她看她如女,由著慣著也樂意?!安痪褪嵌抛模闶钱?dāng)真了?!?/br> 主仆倆正在閑敘,月洞門外進(jìn)了人,一身水綠侍婢打扮,屈膝一福傳話?!按笮〗悖腥苏埬倩▓@一聚。” 靜如開聲問道:“何人?” 侍婢如實(shí)道:“當(dāng)朝國舅爺,府上姑爺?!?/br> 琳瑯一驚心,面色冷靜,不留情面。“不去,回了。” 侍婢杵在原地不敢走,支吾道:“可……國舅爺說了,您一定會去,您不去……她就……把我趕出陸府?!?/br> 靜如叱聲譏笑:“笑話,你與咱們小姐非親非故,他怎會用你的前程來要挾?” 琳瑯聲色不愉,起身走下石階,生硬道:“帶路吧?!?/br> 靜如攙著琳瑯下臺階,壓低聲音湊在琳瑯跟前,問道:“何苦去惹那勞什子?長安城一惡霸,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