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琳瑯斜脧了他一眼,繼續(xù)娓娓而言?!皬陌赘绺绱矣H厚,我本不該瞞你。我回府是為了大江國龍脈藏寶圖碎片一事。他想集齊十八張龍脈碎片,向當(dāng)今圣上邀功,之后錦繡前程,夫妻伉儷,與我便隔斷情誼?!?/br> 更漏愈深,飛雪連天,彌漫起蕭條的光景。 陸從白一言不發(fā),只看琳瑯悔恨的眼淚簌簌而落。陸從白定力深厚,觀人于微,他對琳瑯的話始終有所保留。他希望琳瑯真心對紀(jì)忘川斷情,但又怕琳瑯對他虛以委蛇。“你如今有何打算?還要尋那人皮碎片么?” 琳瑯喃喃道:“琳瑯不甘心……” 陸從白攬過琳瑯的肩,讓琳瑯在他懷中棲息。“時過境遷,還想他作甚?!?/br> “我不會再想他了,但我亦不能成全他。”琳瑯忿忿咬牙,玉潔冰清的臉上閃現(xiàn)一絲陰冷?!八胙Γ移荒茏屗缭?。他毀了我一生,我也要他抱憾終生。” 陸從白驚駭問道:“琳瑯,莫要胡思亂想。” 琳瑯仰起脖頸,眸光瀲滟,“從白哥哥,你難道不想得到大江國的龍脈寶藏么?” 琳瑯精明地拋出了最具誘惑的橄欖枝,男人的欲望,不外乎財富、權(quán)勢與女人。美人在懷,心思照樣活絡(luò)。 陸從白問道:“我手上只有區(qū)區(qū)一片,要集齊整幅龍脈地圖,談何容易?” 琳瑯顯出微微驚訝,“最后那一片,居然在從白哥哥手中。” 陸從白尷尬一笑,事已至此,便是說真話也無妨。只要琳瑯真心與紀(jì)忘川斷絕,他自然會妥善愛護(hù),只是給不得名分,但是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眼淚無聲無息,卻呈現(xiàn)滂沱之勢,淚眼迷蒙如墮入無窮無盡的深淵寒潭。 他就勢攬住琳瑯的身子,任她在懷中肆意地痛哭,哭到透徹,便徹底拋棄那個負(fù)心漢就好。“想哭就哭吧,有我在,必會護(hù)你一世周全?!?/br> 琳瑯啜泣飲恨,慢慢仰起頭頷首,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姿態(tài),看得陸從白心肝兒都顫動了??裳巯逻€不是時機(jī),琳瑯這廂與紀(jì)忘川斷得過于迅速了,先前種種與今日種種對照天壤之別,反而讓他起了疑心。 陸從白作勢俯下身將要親吻琳瑯,琳瑯心中咯噔一擊,手掌猛然冒汗,但是身子卻半分不敢動,只是閉上了眼默然承受。陸從白是要測試她的決心,若只是吻她一下,她也認(rèn)了,只要套出最后一張碎片,一切的犧牲都有價值。 陸從白清清朗朗地笑了下,拂去了琳瑯發(fā)髻上的雪花?!傲宅樀男奶饎尤缋薰模阏娴脑敢??”琳瑯睜開眼,羞赧地側(cè)過半臉。“我此時輕薄你,非君子所為?!?/br> 琳瑯正襟而坐,為自己斟了水酒,“琳瑯敬重從白哥哥的人品?!?/br> 陸從白攔下琳瑯杯中酒,握入他手中?!傲宅槪艺嫘拇?,你若有話大可以同我明說?!?/br> 琳瑯唇角微揚(yáng),陸從白上鉤了,大江國龍脈藏寶圖,試問天下哪個男人能不動心,尤其是陸從白,他根深蒂固的劣根性讓他希圖占有一切不屬于他的東西。眸中閃爍著怨恨的精明,問道:“龍脈藏寶圖,尉遲皇室沾得,為何我們沾不得?” 陸從白有些遲疑,小心謹(jǐn)慎慣了,習(xí)慣對別人的話推敲再三?!傲宅樀囊馑际??” “他想要龍脈藏寶圖去獻(xiàn)寶,我偏生不能讓他如愿?!绷宅樣穆暤?,“最后一片在從白哥哥手中,而我曾經(jīng)在將軍府見過那十七塊人皮碎片,上天憐見,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只要我畫出那十七張碎片,合上最后那一張,我們便能找出龍脈所在。到時候,從白哥哥是要當(dāng)天下的大財主,還是要當(dāng)這江山之主,就悉隨尊便了?!?/br> 陸從白的心火被琳瑯煽動得活泛起來,但他還是秉著一絲清明,天上的餡餅怎么可能這么輕而易舉地砸到他身上。“琳瑯,風(fēng)雪太大,仔細(xì)感染風(fēng)寒,快回去安置吧,有話我們明日再說,也是一樣?!?/br> 嘴上說得淡定,心火蓬蓬燒。陸從白在掂量琳瑯的誠意,以退為進(jìn),主動把話頭給掐斷了。 琳瑯只好見機(jī)行事,起身攙著陸從白,“從白哥哥,你身上有傷,不宜受寒,琳瑯?biāo)湍慊貫懲≈??!?/br> 陸從白拍了拍琳瑯的手背,憐惜地?fù)崦讼氯崮鄣哪橆a?!扒颇憧薜媚樁蓟?。早些回去吧?!?/br> 琳瑯目送著陸從白離開,藏藍(lán)大麾英挺的背影漸漸從她的視線中撤退。漫天拋灑瓊花碎玉,寒冷呼嘯冷冽如刀,琳瑯擦干最后一滴眼淚,推門入房中。 房中驟然溫暖,琳瑯聽見靜如沉重的嘆息,便道:“去睡吧?!?/br>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終失路(一) 琳瑯摸黑坐在花梨木大書案前,擦了火折子點了一盞燈,靜如走到琳瑯身邊擔(dān)憂地接過她脫下的外罩衣?!澳阈睦锎蚴裁幢P算?明明和大將軍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這會兒怎么跟從白少爺糾纏不清。” “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本椭S的燈光,琳瑯看靜如擔(dān)憂的臉,催促道,“快去睡吧,明晨起來,替我去辦件事?!?/br> 靜如整理好琳瑯脫下的外罩,掛在紅木衣架子上?!斑@會兒還看什么書,費神費眼睛,時候不早了,你也快安置安置?!?/br> 琳瑯攤開澄心堂紙,在墨硯上舀了一勺清水,扶墨去研磨?!瓣憦陌撞⒉皇尚盼遥⌒庞谒?,唯有在此一搏了。明日替我去買些蒙汗藥,記得要小心謹(jǐn)慎,務(wù)必要快。” 琳瑯這番緊張的氣氛,靜如的瞌睡蟲一掃而光。“我先前聽你們說什么龍脈,什么最后一片……” 狼毫白皙的筆尖沾了墨汁,琳瑯咬著筆桿子,凝神思考了片刻,在澄心堂紙上落筆畫下山水石紋,乍看之下,好似一幅完整的地形圖。 靜如左看右看,琳瑯出聲道:“拿把剪子來?!?/br> 只聽見畫紙從剪子中撕裂的聲音在琳瑯手中傳出,琳瑯解釋道:“陸從白不信我,我唯有拋磚引玉,試試他的野心?!?/br> 這一夜注定無眠,情勢變化比當(dāng)夜的暴雪更肆虐。飛落了一整夜的雪,翌日早晨灼華館已經(jīng)是白雪皚皚。 琳瑯攥著手心,在房內(nèi)踱來踱去,靜如一早就出去了。這一步棋既然已經(jīng)鋪開,那么落子無悔,必須盡快套取最后一張人皮碎片,繼而逃離陸府功成身退。 風(fēng)駐雪停,日光尤其亮。推門而出,日色金光細(xì)細(xì)碎碎的灑在白雪之上,琳瑯冥神站在院中,呼吸著空氣中飄散的凜冽寒芬。 琳瑯掬了一陶罐,收集角落里凌霜綻放紅梅花瓣上壓著的白雪,她抖了抖花枝,雪花簌簌落在罐子里。 大半個時辰以后,靜如左右張望之后,方才趕緊跨入灼華館中,捂著她的袖管沖琳瑯頷首。 琳瑯莞爾一笑,紅梅白雪襯托著她無暇高潔的臉,益發(fā)致美若仙,好似落入凡間的精靈,不染塵埃,出塵脫俗。明明已經(jīng)形勢緊迫,但琳瑯故作輕松,打趣靜如道:“你這副哆嗦樣,豈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引人懷疑么?!?/br> 靜如面臊,走到琳瑯跟前,問下一步該如何。琳瑯望著瀾汀洲上高遠(yuǎn)的天空,說道:“陸從白身邊貼身服侍只有德光和德慶二人,一會兒你去尋個理由引開德光。” 靜如說道:“回來路上恰好碰著德光了,大概領(lǐng)了二少的吩咐出門辦事去了?!?/br> “倒也省了我一筆心事。”琳瑯握緊靜如的手,落力攥了攥,“此事情急,今日你哪兒都別去?!?/br> 情勢如泰山壓頂,靜如感到透不過氣,但琳瑯一臉篤定深沉,她除了對琳瑯絕對的信任,便也沒有其他想頭了。 琳瑯捧了一罐白雪,靜如跟隨在身后,問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好。” 琳瑯淡然舒了口氣,說道:“書案上放了一只繡布包,你拿去給陸從白,旁的不必說,只說是我的心思都在這里面了,望從白哥哥明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