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韞韜走到了別墅門外，見韌子從車子里晃晃悠悠地下來，滿身酒氣，顯然是喝多了。管家已將韌子扶住，郁韞韜看著情狀，皺起眉來，正想教訓(xùn)弟弟，卻見車?yán)镒叱鲆粋€人。夜里燈光不算很明亮，那人像從陰影里走出來，臉帶笑意，伸出手掌來。郁韞韜便習(xí)慣性地握了握，回過神來，才露出禮貌的笑意：「您好，叔先生?！故寰磧x說：「郁總的弟弟很活潑嘛！」郁韞韜笑道：「家教不嚴(yán)，讓您見笑了?！拐f著，郁韞韜環(huán)顧四周，問道：「顧總沒在呢？」叔敬儀說：「他在十一點(diǎn)左右的時候接到公司的電話，跑去加班了。我早聽說他非常投入工作，現(xiàn)在看還真的是?！褂繇y韜便笑道：「那我弟弟攪擾了你們的興致了?！故寰磧x瞇起眼一笑：「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和顧先生在見面呢？」郁韞韜一點(diǎn)不怵，答道：「也不是全世界，就全別墅區(qū)吧。連咱家老爺子都知道。顧總好不容易相親一回，顧世伯逢人就說道兩句?？筛吲d了?！故寰磧x跟郁韞韜略寒暄兩句就道別了，徑自驅(qū)車離開。

    叔敬儀開車剛下山，就收到了顧曉山的電話。顧曉山跟他道歉，說抱歉在途中離開了。叔敬儀自然說：「這不是事兒。換做是我接到工作電話，也會馬上離開的。顧不得失禮不失禮?！诡檿陨接值溃骸改敲?，我那哥們兒可沒給您添麻煩吧？」叔敬儀笑了：「沒，他酒品倒還可以?！诡檿陨较肫鹩繇y韌醉后的「酒池rou林」，實(shí)在沒法同意郁韞韌「酒品好」這件事。叔敬儀又說：「我已將他平安送到家里了，還跟他兄長說了幾句話。您可以放心?！诡檿陨酱_實(shí)放心了。

    韌子喝多了，回房間躺下就睡，睡得還挺沉的。郁韞韜和老爺子站在床邊，一臉懵的。郁韞韜又跟對方說：「咱也別擔(dān)心太多。我看韌子這人啊，頭腦不咋地，但運(yùn)氣還是一流的?！估蠣斪酉胝f「你的運(yùn)氣也很棒，一定是你們mama保佑」，但一提及兩兄弟的母親，老爺子就鼻子酸得說不出來話，嘆了一口氣就走回自己房間了。

    郁老爺當(dāng)年出了名的疼老婆，顧老爺也是一樣的。只是郁太太和顧太太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顧太太，也就是唐果果，一開始的時候似乎比郁老爺?shù)钠拮痈昝?。郁太太是個灰姑娘，唐果果則是富家女，聰慧嬌俏，富有情趣，和顧先生戀愛的時候，如同飛蛾一樣，愛他愛到肯灰飛煙滅。

    顧曉山總不敢相信突如其來的、過于絢爛的情感。

    第37章

    顧曉山總不敢相信突如其來的、過于絢爛的情感。

    他又回到了公司里，其實(shí)事情倒不是很麻煩，他在凌晨完成了一切。徐蕓蕓問他要不要回家，他說留在公司睡覺。徐蕓蕓便徑自回家了。

    總裁辦的視野總是很好的，高高的玻璃窗，卻高不過都市夜半的霓虹。當(dāng)一切歸于沉寂，五顏六色的燈光都顯得冷冷清清。休息室內(nèi)，顧曉山抽一根香煙，坐在圓圓的小桌旁邊，桌上放著半杯空的酒，和鎖著屏幕的手機(jī)。

    像是百無聊賴一樣，顧曉山拿起了手機(jī)，手機(jī)自動識別了他的身份，自作主張地解鎖。顧曉山下意識地按了一下sns的圖標(biāo)，點(diǎn)開了最近的聊天記錄，有一大串的是來自韌子單方面的問候。韌子的話，是如此的笨拙，沒有頭緒，顧曉山托著腮，看著這些傻氣的言語，忍不住笑了出聲。他笑起來引起的振動驚動了指間燒著的香煙，煙灰忽然掉落，燙了他一下。他吃疼地縮了縮手，便清醒了些，將手機(jī)反面扣下。

    看了看墻上的鐘，時候不早了，他也該歇息去了。

    顧曉山是一個很自律的人。無論前一晚多晚才睡，他都能在早晨準(zhǔn)點(diǎn)起床，便在跑步機(jī)上跑30分鐘，再做兩組力量訓(xùn)練，洗澡，吃低脂營養(yǎng)早餐，閱讀新聞，有條不紊，風(fēng)雨不改。

    對于他人，他不做要求。但跟他久了的人都知道，和他一樣生活自律、耳聰目明的人，比較容易得到顧曉山的青睞。而那些生活習(xí)慣懶散的人，則不容易得到顧曉山的賞識。前兩天，還能聽到徐蕓蕓對新來秘書開玩笑：「你這樣拖拖拉拉、沒有條理的，還想顧總喜歡你？你以為你是韌總？」

    今晨，顧曉山在跑步機(jī)上晃神，無意識地就想發(fā)信息問郁韞韌今天起來了沒，昨晚飲酒了頭疼不?？伤麆偰闷鹗謾C(jī)就將它反面扣起。

    難過。

    可手機(jī)它自己振動了起來。

    顧曉山將手機(jī)翻過來，看到上面一串信息：「早啊，小山哥，在嗎，小山哥，我頭好痛啊，小山哥?！诡檿陨竭€是沒忍住，回了一條：「那你還起得那么早?！鬼g子回得飛快：「聽說你喜歡早起的人啊?！?/br>
    「傻子?！诡檿陨接謱⑹謾C(jī)反扣起來。

    顧曉山的心跳不自覺地急促起來，一定是因為運(yùn)動的緣故。

    韌子頭昏腦脹地起來，給自己灌了一口啤酒透一透，被老哥撞見，差點(diǎn)被捶。郁韞韜罵他：「還喝呢！」韌子說：「這是『還魂酒』，宿醉喝一口，透一透，以毒攻毒。」郁韞韜心想「老子十五六歲就混夜場還能不知道么」，扯著韌子去給他倒了碗熱湯，瞅著他灌下去。韌子見老哥兇神惡煞地瞪著自己，就趕緊咕嚕喝了，差點(diǎn)燙著。

    郁韞韜算服了他，說：「你一大早起來呢？」韌子便扭扭捏捏地說：「我聽說，小山哥比較喜歡早起的、健身的、有拼勁的人，不喜歡睡懶覺的人?！褂繇y韜盯著韌子說：「還有呢？」韌子一怔：「啊？」郁韞韜問：「還有呢？你知道他還喜歡什么樣的人么？總不能就喜歡『早起、健身、有拼勁』，要這樣，我不得是他夢中情人。」韌子便有些沮喪：「我也不確定。我想了想他以前的那些情人，也總結(jié)了一些經(jīng)驗……」「呸，」郁韞韜否定了他的策略，「他以前那些沒一個能成的，你總結(jié)他們，不是總結(jié)失敗例子么？」韌子挺委屈的：「但至今也沒成功的例子啊?！褂繇y韜也不知該說啥，只得意思意思地鼓勵他：「啊，那你就是第一例?！?/br>
    韌子還真的被鼓勵起來了，充滿希望地說：「是的，他今天回我信息了。我覺得又有希望了?！褂繇y韜問：「那你現(xiàn)在的策略就是每天發(fā)信息sao擾他，指望他不把你拉黑還愛上你？」韌子一愣：「嗯?！褂繇y韜搖搖頭：「你這樣不行的?！鬼g子想了想，說：「那么……其實(shí)當(dāng)時是你追的阿宣?。俊褂繇y韜一怔，半晌才說：「哎，兩情相悅的事情，哪能說誰追的誰？」韌子又問：「那你是怎么追的他??？」郁韞韜想著也沒啥好隱瞞的，就說：「我就跟蹤他回家，蹲在他家樓下，等他回來上他家睡了他，然后就直接搬進(jìn)去不出來了?！鬼g子聽了眉頭緊皺：「這聽起來……」郁韞韜挺驕傲的：「怎么樣？是不是特別高效？」韌子琢磨一下說：「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合法……」

    郁韞韜被這弟弟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大手一揮，說：「你琢磨這個也沒用，這方法你也用不上！」韌子問：「一定用不上嗎？」郁韞韜說：「你推得倒他么？」郁韞韜語帶輕蔑，韌子不服氣：「一定是靠體力的么？也可以是靠智力??！」郁韞韜不說話，就看著韌子。韌子想了想，還是氣餒了，放棄了自己哥哥的「特別高效」但「不是很合法」的路線。

    韌子仔細(xì)想了一下，郁韞韜的方法其實(shí)就是「簡單粗暴」，和郁韞韜平常的為人處事差不多。他剛和失散多年的哥哥重逢時，還以為哥哥是個和小山哥一樣精致世故的人。然而后來卻發(fā)現(xiàn)，父親的基因還是比較強(qiáng)大的，郁韞韜是圈子里少見的「直球先鋒」。這也許就是小山哥和郁韞韜無法成為好朋友的原因吧，他倆性格挺不合的。顧曉山的迂回曲折會讓郁韞韜不勝其煩「到底有完沒完，能不能說重點(diǎn)」，而郁韞韜的硬橋硬馬又讓顧曉山頗不自在「這人到底讀過書沒，懂不懂人情世故」。

    倒是韌子找不準(zhǔn)自己的定位了，他好像既不像郁韞韜那么頭鐵，也沒像顧曉山那樣心眼多。

    郁韞韜現(xiàn)在出了名的頭鐵，算是跟郁老爺一脈相承，平常假笑假客氣也有的，但一言不合也敢于立即撕破臉，讓人下不來臺是分分鐘的。當(dāng)然，這也有賴于背后郁氏的實(shí)力，并且郁韞韜的貼身助理智宣性格比較柔和，可以從中充當(dāng)緩和的角色。鋒芒畢露的郁韞韜便在郁宅后花園給智宣打電話：「你不想見老爺子，可我想見你。不如咱們?nèi)ズ笊叫淞钟臅?，我太想你了?！钩雒郧槿犴樀闹切f：「可拉倒吧您啦，想尻吧？」郁韞韜自然是「追男人不必講臉的」承認(rèn)：「是呀?！钩隽嗣笇偛梦菑摹沟闹切愕溃骸高@么大個人，自己打、飛、機(jī)不會呀？」說完，智宣就把電話掛了。郁韞韜挺想念當(dāng)年那個二十出頭、血?dú)夥絼偂㈦S時能干的智宣的，現(xiàn)在也只能嘆一口氣，把電話拿下來的時候，一轉(zhuǎn)身就看見韌子站背后。

    郁韞韜一下子就有些羞恥了，只想自己日常被智宣撅一下沒關(guān)系，被外人見著了還是挺丟臉的。然而郁韞韜轉(zhuǎn)念一想，韌子也不可能聽見智宣說的話，這就淡定不少了。韌子笑說：「不好意思啊，老哥，沒打擾吧。」郁韞韜看見韌子反應(yīng)就知道這事沒穿幫，便說：「嗯，我就告訴你吧，得不要臉才能有甜頭。」韌子點(diǎn)頭說：「是、是，老哥快去后山吧?！褂繇y韜也不知該咋辦，只能硬著頭皮，去后山喂了幾個鐘蚊子，為了證明自己的雄風(fēng)。

    午飯的時候，郁老爺還問：「你哥呢？」韌子原本還想替老哥打掩護(hù)的，可他在郁老爺?shù)拿媲捌鋵?shí)是藏不住事兒的，沒被套幾下就坦白說：「好像約了阿宣去后山小樹林了……呃，人說不定是談公事呢。」

    第38章

    郁老爺?shù)箾]說啥，點(diǎn)點(diǎn)頭就繼續(xù)吃飯。韌子倒是有些吃驚：「老爸你不氣嗎？」郁老爺問：「氣啥??？」韌子便道：「他……他來了也不跟您打聲招呼？」郁老爺點(diǎn)點(diǎn)頭說：「這確實(shí)不太禮貌。不過年輕人啊，這樣子偷偷摸摸更刺激，比較爽。我懂得的?！鬼g子真是下巴都掉地上了。郁老爺又開始露出微笑：「你知道，我也年輕過，我當(dāng)年啊，你知道么……」韌子趕緊捂住耳朵：「不知道，不想知道?！褂衾蠣敗竻怼沽艘宦?，說：「我還不稀得跟你說呢?！拐f完就繼續(xù)吃飯。

    而與此同時，顧老爺也和顧公子在討論著情感婚姻的話題——也可以定義為顧老爺單方面的探詢：「你和叔敬儀談得怎么樣？」顧老爺特意用了不帶曖昧的措辭和語氣，使氣氛免于尷尬，亦不顯得他有催逼猴急的意思。顧曉山便也以不帶曖昧的語氣答道：「我們談得很和睦，應(yīng)當(dāng)能成為不錯的朋友。以后有機(jī)會的話，說不定還能有商業(yè)上的合作?！惯@話在顧家算是很明白的話了，已經(jīng)算不得拐彎抹角。

    就他們顧家的言談方式，也難怪郁韞韜不喜歡與他們打交道。老人家也不知道當(dāng)初怎么還給郁韞韜和顧曉山安排相親。幸好也沒成功。

    顧老爺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便微微一嘆：「我瞧叔敬儀是個很好的孩子，雖然年紀(jì)比你大一點(diǎn)，但也貴在穩(wěn)重可靠。」顧曉山微笑：「父親言下之意，難道是我不夠穩(wěn)重可靠？」顧老爺也笑了：「當(dāng)然不是這個意思?！拐f著，顧老爺頓了頓，仍是目光灼灼地看著顧曉山，顯然是用沉默來追問一個明確的答案。顧曉山只得說：「所謂『榫卯』……我倆都是榫?！诡櫪蠣斨皇菚獾匦α恕＿@樣的言語，在顧家已經(jīng)算是葷段子了。

    之后，顧老爺又笑道：「那之前和老郁家的大兒子不成，難道也因為他是『榫』？」顧曉山笑答：「也有這個原因。但都是次要的，我和他從來合不來?！诡櫪蠣敱愕溃骸改遣皇敲?？我看你和叔敬儀應(yīng)該是合得來的性情?！诡檿陨讲坏貌换貞?yīng)：「性情合得來沒用——兩刀相擊，必有一折！何苦來哉！」這話在顧家，算很黃了。顧老爺還想回句「你當(dāng)你們倚天屠龍」，然而一張嘴，腦子里都有些畫面感了，忍不住搖頭：「哦，那就算了，我再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個『卯』就好了?！怪皇且覀€和顧曉山門當(dāng)戶對、旗鼓相當(dāng)?shù)娜?，恐怕一抓都是「榫」?/br>
    顧老爺只道自己不謹(jǐn)慎，居然之前都沒考慮過這么重要的問題。

    顧曉山看出顧老爺犯難，便說：「其實(shí)這個也不用急，隨緣吧。」顧老爺覺得「你特么在耍老子」，卻又彬彬有禮說道：「怎么可以？難得你有了定下來的心，為父的就得全力以赴啊?！诡檿陨揭膊缓靡馑几嬖V父親，他破天荒答應(yīng)那么一回相親根本不為定下來，只是為了告訴郁韞韌「我寧愿和陌生人相親也不要與你約會」。相親就是一個擋箭牌，用來抵擋郁韞韌發(fā)出的愛意的。

    韌子的愛意又豈是這么容易擋住的。

    到了這天晚些的時候，韌子給顧曉山打電話了。

    原本韌子都是只發(fā)短信的，這次選擇打電話，是郁韞韜的主意。他說，你發(fā)短信，對方可以不回，但你打電話，多打幾個，對方總是要接的，畢竟你是郁韞韌呢。韌子卻道：「這樣打電話，豈不是很煩人？」郁韞韜說：「今天是休息天。況且，昨天你剛參與過他的相親活動，也算是有話題可以聊，算得上『事出有因』?！?/br>
    韌子打了電話去，顧曉山很快就接了。

    這讓韌子有點(diǎn)久違的驚寵。從前，他都習(xí)慣了顧曉山很快接他電話。最近他卻漸漸失去了這個待遇，因此，這次被馬上接通，竟然發(fā)現(xiàn)「顧曉山會立即接電話」已經(jīng)是一種「禮遇」了。他忽然想起當(dāng)時何君幾天都聯(lián)系不上顧曉山的絕望。他想，自己會不會也有天跌到那個位子上？那個聯(lián)系不上顧曉山的位子上？

    顧曉山接了電話，不知道韌子在發(fā)呆，聽著對方幾秒都不說話，便先開口：「怎么了？」韌子才回過神來，說：「小山哥?。俊诡檿陨近c(diǎn)點(diǎn)頭：「嗯?！鬼g子又說：「我爹跟我說了啊，你昨晚那個……相親，我昨晚那樣，沒有打擾你們吧？」韌子說得有點(diǎn)僵硬，原因是這些詞都是郁韞韜用電腦打出來給他看，他跟著念的。

    顧曉山不知道這個緣故，雖然覺得韌子有點(diǎn)怪，但也沒在意。因為最近韌子都表現(xiàn)古怪，大概是戀愛心理作祟。顧曉山便說：「你也知道打擾嗎？」韌子回答：「咱們那么熟，我看你也不會在意吧？」顧曉山答：「自然不會。況且，叔先生很大氣，不會在意這點(diǎn)小事的。他還認(rèn)為，昨晚我們的見面非常令人愉快?！?/br>
    韌子聽了這話挺氣餒的，可他一抬頭，瞥見了郁韞韜的電腦屏幕，又開心起來，說：「啊，那你們相親得很順利？你還叫他『叔先生』?。俊诡檿陨讲黄谌坏匾徽?，心想韌子怎么突然敏銳起來了？

    顧曉山便答：「再怎么說還是只約會過一次。以后又有誰知道呢？」韌子又開始?xì)怵H，可他見郁韞韜飛快打出的字，便又開始趾高氣揚(yáng)：「是嗎？可是他跟我哥說，和你只適合做朋友?！惯@話韌子說得非常愉快，但其實(shí)都是郁韞韜瞎編的，叔敬儀根本沒說過這樣的話，可這偏偏又是實(shí)情，讓顧曉山有些難以招架。

    顧曉山卻笑了：「他和你哥這么熟？還能說這些？」韌子答：「也不是，我哥說他也是瞎猜的，畢竟一個人相親到半路還能跑掉說什么『加班』，聽起來就像是要把對方甩掉一樣。任誰都會不爽吧。還好有我在熱場子呢。我看小山哥，你以后相親都該帶上我，有我給你烘托氣氛，就跟帶個丘比特似的，百發(fā)百中，萬試萬靈?！诡檿陨饺允切Γ骸高@話說的，你既然這么靈，那怎么這次我就不成了呢？」韌子又伶俐地答：「不成了？你剛剛不是才說很順利么！」顧曉山啞口無言，他懷疑自己遇上了一個假的郁韞韌。

    韌子又說：「所以我還是攪和了你們的事兒了嗎？那太對不起了。」顧曉山只得說：「沒有、沒有，這事誰也說不準(zhǔn)?！鬼g子便道：「這樣吧，我今晚請你吃飯。不準(zhǔn)推辭。」顧曉山笑道：「沒空?！鬼g子問：「那你什么時候有空？」顧曉山答道：「我有空了就告訴你?！鬼g子說：「放屁！現(xiàn)在請你下館子你還不樂意了，那我現(xiàn)在拿碗飯就上你家、請你吃去。就怕你還不賞臉了?！诡檿陨街坏谜f：「好，明晚，行么？」韌子這才放過了他。顧曉山掛了電話，心想，怎么韌子說話跟他那個討人厭的老哥似的。難道是他和郁韞韜住久了，也生了些討人厭的性情么？

    第39章

    韌子掛了電話，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我罵小山哥『放屁』，他還答應(yīng)了和我吃飯？」郁韞韜拍了拍韌子的肩膀說：「男人，就是要硬氣！」韌子抬頭看郁韞韜說：「你平常也會這么罵小山哥嗎？」郁韞韜想說「罵什么，我們還試過打架呢」，但也不好說出口，只道：「看情況、看情況?！骨闆r輕就罵，情況重就打。

    韌子挑選了一家氣氛不錯的餐廳——也是他以前追女仔的時候經(jīng)常選擇的餐廳。餐廳經(jīng)理和他很熟，所以臨時預(yù)約也能訂到不錯的位置。經(jīng)理還揶揄地問道：「這次是和哪位美女約會呢？」韌子說：「不是美女，是和顧總呢?！菇?jīng)理便笑道：「好，那祝你們用餐愉快?！挂驗轫g子和顧曉山太多年的哥們兒了，韌子直接說「我要和顧總約會啊，你們氣氛搞好點(diǎn)」，經(jīng)理都當(dāng)他講笑。

    盡管是當(dāng)韌子講笑，但經(jīng)理為了免麻煩，按照舊例將包廂裝扮得比較浪漫，有標(biāo)配的香薰蠟燭和玫瑰花瓶。韌子和顧曉山在里頭坐著，真的有些尷尬。就算是心里喜歡顧曉山，韌子也不得不承認(rèn)兩個大男人這樣坐著有些古怪。韌子又想，大約是自己的直男思維還未轉(zhuǎn)變過來。

    顧曉山說道：「聽說這兒很難訂位，你倒是有辦法?！鬼g子笑道：「我是vvvvvip??！」顧曉山笑道：「哦，那你經(jīng)常和女伴來了？」韌子一下就卡住了，懊悔自己一腳踩進(jìn)了坑里。顧曉山也懊悔自己怎么說出口這種像是「吃醋」的話。他明明沒有吃醋啊。顧曉山自顧自啜一口葡萄酒，又覺得這酒不行，有點(diǎn)酸。

    韌子一邊切著牛排，一邊說：「我請吃飯都是去這些地方的呢。你呢？你和男生約會都去哪兒?。俊诡檿陨奖慊卮穑骸改悴皇沁€來見過一次嗎？主要還是去x餐廳?！鬼g子說：「就你公司樓下那個??？」顧曉山說：「是啊，在我公司樓下，我下班過去正合適，而且是我自己開的餐廳，省錢省心?！诡檿陨接脻M不在乎的口氣說著，又吃了一口牛rou，緩緩說：「我可是一個糟糕透頂?shù)那槿恕！?/br>
    韌子咬了兩口牛rou，只覺味同嚼蠟。半晌，韌子又說：「即便如此，他們還是那么愛你啊。」顧曉山輕蔑地一笑：「他們可不是愛我，如果我不是顧曉山，他們還會這樣屈曲求全嗎？」韌子似不解又似明白地說：「可你就是顧曉山啊?！惯@話說得有些深意，顧曉山也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韌子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又露出笑容，說：「況且，這可算不上『屈曲求全』吧？你可委屈他們什么了？能跟你一起，別說沒有這個、沒有那個的，就算倒貼錢，我想大家也很樂意的！」顧曉山倒是被他逗樂了。

    這算是自跳海以來，顧曉山頭一回對韌子露出輕松的笑容。韌子像是被春風(fēng)沐浴一樣，滿身都是溫柔的暖意。他想，他真的是愛死顧曉山了，他可愿意為了顧曉山倒貼錢了。他甚至在這一刻，希望顧曉山原地破產(chǎn)，那他就可以全款包養(yǎng)顧曉山了。

    顧曉山說：「你別說這些傻話了?！鬼g子便不服氣：「這可不是傻話，是真心話?！诡檿陨奖愕溃骸改阋痪渚涞恼嫘脑?，叫人誤會。」韌子臉上一紅：「誤會什么了？」顧曉山便一一給他數(shù)出來：「你當(dāng)初和曉霧說了，要愛她一萬年，你算算，欠她多少年了？你當(dāng)初說要和何如翠結(jié)婚的，又承諾過要和tiffany去vegas注冊，你到底有幾個身體，可以做幾個人的丈夫？」韌子一下被噎住了，竟然是答無可答，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ti——tiffany是誰？」

    顧曉山一笑，像在嘲諷他：「那可不？幸好我當(dāng)初攔著你。才不叫你因為一時沖動而做懊悔終生的事情。你年紀(jì)也不小了，難道不該成熟起來？別老做一些讓自己后悔的事情?！鬼g子猛地站起來，說：「可、可明明是你說的……你說我還年輕，你說我『容錯率』高，你說……」說著，韌子的聲音都發(fā)抖起來。因為情緒過于激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這種忽然涌起的情緒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大概是他憤怒了，他氣憤，自己的心意被這樣看輕吧！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過去的行為真是不負(fù)責(zé)。他現(xiàn)在又不得不為這些不負(fù)責(zé)的行為負(fù)責(zé)。

    他就是……難過啊。

    韌子圓圓的眼珠子里都有濕潤的淚滴在打轉(zhuǎn)，又咬牙忍著。顧曉山心生萬般不忍，也把什么「應(yīng)當(dāng)晾著他」「要對他冷淡，使他死心」的想法忘到爪哇國去了，便哄他說：「你自然年輕，縱使你活到八十歲，也當(dāng)是個孩子一樣，這樣才好。我才歡喜?！诡檿陨秸f完這話，又覺有種說不出的舒坦，像是他說的不是哄人的話語，而是藏在自己心底的真話。

    聽著顧曉山的溫言軟語，韌子又回過神來，只道：「那也不成，我確實(shí)不能一直那樣，小山哥你說得是對的?！?/br>
    這頓飯也算吃得不歡而散了。

    顧曉山帶著韌子離開餐廳，又說自己喝了酒，不便開車，已經(jīng)叫了代駕，說是要與韌子各自回家。韌子便道：「我們橫豎都是上山的，叫同一個代駕送就好了?！诡檿陨絽s說：「不，我要回公司?！鬼g子大驚：「你怎么天天住公司里？你不會過勞死吧？」顧曉山笑了：「哪里就過勞死了？我又不是普通工人。我在公司里想躺著就躺著，想喝茶就喝茶，想健身就健身，不知多自在。」韌子便點(diǎn)頭：「那你自在就好?！?/br>
    顧曉山和韌子分別叫了代駕，一人一車的各自到了目的地。

    這夜幕低垂、繁星點(diǎn)點(diǎn)，顧曉山看著窗外風(fēng)景，竟然有些唏噓。他以為自己是挺鐵石心腸的，沒想到居然對韌子招架不住。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他又想，韌子畢竟是他從小陪到大、當(dāng)親弟弟一樣的人，自然是不同的。他想，到底這個晾著他、冷著他的計劃還得執(zhí)行下去，只是情況有變了。沒過兩天，顧曉山就給自己安排起出國公干的任務(wù)，算是用時差和大洋硬性將自己和韌子隔開。

    第40章

    韌子知道顧曉山跑了，還是在顧曉山已經(jīng)到了c國的第二天。這讓韌子極度意外和失望。他原本打算借故再次約顧曉山的，沒想到顧曉山已經(jīng)出差了。只是，他并未足夠敏銳地意識到顧曉山在躲自己。顧曉山現(xiàn)在居然是怕了韌子，只想：「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

    特別可悲的是這消息還是韌子從郁韞韜那兒聽來的。早餐的餐桌上，韌子說起：「我想過兩天約一約他，你說怎么樣？」郁韞韜罵他：「沒出息，約人還約到c國去？要這么上趕著嗎？」韌子頓時目瞪口呆：「c國？什么c國？」郁韞韜也很驚訝，回過味來，才問道：「?。磕悴恢?？他昨天已經(jīng)到達(dá)c國了，好像是去開什么狗屁國際會議去了。這煞筆國際聯(lián)盟咱們也有加入，每年搞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坑咱們會員的錢呢，以為我傻呀，我才不鳥這群智障。有本事開除老子會籍?！?/br>
    郁韞韜長相特別精致，范兒特別高冷，但熟了之后才知道，他行為特別粗魯、說話特別粗俗。韌子也不知道郁韞韜平常是怎么和精致基佬智宣相處的。不過他現(xiàn)在也無暇關(guān)心這個，特別委屈地說：「他一聲不吭就走了？可見他心里真的不在乎我了?！褂繇y韜想了想，卻說：「未必吧？說不定恰恰相反？」韌子問道：「什么意思？」

    郁韞韜說：「他行為反常，說不定正是因為在意你吧！」韌子聽了又心花怒放：「你說真的嗎？」郁韞韜道：「我也是瞎說的。但是……但是那個會議我是知道的，特別無聊。他平?？隙ú粫サ摹＞拖袼匠８静粫ハ嘤H一樣！我看無論是參加這個弱智會議、還是參加無聊相親，都是因為你，他才做的。」韌子卻高興不起來：「都是因為想擺脫我，他才做的……」郁韞韜點(diǎn)點(diǎn)頭：「嗯，好像也對?！?/br>
    韌子再次陷入無可挽救的陰郁之中。

    他又垂頭喪氣地走到了花園里，卻看到三哈在追著自己的尾巴跑。韌子也是百無聊賴的，就坐在那兒看三哈追自己的尾。大陽光下，三哈毛色亮麗無比，追著自己的尾巴繞場三圈，依舊是目光如炬，雪藍(lán)雪藍(lán)的眼睛依舊透亮。韌子看著這雙眸子，忽然充滿力量：「狗子尚且如此努力追逐，我身而為人，豈能輕言灰心！」

    因為深受鼓舞，韌子給了三哈一個熊抱。三哈原是猝不及防，然而一愣之后，又樂呵樂呵地舔主人的臉蛋。韌子感覺到臉上柔軟的濕意，下意識地退開，說道：「怎么教都不聽！身為咱們郁家的一份子，一點(diǎn)衛(wèi)生都不講究，舔完屎又來舔我！」

    韌子跑回屋內(nèi)去找郁韞韜，又興高采烈地問他：「你不是說咱們都是那個狗屁聯(lián)盟的會員嗎？那咱們是不是也該參加那個狗屁會議？」郁韞韜便答：「狗屁會議你都參加，是不是傻？」韌子卻說：「狗屁聯(lián)盟你也加入了，你也不傻啊？」郁韞韜不習(xí)慣突然伶牙俐齒起來的韌子，便說：「那那兒干什么！食宿機(jī)票不浪費(fèi)錢嗎？」韌子又道：「那干脆我自掏腰包去，行不行？」

    郁韞韜笑了笑，說：「我想明白了，你是想去見顧曉山了，是不是？」韌子倒是坦蕩，猛點(diǎn)頭。郁韞韜卻道：「你去參加會議，還得發(fā)言呢，你能出來發(fā)言稿嗎？」韌子不假思索：「我讓阿宣寫不就好了？」郁韞韜斷然拒絕：「阿宣是我的人，你別打他主意?！鬼g子想起自己身為副總，還是有個助理的，便說：「我讓我自己的助理寫，行不？」郁韞韜冷笑道：「你的助理已經(jīng)被調(diào)去別的部門了?！鬼g子大驚失色：「我的助理調(diào)走了，我竟然不知道？」郁韞韜譏諷地笑：「對啊，你居然都不知道！」韌子確實(shí)是「尸位素餐」了，也不好說嘴，只嘟囔：「那你好歹和我說一聲。」郁韞韜便道：「你不來上班的時候也沒有跟我說一聲啊。你這一個月上一回班的，還配個月薪八千的助理，以為我們郁家的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嗎？」韌子心想：「八千也是錢？」但也不敢駁嘴了。

    韌子算是發(fā)現(xiàn)了，郁韞韜和顧曉山一樣是霸道而摳門的總裁。他們做這一行的，不得不加入這些無聊的國際組織，但活動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免得花錢。顧曉山這回來參加會議，也心疼花出去的錢，因此也順便去c國的o城監(jiān)察顧氏在那兒正在開展的新項目，還打算和當(dāng)?shù)卣簧?，看能討到多少補(bǔ)助，務(wù)必要提高這一趟出差的性價比。

    也是因此，當(dāng)韌子自費(fèi)坐上了飛機(jī)，并到達(dá)了c國首都機(jī)場的時候，卻被郁韞韜告知顧曉山已經(jīng)去了o城了。韌子氣得當(dāng)場要仰天長嘯，但看到禁止喧嘩的警示牌的時候，從小爭當(dāng)乖孩子的他又悄咪咪地閉上了嘴。

    韌子暫時也沒什么辦法，就先在訂好的酒店che，先過一晚再說。韌子在酒店房間窩著，又給顧曉山打了個電話，卻被告知不在服務(wù)區(qū)。韌子氣個半死：「不接電話就算了，現(xiàn)在居然還block了我了？」他是不信顧曉山能離開服務(wù)區(qū)的，他大概被拉黑了。

    被小山哥拉黑了？

    這得多讓人難過！

    韌子氣得臉紅脖子粗，迫不及待地給徐蕓蕓打了個電話，發(fā)現(xiàn)徐蕓蕓也不在服務(wù)區(qū)。這下韌子從氣惱變成慌亂了：「難道他倆還真的一起掉進(jìn)了什么偏遠(yuǎn)山區(qū)的大坑里了？」他按捺下要立即報警的沖動，先給老哥打了個電話，慌亂地說了這個情況。郁韞韜倒是很淡定：「哦，是吧？他們不是去o城監(jiān)工了嗎？可能是進(jìn)山里了。」韌子這才又淡定下來：「那、那我怎么聯(lián)系他?。俊褂繇y韜無奈地捏了捏鼻梁說：「你不能這樣橫沖直撞，沒一句話就追著人到了c國，還進(jìn)山里去挖他，這跟變態(tài)跟蹤狂有什么差別？」韌子無奈之極：「我也不想啊。那你說我怎么辦？我都來這兒了，難道還不去找他？那更變態(tài)吧！」郁韞韜恨鐵不成鋼：「你個傻子！你找個由頭，裝偶遇，會不會啊？」韌子最近天天尋思追求男人的事，情商也漲了些，便也有理有據(jù)地反駁了：「在一個服務(wù)區(qū)都連不上的山里『偶遇』？」郁韞韜心想「這孩子長進(jìn)了，還會駁嘴」，便不悅地說：「你厲害，你自己想辦法吧。」韌子的氣焰立即消退，笑嘻嘻地說：「嗐，老哥，我就問一下而已，當(dāng)然你說得對?！褂繇y韜自覺立起了長兄的威嚴(yán)，便不徐不疾地說：「那是當(dāng)然。你聽我說啊，這顧曉山總不能一天到晚都在山里啊，他還要出去談判呢，總有機(jī)會的。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你先找個合理的由頭去o城。我也會一直留意顧曉山動態(tài)，到時候給你下一步指示。」韌子便感謝不絕。

    郁韞韜掛了電話之后，又覺得自己真是有病，居然幫著弟弟追男人，還是那個討人厭的顧曉山。

    韌子現(xiàn)在得自己想有什么借口去o城，他便上網(wǎng)搜尋起o城的資料來。他原本想著搜搜看o城有什么名勝，倒是可以借口說去游覽。然而他搜了一圈，發(fā)現(xiàn)o城非常的鳥不拉屎，怪不得進(jìn)個山都能脫離服務(wù)區(qū)。韌子頓時陷入高考前的節(jié)奏，為了一個答案咬斷筆頭，撓禿個頭。

    首都酒店這兒倒是設(shè)備齊全，出去街道繁華，讓人難以聯(lián)想到這個城市和o城都隸屬于同一個國家。韌子坐在酒店首層的咖啡館里，看著手提電腦上o城簡介的頁面，長吁短嘆。

    「這是韌總么？」有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韌子一怔，扭過頭去看，見來人笑眼里又有幾許滄桑的，這樣獨(dú)特風(fēng)情的人，韌子認(rèn)識的大概只有那位少白頭的先生了。韌子愣了愣，實(shí)在想不到會在異國他鄉(xiāng)遇見顧曉山的相親對象。韌子立時站起來，拘謹(jǐn)?shù)匦Γ骸赴?，這么巧呀，叔先生?！故寰磧x朝韌子一笑：「這確實(shí)很巧，我都差點(diǎn)不敢認(rèn)你了。」

    第41章

    韌子微笑著請叔敬儀坐下，又說：「叔先生也是來參加狗……」他想說「狗屁會議」，才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會議是以「狗屁」命名的——這就尷尬了，他遠(yuǎn)涉重洋而來，卻不知道這個會議是什么名頭。他又忍不住腹誹起自家老兄起來，怎么說話一點(diǎn)都不文明，還總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