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見那世子無咎生得相貌平平,半點不如自己,他心里又酸澀又不忿,這蠻夷神女也太不講究了!這副形貌也虧她下得去嘴! 董曉悅心知又糟了,然而思維根本不受控制。 梁玄感知到她的想法,不由愣?。骸芭c你成婚的......是孤?” 不可能!孤怎么可能生成個歪瓜裂棗! 董曉悅覺得與其這樣下去,還不如好好把來龍去脈告訴他,便盡可能靜下心來,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古人本就容易接受這些事,梁玄并不十分驚訝:“大恩不言謝,從今往后,我這條命便是你的?!?/br> 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送她命!她一點也不想要他的命!董曉悅誠惶誠恐:(殿下不用那么客氣,我是為了回家才幫你的,到時候你讓我走就行了。) 梁玄當(dāng)然知道她的心思,可她這么不拐彎地“說”出來,還是難以自抑地失望:“你放心,若是僥幸脫險,孤定會派人遍訪五湖四海的名藍(lán)高僧,設(shè)法把你送出去。” 夢再真也是夢,這蠻夷神女是當(dāng)不了他王妃的……憑什么那什么破世子就能娶她! 董曉悅沒察覺燕王殿下的糾結(jié),她有滿腹的疑問想和他探討。 既然他是三年前宸彥受傷昏迷后才穿來的,那原本的宸彥又是什么人?去了哪兒?為什么共用一個身體,他能知道她的想法,她卻連他在都不知道?為什么燕王聽了個故事就忍不住開口了? 上次夢里吃夠了認(rèn)錯人的苦,這回算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可怎么完成任務(wù)還是未知。 她正打算挨個“問”,小桃卻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怎么了?” 火堆對面的鳳岡道長抬起迷離醉眼,似是而非地往他們這兒掃了一眼。 “先應(yīng)付他們,那些事留待以后再說。”燕王殿下匆匆道。 董曉悅一不留神忘了自己在裝僵尸,朝小桃笑了一笑:“沒事?!?/br> 這一笑看得小桃雙眼都發(fā)直了,雖說她酒量不淺,可喝多了到底麻痹神經(jīng),本來還算藏得住的貪婪和覬覦就變得赤.裸.裸起來。 也難怪她如此動心,能如活人一般調(diào)動面部表情的僵尸稀世罕見,別說她一個初出茅廬的道姑,她的師父、師祖都未必見過。 這眼神看得董曉悅心里毛毛的。 第28章 桃花 “這女子不足懼, ”燕王殿下冷不丁又道,“倒是那道士不得不防?!?/br> 董曉悅聞言瞟了眼“爛醉如泥”的鳳岡道長,她也覺得這人城府有些深, 一個中年人, 就算技不如人不得不低頭,也不至于這么甘之如飴吧。 無事獻(xiàn)殷勤, 非jian即盜, 他圖什么呢?大部分門派傳承很嚴(yán)格, 馬屁拍得再到位他也不可能來個鯉魚跳龍門登堂入室。 不過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還是放在那少女身上, 鳳岡再古怪, 畢竟硬實力擺在那兒,看門外那具寒酸的僵尸就知道了。 [殿下為什么這么說?那姑娘的僵尸可是個厲害的老道士,她的修為恐怕比宸彥還高呢?。菟凉u漸有些適應(yīng)這種“對話”方式了,關(guān)鍵在于摒除雜念,用認(rèn)真讀書時腦內(nèi)的那個朗讀聲把話“說”出來。 “未必,”梁玄說道,“你忘了周行派?” 董曉悅醍醐灌頂,她怎么沒想到這個!周行派是個以馭尸見長的顯赫道門, 不過比起出眾道術(shù), 他們最出名的卻是祖?zhèn)鞯钠蹘煖缱妗诔銮拜吀呷耸w當(dāng)僵尸用的, 放眼四??梢哉f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如此急功近利當(dāng)然無法博得什么好名聲, 他們寧可臭名昭彰也要這么搞,因為這種cao作有兩個顯而易見的好處。一來是省錢,二來能夠以弱馭強。 一般而言馭尸者的靈力修為必須在僵尸之上, 否則極易遭到反噬,同門則不然,大部分門派都跟黑手黨和傳銷組織似的,放血、發(fā)毒誓、簽賣身契,總歸叫你一入教門深似海,上船容易下船難。 大多門規(guī)中都嚴(yán)禁同門相殘,卻極少想到限制同門相馭的。 你生是門派人,死是門派尸,仍舊要受門規(guī)約束,給人當(dāng)牛做馬也不能造反,否則就是犯了同門相殘的大戒。 如果梁玄沒猜錯,那具老道僵尸極可能是阿桃?guī)熼T中的某位前輩,受制于當(dāng)年的血誓只好供她馭使。 如此一來,這小姑娘的修為未必有多高。 可要是猜錯了呢? 董曉悅這念頭剛剛冒出來,梁玄便解釋道:“這女子如此招搖,若真是不世出的高人,早就人盡皆知了,你可曾聽聞過貌與她對得上的女道?” [聰明!不愧是燕王殿下!殿下真是天才?。萸Т┤f穿馬屁不穿。 “哼,巧言令色鮮矣仁?!绷盒焐线@么說,心里卻很受用,也不知為什么,同樣的奉承話打她嘴里說出來就是能撓到心窩里的癢處。 [早知道就不扮僵尸了,還能試探試探那兩個人。]董曉悅懊惱地斜了一眼醉得人事不省的小師侄,[這宸白羽也太靠不住了,關(guān)鍵時刻醉成這樣?。?/br> “鳳道兄,”阿桃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腦內(nèi)交流,“咱們今天捉住的那只雉雞呢?取來放血請這位......” 阿桃拿朦朧的眼神看向董曉悅:“你叫什么名字?” 董曉悅想了想:“金正日。” “真是個好名字!”阿桃贊嘆完,又催促鳳岡,仿佛支使家奴:“你倒是快去呀!” 董曉悅明白過來,阿桃這是跟他套近乎,要請他喝雞血。僵尸是不能進(jìn)食的,但是需要偶爾喝點鮮血維持機體的運作,就像給機動車加潤滑油。 普通僵尸喝小半碗可以頂一旬,高階僵尸靈力高,消耗也大些,需要的血也更多。禽類因為容易獲得,是很好的血源。 鳳岡一臉醉意,似乎轉(zhuǎn)不過彎來,拿大掌抹了把臉:“啥?” “雉雞雉雞!”阿桃的口吻有些頤指氣使,“咱們在林子里網(wǎng)住的那只,裝你背簍里的,你背簍呢?” “背簍啊......”鳳岡遲遲道,“哦,背簍!在外頭讓阿四看著吶......” 阿桃嗤笑一聲,連諷帶刺道:“讓僵尸看禽鳥,也不怕它監(jiān)守自盜,鳳道兄真是不拘小節(jié)?!?/br> 鳳岡被個小姑娘搶白,仍舊笑嘻嘻的一點也不著腦,連滾帶爬地起了身,打個酒嗝:“貧道這就去......”說罷便搖搖晃晃地往門外走。 阿桃輕蔑地沖他背影瞪了一眼,轉(zhuǎn)過頭來和董曉悅說話,又是笑容可掬:“金公子還記得生前的事么?” 燕王殿下自帶王孫公子的貴氣,阿桃沒細(xì)想,“公子”兩字便脫口而出。 “不記得了?!倍瓡詯偤敛贿t疑地答道。 阿桃遺憾地“嗯”了一聲,又拿手指點了點自己那具老道僵尸:“公子可想與它切磋切磋?” 董曉悅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宸白羽:“但憑主人吩咐?!?/br> 僵尸是不能枉顧主人擅自行動的,更不能隨意與別的僵尸相斗。 “啊呀!看我這糊涂的......”阿桃拍拍腦袋,“公子容顏舉止都與生人無異,我險些忘了......” 她嬌聲笑著挨近過來,一股混著脂粉和少女體香的酒氣撲鼻而來,讓董曉悅想起她很喜歡的一款匈牙利皇后香水。 “公子,待明日吳道長醒了,我用那老道士向他換了你來,如何?”阿桃在她耳邊悠悠道。 董曉悅一時鬧不清她這話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正思忖著如何回答不讓人起疑,梁玄揭竿而起:“離那女子遠(yuǎn)點!” [啊?]董曉悅不明就里,不過祖宗發(fā)話,還是照辦的好,她立即挪開了半米。 “再遠(yuǎn)點,孤討厭她,”燕王殿下沒好氣道,“臭,熏得孤腦仁疼。”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個夢里的燕王殿下似乎比無咎還難伺候,她轉(zhuǎn)念一想,也難怪,在床上一癱三年,正常人都癱成變態(tài)了。 “何謂變態(tài)?”梁玄很警惕,一聽就不像好話。 又來!董小姐覺得心好累。 阿桃卻是不屈不撓地再一次湊過來,拿胳膊蹭蹭她:“金公子,你意下如何?。吭趺床徽f話?” “孤說了離她遠(yuǎn)點!”燕王殿下又抗議。 董曉悅突然起了壞心想逗逗他,順便借機探探那少女底細(xì),便坐著不動,反而對著阿桃一撩眼皮:“倒也未嘗不可,只是不知道姑娘修為夠不夠,能不能馭得動在下。” 這神態(tài)若是換了個普通人便是輕佻,但由燕王殿下這樣的美人做出來,卻是風(fēng)流入骨。 梁玄快被董曉悅氣瘋了:“你想如何?” [噓,別搗亂。] “......”真是反了天了! 阿桃本來只是半真半假地試探一下,被董曉悅有意無意地一誘導(dǎo),竟鬼迷心竅:“小女子修為淺薄,不過大道萬千,要馭公子,并非只此一途......” 有靈智的無主僵尸是可以自愿和修為不如自己的道人訂立契約的,江湖上一直飄著某些道人和僵尸不可說的警世故事,陰陽殊途,傳說中的主人公一般都沒什么好下場。 “公子別誤會,”阿桃羞赧道,“我并非有什么異于常人的癖好,不過如果是公子......” 一個情竇將開未開的小丫頭片子,未必懂什么男女之事,只不過梁玄的皮囊實在生得好,又有股天潢貴胄的氣度,把她那些同門師兄弟都秒成了渣。 相比之下,是不是人反倒沒那么要緊了。一個連自家祖墳都刨的少女,你能指望她有什么節(jié)cao? 董曉悅大開眼界,幸災(zāi)樂禍地感嘆:[殿下,您真是太能招蜂引蝶了......] 梁玄不吭聲。 [殿下?燕王殿下?您在嗎?] 還是沒人應(yīng)答。 [生氣了?] 這回玩笑開大了,董曉悅有點心虛:[真生氣了?殿下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哼一聲好不好?] 燕王殿下連哼都懶得哼。 那邊阿桃水汪汪的大眼睛還在含情脈脈地望著她,等待她的答復(fù),門外的僵尸阿四突然大吼了一聲,隨即響起鳳岡道長的罵聲:“嚎什么嚎!死畜生!” 廟內(nèi)一人一尸之間的旖旎氣氛被這兩嗓子吼得蕩然無存,董曉悅長舒了一口氣,阿桃則是七竅生煙,橫眉對著門口的鳳道長厲聲道:“你倒是小聲些!吳道長都叫你吵醒了!” 她早動了殺人劫尸的念頭,這時候扯人做幌子倒也不覺得內(nèi)疚。 鳳岡摸了摸頭,訕笑著連道對不住,走到火堆旁,用腳踩住雉雞的翅膀,一手拇指食指夾住雉雞脖子,刁鉆地一擰,那可憐的野禽便一命嗚呼了。 他隨即又從腰間抽出匕首,熟練地劃開道口子,往陶碗里放血,一只碗放滿,又換另一只空碗接,最后把那放干血的死雞朝門外扔去。 門口的僵尸“嗷嗷”叫著朝那只倒霉的野禽撲過去。 隨后,鳳岡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又湊到鼻端聞了聞,然后笑瞇瞇地把兩碗血分別端給董曉悅和那老道僵尸。 在佛堂里殺生放血,他沒有半點不適,甚至還哼起了不知哪里的小調(diào)。 血腥氣充斥著整個屋子,董曉悅接過碗,正打算硬著頭皮喝下去,半晌不說話的燕王殿下突然冷意森然地道:“你倒是喝一口試試!” “......” 董小姐當(dāng)即慫了,可兩雙眼睛緊緊盯著她,不喝又說不過去——哪有不渴血的僵尸。 正左右為難,腳邊的宸白羽突然詐尸般一躍而起,大叫一聲:“我要上茅廁!”無頭蒼蠅似地撞p在他師叔身上。 董曉悅趁機假裝失去平衡,一個趔趄,把整碗血都翻在了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