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梁玄怔了怔,心里涌起股暖意:“無礙。” [那個……自然災(zāi)害屬于不可抗力,要是砸壞了殿下金軀,可不是我的錯……] “……孤知道了?!?/br> 好在他們運氣不錯,幾根橫梁橫七豎八地架在上方,擋住了大塊的磚木。 “冰雹”沒持續(xù)多久,周圍的動靜消停下來,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這地方比她想象的空曠,宸白羽“哎唷哎唷”的叫喚聲聽起來空洞洞的,帶著回聲。 董曉悅試著站起身,抖了抖頭上肩上的泥灰渣土:“白羽,你傷著哪里了?站得起來嗎?” “師……師叔……小侄未受傷,”宸白羽帶著哭腔,“驢子!驢子!咱們的驢子還拴在外頭!驢子丟了怎么是好!師父一定會怪罪的!” “……”董曉悅簡直佩服這個小青年的腦回路,都什么時候了還擔(dān)心驢子,“沒事,先想辦法出去再說,毛驢丟就丟了,有你就行了?!?/br> 師叔如此淡定,宸白羽找到了主心骨:“師叔,咱們這是在哪兒?。康氐紫旅??” 他剛說完,只聽“呼”地一聲,前方的黑暗中倏地亮起一點火光,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周圍很快亮了起來。 董曉悅漸漸看清楚,他們身處的地方是條地道,地道截面是個規(guī)整的正方形,大約三米見方,四壁由平整光滑的白石砌成,左右兩邊的石壁上每隔三四米嵌著一盞油燈,發(fā)出綠瑩瑩的火光。 甬道一直延伸到遠方,一眼望不到盡頭。 宸白羽吃了一驚:“好生奇怪的地方!師叔,咱們怎么出去???” 修梵寺就建在地道的入口上,董曉悅借著火光仰頭望去,他們距離地面至少五六米,且不說入口已經(jīng)完全被震榻的破廟廢墟堵上,那石壁砌得嚴絲合縫,又光滑,根本沒有可以下腳借力之處。 “上不去,”董曉悅搖搖頭,“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只能往前走,找找前面有沒有出口?!?/br> 宸白羽自然沒什么異議,緊緊跟在師叔身后。 董曉悅天生方向感不錯,知道這是入山的方向。 隱燭山石質(zhì)堅硬,在山下開辟這樣一條地道耗費的人力物力簡直難以估量,這樣大費周章的工程,多半是帝王陵墓,古人講究事死如事生,很愿意在這種事情上鋪張。 至于是哪位土壕,答案顯而易見:[這地道該不會……] “應(yīng)當是通往梁王墓,”梁玄道,“此等形制除卻地宮不做他想?!?/br> 這位前朝的梁王在世時權(quán)焰熏天,根據(jù)史官的記載,梁王陵墓前前后后修了近二十年,動用了十數(shù)萬勞力,實在是勞民傷財。 正史并未提及梁王墓的所在,各種稗官野史眾說紛紜,大多數(shù)人堅信梁王墓就藏在這隱燭山中,數(shù)百年來有無數(shù)人覬覦陪葬的財寶前來碰運氣,可始終沒人找到地宮入口。 董曉悅一路上還發(fā)愁入了山從哪里開始找,等她壓根不想找的時候,卻陰差陽錯地掉進這地方,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這梁王墓入口就建在修梵寺下,為什么那么多年都沒人找到呢?] “梁王門下豢養(yǎng)了不少道士真人,想必有什么難以破解的咒術(shù)、陣法吧?!绷盒獾馈?/br> [有道理!殿下真聰明!]董曉悅捧場道,[那鳳道士說‘丹桂紅,鬼門開’,難道是因為阿桃的血?] “按理不會如此簡單?!?/br> [也是。]如果只是這么個單一條件,幾百年里難保沒有瞎貓撞上死耗子的。 “總之千萬小心?!?/br> [嗯,]董曉悅摸了摸下巴,[來都來了,要不挖兩條尸體回去吧。] “……” 這念頭如此自然,董曉悅自己都嚇了一跳,想她不久前還是個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女青年,簡直能去評選三八紅旗手。這才過了幾天,掉進墳?zāi)姑娌桓纳?,還想著帶點土特產(chǎn)回去。 隨著燈油的燃燒,甬道里逐漸彌漫起一股一言難盡的味道,甜膩中帶著股腥臭,初時還好,那味道越來越濃郁,就讓人有點惡心暈眩了。 [什么味道?。荻瓡詯偺鹗滞亲忧懊嫔攘松龋贿^沒什么用處,這股味道仍然無處不在。 “龍涎、麝香、琥珀、乳香、蘇合、沒藥……”梁玄如數(shù)家珍,“若是孤沒猜錯,那股腥臭應(yīng)是尸油?!?/br> 董曉悅一聽差點沒吐出來。 宸白羽后知后覺,抽抽鼻子:“這是何種香料?真好聞?!?/br> “……”師叔慈悲為懷,沒告訴他真相。 甬道仿佛沒有盡頭,叔侄兩人走了一個多時辰,前方豁然開朗,地道陡然變得開闊,遠處出現(xiàn)一道石門。 兩人快步走過去,只見石門兩旁立著一男一女兩座胖乎乎童子石像。 大約是深埋地底不見日光的緣故,石像上的色料過了數(shù)百年仍舊很鮮艷,花紅柳綠的。 童男童女身形圓滾滾,胳膊腿像藕段,不過臉蛋跟可愛絲毫不沾邊,神情呆滯,笑容詭異,完美落在恐怖谷里,簡直可以直接搬到當代藝術(shù)展上去。 宸白羽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腦袋:“好個惹人愛的童子像!” “……”董曉悅無力吐槽他異于常人的審美,“別亂碰……” 話音未落,只聽嘎啦一聲,那童子的脖子從中間斷開,整個腦袋掉了下來,咕嚕嚕滾到董曉悅腳邊。 董曉悅嚇得退后一步,注意到那童子脖子上的斷口十分整齊,恐怕是原本就有的。 想到這里,那石門突然發(fā)出陣異響。 “小心機關(guān)!”董曉悅猛地把宸白羽往后一拽,緊貼住石壁。 那石門卻是慢悠悠地從下往上打開,露出個寬敞的石室來。 沒有董曉悅想象中的暗箭毒針,石室內(nèi)空空蕩蕩,歲月靜好,正面一堵墻上繪著壁畫,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門洞,不知通往何方。 “師叔,哪里有機關(guān)吶?”宸白羽左顧右盼。 “這次沒出事是僥幸!下回不能再這樣毛手毛腳了!” “師叔訓(xùn)斥得是,小侄知道錯了......” 董曉悅走到壁畫前看了看,大致是把墓主人生前的事跡吹噓一番,從出生的異象到羽化登仙,都是歌功頌德。 宸白羽突然一捶腦袋:“哦!哦哦!我知道了!師叔師叔!這一定是梁王墓!” “......是啊,你真聰明?!?/br> 宸白羽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師叔謬贊?!?/br> “......” “這左右兩扇門,該走哪一邊呢?”宸白羽兩邊都望了一眼,只見如出一轍的白石地道。 “先左邊吧,此路不通再折回來?!倍瓡詯偟?。 兩邊看著都一樣,想破頭也想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 師叔發(fā)話,宸白羽也沒有異議,兩人走了左邊那個門洞。 里面的甬道同樣是由白石砌成,不過窄了許多,燕王殿下這具身體很高,幾乎能碰到頂,因為狹窄,油燈的氣味也越發(fā)濃烈,董曉悅?cè)滩蛔∮眯渥游孀】诒恰?/br> 叔侄兩人繼續(xù)前行,順著甬道轉(zhuǎn)了個彎,前方又出現(xiàn)個石室,里頭沒有點燈,黑黢黢的,只能看見門口與甬道相連的方寸之地。 “借你的劍用用。”董曉悅不由分說地從小師侄腰間抽出桃木劍,順手又從他袖子上撕了條布,纏裹在木劍頂端,往墻上油燈里蘸了點油,點上火,做成個簡易的火把。 “師叔......這......會燒壞的......”宸白羽委屈得緊,您自己不是也有么! “別小器,出去賠你一把,”董曉悅擎著火把踏進石室,沒走出兩步便立即退了出來,“臥槽!” 第32章 探險 那石室只有進路沒有出路, 三面墻是砌死的,往下一看,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骨, 亂麻枯枝一樣密密匝匝地堆在一起。 “人殉坑, 有稗史記載,當年修建梁王墓的工匠, 沒有一個活著出來?!毖嗤醯钕嘛@然見慣了大場面, 雖然語帶嫌惡, 卻仍舊沉著冷靜。 董曉悅倒抽了一口冷氣:[十幾萬人?] “嗯?!边@石室下面應(yīng)該是個深不見底的萬人坑。 董曉悅眼明手快地拉住探頭探腦的宸白羽:“是死路, 往回走吧?!闭f完把木劍扔在地上用腳踩滅火, 塞回他手里。 要是讓他看到這場景,還不知要嚎成什么樣。 “人殉罪孽深重,天地不容,不止是造陵的工匠,梁王死時還殺了后宮中上千無子的嬪御宮人陪葬,”梁玄又道,“枉死之人怨氣深重,若不是隱燭山這樣舉世無雙的吉地, 早就壓不住了?!?/br> 燕王殿下早來了三年, 常聽宸白羽碎碎念, 理論知識比董曉悅豐富不少。 [壓不住會怎么樣?]董曉悅問道。 “輕則鬧尸患, 重則引動天災(zāi),總之不能善了?!?/br> [還好離變天還有大半個月,]董曉悅慶幸道, [不然光這一千個女人鬧起來就夠我們喝一壺了。] 這宸霄想尸體想得走火入魔了,把他們往這種火坑里推!要不是門派里固定資產(chǎn)就那么三兩間破房外加一頭毛驢,董曉悅簡直懷疑他是故意要害他們叔侄倆。 回去一定得找他算賬!董曉悅忿忿地想。 [不對啊......]她突然想到個問題,[既然造墓的工匠都被坑殺了,那這墓里會不會根本就沒留其它出口?] “孤何曾說過會有出口?”梁玄仍舊是那平平的語調(diào),可董小姐品出了一絲幸災(zāi)樂禍。 [臥槽!]董曉悅?cè)滩蛔〗星?,[殿下你這太不地道了!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不是活埋在這兒了?] 剛才只顧保命,早把包袱行李忘了,修道之人雖然體質(zhì)特異,但在斷水斷糧的情況下最多只能支撐一個月,出不去照樣是個死。 “嗯。” “......”嗯你個頭! 這念頭足夠強烈,又被梁玄聽了壁腳去。 燕王殿下哼了一聲道:“孤倒是有個法子?!?/br> [真的嗎?什么法子?]董曉悅大喜過望。 “孤不想告訴你?!?/br> [......]董曉悅氣得牙根直癢,一邊還得克制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作了好幾個深呼吸,吞了一肚子尸氣,[殿下,好殿下,全天下最英俊最睿智的殿下,小的知錯了,求您行行好,告訴小的吧。] 梁玄被捋順了毛,神清氣爽:“想出去也不難,先找到梁王尸身,待熒惑亂行之時,借天地間的戾氣將他煉成尸王,到時候它無堅不摧,上天入地,還怕出不了這區(qū)區(qū)一座陵墓么?” “......”所以搞了半天還是得挖墳!總覺得這次的燕王殿下人品有點一言難盡,不像世子無咎那么天真無邪。 “孤如何一言難盡?你倒是很掛念那羋無咎么。”燕王殿下涼颼颼地道。 “......”左右互搏有意思嗎! 梁王地宮不愧修了近二十年,里面四通八達,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