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當(dāng)然,如果是名聲與錢財(cái)都有那自然是更好。只不過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她家的境況能兩者取其一就算是好事了,哪還能兩者兼得! 想了許多,其實(shí)也就是在一念之間而已,回過神來她遞過了繡活兒:“賣、賣的,小哥給算錢吧!” 繡活始終是要賣的,不然她又用不上這些東西。而現(xiàn)在她和繡莊,明顯是她處于劣勢,那么再堅(jiān)持下去就沒得談了。向來識時務(wù)的她立刻奉上了繡活兒,等著伙計(jì)給結(jié)賬。 伙計(jì)捧著繡活去了柜臺,張姐兒在后面跟著,就聽伙計(jì)道:“掌柜的,這是這位姐兒拿來賣的繡活兒,算是中下等的活計(jì),要算錢?!?/br> 掌柜的眼睛何其毒,一眼就看出來東西如何,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可伙計(jì)的判斷,然后道:“行吧,兩個荷包...還可以,算一兩五錢銀子。扇套倒是好一些,支出四兩銀子,總共是五兩五錢銀子?!?/br> 伙計(jì)聽完就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張姐兒,張姐兒連忙點(diǎn)頭,然后接過了銀子。這就是她這三個月功夫賺到的錢了。 兩個荷包兩個扇套做了三個月,這并不是她手慢,而是她做的荷包扇套就要花這么多功夫。若是一般的荷包扇套人家自己就能做,何必來繡莊買,所以繡莊買的和賣的荷包扇套都是特別出色的那種。 而荷包扇套這種小東西就是這樣,真要精工細(xì)作起來常常比那些大件還要磨人,她這四樣?xùn)|西做了三個月并不是她手慢,就是要花這么多時間。 話說三個月賺來五兩半的銀子,這個收入其實(shí)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揚(yáng)州普通人了,從這可以看出來她的手藝相對于普通人來說確實(shí)不錯。只要不和趙鶯鶯這種天賦奇高而又經(jīng)歷特殊的人比較,其實(shí)已經(jīng)可以滿足了。 五兩五錢銀子到手,張姐兒把這成色良好的銀子放在手心看了半天,確定沒有問題之后才把四兩銀子放進(jìn)一個玄色錢袋,另外一兩五錢銀子則是塞進(jìn)一個大紅色緞子荷包。她出來賣繡活的事情她娘也知道,回家以后就會問她要錢,她當(dāng)然要把打算扣留的錢留出來。 裝好了錢張姐兒也沒有多停留,她事情還多著呢,才懶得停留。只不過臨走前看了一眼里頭正在選各色絡(luò)子線的趙鶯鶯,終于承認(rèn)自己羨慕她——悠閑自在地選一些絡(luò)子線,就是為了做活兒好玩兒做活兒,而不是被逼著賺錢。到了夏天因?yàn)槭顭岬年P(guān)系不像做活計(jì),于是就真的不做了。 她不同,這次的荷包和扇套賣掉了,回去之后她又要開始做。再加上每日做不完的家務(wù),乏善可陳的吃穿住...她的腦子里不只一次想過,快些過這兩年,十八歲之前嫁個有錢人,從此之后就擺脫現(xiàn)在的娘和哥哥了。在她看來,無論是她那個自忖規(guī)矩的娘,還是自以為能靠學(xué)問吃飯的大哥,都只是咬在她脖子上吸血的蟲子而已! 趙鶯鶯拿著稱好的各色線過來,正好看到了柜臺上還沒有收起來的張姐兒的活計(jì)。隨口贊了一句不錯,掌柜的聽了卻笑起來:“也就是賣得出去而已,真要說好的,崔七奶奶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襟,這樣的荷包你要是賣我,那我才是有多少收多少?!?/br> 趙鶯鶯衣襟上別著一個秋香色扇形荷包,荷包不大卻細(xì)致地繡著昭君拜月圖,難得的是手藝出眾。這種等級的荷包除非訂制,不然繡莊都是不賣的——能做出這種荷包的繡娘都不會做荷包,有那功夫做別的賺錢的多。 所以除非是加錢定做,不然確實(shí)只能在有錢人家的小姐奶奶身上看到——她們都是有滿屋子的丫頭和針線上人的,精細(xì)地做這些東西,自然又不一樣。 掌柜的這話就是說笑而已,趙鶯鶯捂著嘴擺擺手,把拿的東西包好,謝了又謝,人就離開了。 回到家之后讓桃兒收起東西,正說話來著,忽然聽到后院一陣響動,便問道:“怎么回事,倒像是劈柴的聲音?” 趙鶯鶯家燒柴,可是不用劈柴,應(yīng)該說居住在揚(yáng)州城里的百姓基本上都不劈柴,他們用的柴禾稻草之類都是從牙行那里買來的。一捆捆劈的整整齊齊,哪里還用費(fèi)心。所以趙鶯鶯聽到一陣‘剁剁’聲像是劈柴,才覺得奇怪。 桃兒抱著那堆絡(luò)子線,笑著道:“正是在劈柴呢,后院的兩棵橘子樹、一棵桃樹、一棵枇杷樹今年春天的時候不是被蟲蛀空了?反正結(jié)不出果子來了,白放著蛀倒了才是麻煩。老金干脆拿斧頭給砍倒了,如今正劈柴呢!” 圓娘和金三水原是鄉(xiāng)下莊戶人家,這種砍樹劈柴的活計(jì)別說多熟練了。 趙鶯鶯聽這話卻像是被提醒了什么,拍掌恍然大悟道:“我就覺得近日忘記了什么事,原來是這個——你讓老金別做了,這個時候天正熱,劈什么柴!真要做等到傍晚或者早上的時候做?,F(xiàn)在先請他過來?!?/br> 雖然不知道趙鶯鶯找金三水有什么事,但是桃兒還是什么都沒有問地放下東西去找金三水了。不一會兒金三歲就到了正房堂屋,大概是他少見趙鶯鶯,這時候手腳有些局促,只跨進(jìn)門檻就不再往里走了。 趙鶯鶯見了也沒有勉強(qiáng),自然道:“老金,你原是懂種植的,會不會種果樹、架葡萄架?” 若是打算開出一片菜地來,趙鶯鶯也就不需要問了??墒撬龁柕氖枪麡渖系氖虑?,這就不同了,莊戶人家都是種糧種菜,只有專門的果農(nóng)才會懂得這些。 但是金三水很肯定地道:“會的!這些事情我在家的時候做過——那時候誰家屋前屋后不栽一些樹,等到樹木成熟了可以賣錢。不過最多的還是給自家兒孫攢著,將來成家的時候好蓋房子使。其中也有一些人家會種一些果樹,為的是有鮮果子吃。我當(dāng)時是種樹的好手,村里做這種事都叫上我,久而久之種果樹的門道也就知道了?!?/br> 這算是意外之喜,趙鶯鶯本來也就是順嘴一問,她本來的打算是問過之后就讓金三水跑一趟花鳥市場那邊,那邊肯定有合適的苗木。然后再請一個師傅回家,可以幫著把家里的果樹種了。 趙鶯鶯對于自家種自家摘的鮮果還是很喜歡的,所以今年春天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果樹被蟲蛀死了還挺在意,一直想著要補(bǔ)中??墒遣恢罏槭裁?,中間就是因?yàn)檫@樣那樣的原因不能成行,然后漸漸的就忘記了。直到剛才因?yàn)橥饨绲奶嵝堰@才想起來,趙鶯鶯不打算再次拖下去了,快事快辦說干就干,這樣總不至于又被忘記! 這樣想著她就道:“到花鳥市場上給看一株橘子樹,這是我喜歡的,不能少。另外再來兩棵櫻桃樹,我沒出嫁之前家里就有櫻桃樹,反而這邊沒有,實(shí)在是可惜了。還要一棵十月桃,枇杷就算了,我和本哥都不大愛那味兒——對了后院不是還活著兩棵板栗樹,給砍了...換成梨樹?!?/br> 對于板栗這種,趙鶯鶯和崔本都是既不討厭也不喜歡。不過如果有要吃的時候,她還是更喜歡買一些,而不是自家有兩棵板栗樹。原因也很現(xiàn)實(shí),她覺得板栗樹開花的時候味道太難聞了,她是在想不到當(dāng)初崔本是怎么想到要在家里種板栗樹的。 后面看家中樹木成活都不容易,那時候她也是新媳婦,不好說什么砍樹之類的話,恐怕壞了風(fēng)水上面的忌諱。至于后來,她不常去后院,又有一些習(xí)慣了,砍樹的想法也就沒有被提起。 剛剛之所以說這個,一個是這次機(jī)會好,其他的樹要重新種,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不差多那兩棵。另一個就是趙鶯鶯打算在后院架葡萄架,還要給曦姐兒做秋千,這樣一來自己一家人在后院的活動就會直接增多。讓趙鶯鶯習(xí)慣板栗樹開花那股奇怪的味道是不可能了,她干脆決定砍掉樹。 金三水一尋思,勸道:“奶奶,那兩棵板栗樹長的可好,砍了實(shí)在可惜。要是不行的話,不然我給挖出來,送到花鳥市場上換果樹也換得到?!?/br> 這是金三水體諒家里,想著給趙鶯鶯省錢,趙鶯鶯當(dāng)然不會拒絕,手一揮就算是答應(yīng)了。然后具體的各種事全都交給金三水打理,至于她自己,只管出錢和告訴哪些樹種哪里,這些都各有不同的安排。 要說種樹還是晚上好,畢竟現(xiàn)在天氣熱,要是大中午的種樹,說不定半天下來苗木就曬死了。于是趕緊的金三水把板栗樹給連根挖了出來,包上一個泥土團(tuán)子,小心地放在一邊。等到靠下午晌的時候,只匆匆喝了兩碗粥,吃了一個醬菜燒餅,這就駕著家里的騾車把兩棵板栗樹送到了花鳥市場。 等到稍遲一些,還算是晚飯的時候就把趙鶯鶯要的各種苗木給送了回來,順便還有一些木頭,據(jù)他所說這是搭葡萄架要用的。其實(shí)剛剛種上葡萄藤的時候還用不著,但金三水辦事利落,買葡萄藤的時候干脆買上了這個。 崔本招呼他先不忙種樹,先吃飽了肚子等他和他一起干——這些樹可不少,真要金三水一個人做,非得到深更半夜不可。 兩個男人做事,又有圓娘在一旁幫忙,事情做的很快兩個時辰出頭事情就做好了,就剩下葡萄架子沒有搭。崔本讓金三水歇著去:“干嘛這么趕,又不急等著用葡萄架,明日剩下大把的時光搭架子?!?/br> 等到崔本回房的時候趙鶯鶯并沒有睡,而是一直等著他。他回來之后就立刻讓桃兒擔(dān)熱水進(jìn)來,這種樹可是體力活,可不是滿身大汗了! 崔本洗澡的時候趙鶯鶯就對著屏風(fēng)后頭道:“明日你早些回來,給后院搭個秋千,這是我之前就答應(yīng)過曦姐兒了的。也別讓老金做,曦姐兒說就想要你做的,再不然就要你去請?jiān)锤鐑簛碜??!?/br> 崔本的聲音隔著屏風(fēng)和熱氣沒有那么真切,甕甕道:“她還真會挑!” 這里說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指崔曦想讓崔源過來搭秋千的事情。崔源從小就心靈手巧,不然也不會去學(xué)木匠了。他大概今年秋天就要學(xué)出師,自家開個木器行賺錢做生意。 搭秋千這種活計(jì)崔源還真做過,是替幾個哥哥家里的孩子做的。崔曦也是看到了,覺得比一般伙伴家里的要強(qiáng)出二里地去,立刻崇拜起了崔源。這種崇拜僅次于對小舅舅的崇拜——趙茂如今跟著有名的師傅學(xué)白案,天分很好做的有模有樣,每次到趙鶯鶯這里來都能給崔曦帶來捏成動物、栩栩如生的點(diǎn)心。 崔本擦干水穿上一身紗料的中衣,出來的時候撇著嘴道:“告訴咱們家那個小冤家,想讓她小叔來是不可能的了,她能有的就是她爹的手藝了。愛要要,不愛要的話就什么都沒有了。” 雖然是這么說,他才是那個最嬌慣崔曦了。想了想后院的安排就道:“那幾個果木要長到能夠遮蔭那還有幾年呢...明日種些長的快的竹苗下去,明年夏天要玩秋千也就無礙了?!?/br> 趙鶯鶯被他這一套口是心非聽的發(fā)笑,強(qiáng)忍著不來也沒必要,于是干脆笑了起來。更可樂的是崔本根本不知道趙鶯鶯笑什么,于是拿疑惑的眼神望著趙鶯鶯——趙鶯鶯笑的更厲害了,手上揮著帕子讓他別說話。 “行、行吧,你明日給小祖宗搭秋千種竹子就是了?!壁w鶯鶯上氣不接下氣道。 于是等到第二日,趙鶯鶯家里的后院就搭起了結(jié)實(shí)漂亮的秋千。這秋千是拿漆了紅漆的木頭搭成架子做成的,纏上五彩的麻繩做裝飾,兩邊還系著彩綢。這樣的秋千不僅好玩還十分好看,看到這樣的秋千,原本不喜歡玩秋千的恐怕也要玩一遭。 崔曦當(dāng)時就要玩,可惜被崔本和趙鶯鶯以晚上太晚給弄了回去。倒是他們小夫妻兩個玩了一回——當(dāng)然,他們的說法當(dāng)然不是玩秋千。 對于憤憤不平的女兒,他們解釋道:“我們是在替你試這個結(jié)實(shí)不結(jié)實(shí),要是我們兩個大人都沒問題,你自然就更不成問題了?!?/br> 年紀(jì)還小的崔曦比較好騙,反正是高高興興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第217章 張家一家漸漸在甘泉街這邊安頓下來, 隨著站穩(wěn)腳跟,張?zhí)^一件事就是打探四周有什么靠得住的媒婆。旁邊人家就給她薦了毛嫂, 說是左近人家好姻緣倒有一般是她配成的, 最是穩(wěn)妥不過。 張?zhí)昙o(jì)已經(jīng)大了, 又一心一意守著兒子讀書過活, 自然不是為了再嫁。她雖然無再嫁之意, 家中卻有一個正當(dāng)嫁齡的女孩張姐兒。張姐兒今年有十六歲, 說親、定親、待嫁, 一套走下來想要十七八的時候嫁人已經(jīng)頗為緊張了。張?zhí)幌蜃遭庖?guī)矩, 自然做不出今日說親明日嫁的事情來, 所以這時候開始說親其實(shí)已經(jīng)迫在眉睫。 按照規(guī)矩, 準(zhǔn)備了兩色禮物去拜訪毛嫂,毛嫂聽這么一說, 立刻拍著大腿答應(yīng)下來:“令愛我在街上見過, 出落的好人才!又兼是這么一個門庭,想要尋一個好婚事實(shí)在是容易不過了!” 說著抬眼看了一眼張?zhí)? 試探問道:“張?zhí)医銉浩饺赵诩易鍪裁矗瑦弁鎯菏裁??要我說,張?zhí)沂菚汩T第,張姐兒又生的恁般,這已經(jīng)足夠了??扇羰沁€有一兩樣別的好處, 懂得詩書能寫會算,那就更好說親了?!?/br> 按照毛嫂所想,這張?zhí)匀皇遣豢献约遗畠弘S便嫁個一般人家的。要么是往富戶里面嫁, 要么是給個門當(dāng)戶對的讀書人家。讀書人家自然希望自家兒媳婦懂得詩書,不然娶進(jìn)門來什么都不懂就不像了。富戶則更加看重這一點(diǎn),讀書人家迂腐的恐怕還要想一想‘女子無才便是德’,富戶卻是全然不管的。他們?yōu)槭裁从憘€讀書人家的閨女做老婆,還是落魄讀書人家?這又圖不到錢財(cái)勢力,圖的就是名頭,圖的就是這個女子的教養(yǎng)。 好多富戶通過做生意等手段有錢之后就想著要改換門庭,令下一代讀書找出路。只不過讀書之路何其難,他們并不缺供養(yǎng)子弟的錢財(cái),可是他們不知道如何找到門路進(jìn)入這一途,更不知道讀書人怎么教養(yǎng)出來。 這種時候娶個讀書人家的小姐來養(yǎng)育下一代就成了最簡單的事情,這些小姐們來自讀書人家,對這種事情最了解不過了。再加上世人都道‘窮有根,富有種’,讀書種子也是有本而來,這是指望靠著讀書人家姑娘生個讀書厲害的子孫來! 因?yàn)榇耍切┐笊虘魰懧淦枪倩氯思业呐畠鹤鱿眿D。次一等的輪不到官宦人家,那就只能沾沾文氣了,像是這等舉人家的小姐,那就很過得去了。唯一的問題是張舉人已經(jīng)去世了,這就得降一些等次。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若張舉人沒有早逝,張家也不是如今的樣子,根本輪不到這些富戶娶人家姑娘。 說到這個,張?zhí)櫫艘幌旅碱^,輕蔑道:“女孩子家認(rèn)得幾個字就叫不錯了,讀那么多詩書做什么?本業(yè)還在針鑿女紅上。我家姐兒從小做針線,在同齡女孩子中也算是出色的。又兼助力家里的家事,各種都來得,這還不好?” 毛嫂一聽就知道張?zhí)悄欠N古板的,于是嘆了一口氣,并不與她頂牛,只附和著道:“張?zhí)f的是...就是不知道張?zhí)蛩憬o令愛說個什么樣的親事,您留個準(zhǔn)信,我也好往外留意?!?/br> 毛嫂那是做老了媒婆的怎么可能會和顧客爭執(zhí),這種時候不管顧客怎么說怎么做,他們都是對的!就算在毛嫂看來張姐兒失去了一個很大的優(yōu)勢,她也不會說出來。要是說的人家惱羞成怒了,說不定她就要少一樁生意了,何必呢! 張?zhí)珴M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指點(diǎn)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最講究的就是門當(dāng)戶對,往低了去那未免對不住姐兒她爹,將來說不得要責(zé)怪我。可若是往高了去,先不說齊大非偶,就光光看著也有攀附的嫌疑,還是算了。” 毛嫂立刻捧場地贊了幾句張?zhí)业摹L(fēng)骨’,但其實(shí)她心里毫無波動。在她看來張?zhí)@只不過是把務(wù)實(shí)的想法說出來而已,不想低嫁很正常,誰家會愿意姑娘低嫁?至于不想高嫁——那也要高嫁地出去?。?/br> 這世上說齊大非偶的人好多,可是也不想想,真的想要高攀某某人家那也是不容易的。人家高高在上怎會隨便看上遠(yuǎn)不如自己的人家,這種事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了。偶爾有那么一兩件,根本不足為憑。 張?zhí)芰嗣┑呐鯃鲂睦锔訚M意了,于是接著道:“這門當(dāng)戶對最好也是個讀書人家,說親的后生能在讀書就更好了。以讀書為本業(yè)的人家大都是有規(guī)矩、家風(fēng)純善的,向來孩子嫁過去也就放心了。” 張?zhí)龅氖菍砼鰞鹤右黄鸬强频拿缐?,她不會想那有多難。大概在她看來她丈夫當(dāng)初是中了舉人的,日后兒子中舉人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至于女婿,那就要好好挑選了。 毛嫂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承下來了,揚(yáng)州城這么大,讀書人那么多,找個讀書人家嫁過去并不很難。在這一點(diǎn)上她對張?zhí)∠蠛昧似饋怼钣憛挼木褪强床磺遄约沂莻€什么情況,就想往高了好了去說親!也不想想那樣的人家看得上看不上! 張?zhí)@一回算是滿意而歸,見到女兒的時候卻沒有聲張。她依舊是老派的規(guī)矩,想當(dāng)初趙鶯鶯沒出嫁的時候王氏能當(dāng)著她的面議論這種事情,這種事是不可能發(fā)生在張?zhí)诘膹埣业模?/br> 至于張姐兒,她倒是隱約知道她娘出門是為了給她尋摸親事,這一點(diǎn)她并沒有放在心上。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她這個年紀(jì)說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她巴不得早點(diǎn)嫁人呢,她早就不想呆在這個讓她受累受窮緊巴巴過日子的家了。 應(yīng)了一聲,借口做針線就回房了,卻走到一半被張?zhí)凶。骸跋炔幻χ鲠樉€,你先去酒鋪打一些酒,再上藥局買一些藥材,這次要上等的。你哥哥的師長不是快要過壽辰了,家中昂貴的禮物備不起也要盡盡心意...那位夫子贊過家中的藥酒,這一次給泡一些?!?/br> 不情愿地應(yīng)了一聲,打酒就算了,買藥材可不是什么好事。張?zhí)菟幘频姆阶幼匀挥貌簧鲜裁慈藚⒙谷锥x夏草這些名貴藥材——其實(shí)是用不起。但是肯定也要用上一些不錯的優(yōu)質(zhì)藥材的。 無論是什么時候,看病吃藥總是格外昂貴,優(yōu)質(zhì)的藥材大都不便宜。根據(jù)張姐兒的了解,要泡出這一副酒須買的藥材少說也要三四兩銀子。她家一個月的家用也就是這么多了,這還是家中要維持基本的體面,張哥兒偶爾會請同窗好友來家吃飯,不然一般的三口之家只要二三兩銀子就足夠過的不錯了! 這里花三四兩銀子肯定是從家用開支里列的‘意外支出’中走——那些本不在計(jì)劃中的支出是預(yù)留了錢的,可是這個錢相當(dāng)有限。根據(jù)張姐兒的計(jì)算,這筆錢再支出個三四兩也就不剩什么了,可是這才過到年中啊! 有心想要說一兩句,可是見張?zhí)菢永硭鶓?yīng)當(dāng)八風(fēng)不動的樣子她又說不出什么了。值得實(shí)在道:“娘,藥材錢怎么辦?若是開支這一筆,家里應(yīng)對意外的錢就花空了。下半年說不得還有不少的事兒,到時候花什么呢?不然就買上幾色敬師的禮物,一般學(xué)生送老師的也不貴,想要不失體面也只要一兩銀子上下——” “說的什么話!”張姐兒話沒說完就被張?zhí)驍嗔恕?/br> “尊師重教是咱們這樣人家最重要的本分之一,你這里說些為了錢節(jié)省送夫子禮物的做派既不是可笑?明明是舉人家的小姐怎么滿身都是銅臭?整日斤斤計(jì)較蠅頭小利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話!” 這話說出來該笑話的是張姐兒才是,若是幾年前她還會和張?zhí)q論——若是沒有她斤斤計(jì)較,這個家的日子早就亂七八糟了。這難道不是端起碗來吃飯,放下筷子罵娘?可是如今她不會了,她早就知道她改變不了張?zhí)南敕ǎ粫粣佬叱膳膹執(zhí)J(rèn)為是狡辯,然后罰她。 “是,您說的是?!?/br> 隨便應(yīng)承,也不去看對面哥哥偷偷露出落井下石的笑容。在她看來這個哥哥就是個傻小子,等到日后自己出嫁了,她就等著看他能把日子過成什么樣。只有想到他日后討不了好,她才能覺得內(nèi)心舒服一些。 張?zhí)匀灰庾R到了張姐兒話語中的敷衍,可是張姐兒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一直緊咬著不放。于是又照例責(zé)備了幾句,然后話題一轉(zhuǎn):“說到銀錢不夠了,左不過開源節(jié)流兩條。家里你哥哥要讀書,我和你又是婦道人家,開源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倒是節(jié)流,勤儉是婦人持家的第一要務(wù),難道你沒學(xué)到?” 見張姐兒不吱聲,她語氣更加嚴(yán)厲了一些,逼問道:“蠢材!這也不懂?這是要你裁剪一些開支呢!這還要我告訴你——罷了,我先給你說一條,我和你衣裳都是夠的,今年冬天做冬衣的時候就只做你哥哥的。你哥哥常常要在外頭走動,老是幾件舊衣裳可不成,咱們兩個家常居住倒是用不著?!?/br> 冬衣因?yàn)橐脙蓪硬剂?,再加上棉花的關(guān)系,算是比較貴的。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兩身簇新的冬衣,哪怕不用綾羅綢緞那也得二兩銀子。若是用上好布料,緞子面子之類的,添個一兩很正常。 聽到自己冬衣也做不成了,張姐兒嘴唇掀動想要說什么——她是還有舊衣服不錯,可是去年的冬衣里頭棉花就是用張哥兒舊冬衣里的,只不過拆了又彈而已。去年還算應(yīng)付過去了,今年肯定更加不保暖。 她有幾件冬衣,倒不至于會受凍,只不過她實(shí)在受不了張?zhí)肋h(yuǎn)在剝削她補(bǔ)貼哥哥的。并沒有直接對上,只是臉色卻冷了下來:“哦,我知道了!” 說著也不講什么規(guī)矩了,直接扭身就走,她可不知道自己再留下來會生出多大的氣,又會因此做出什么事來。最怕的就是氣上頭做出不理智的反應(yīng),要知道這個家依舊是張?zhí)诋?dāng),她做什么反抗都是無謂的,只不過是給讓自己更加難過而已。 走在去酒鋪的路上,她一路踢著一塊小石子,越想越不是滋味,生氣極了。而排遣內(nèi)心氣憤的方法就是報(bào)復(fù)回來,她這一路都在計(jì)劃如何把下半年每月的家用克扣下來,反正她得把等同冬衣的錢摳出來,這是她應(yīng)得的! 這樣想著走到了酒鋪,這時候酒鋪人不算多,她進(jìn)去的時候伙計(jì)們正在輪換著吃飯。所以站在柜臺前的并不是平常坐柜臺的伙計(jì),而是已經(jīng)吃完飯的崔本,她反正已經(jīng)吃好了,就替人看一會兒。 一看見崔本張姐兒就想起了之前被這男人無視的事情,心里有點(diǎn)小不爽快。其實(shí)她耍心機(jī)有幾年了,其中有上鉤的,也有不上鉤的,像崔本這樣的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她以往并不大放在心上。 之所以對崔本印象格外深刻與不同,其中原因很微妙——大概是崔本人年輕,而且生的一表人物吧。 想想看,若是一個不上心的人表現(xiàn)的無動于衷,那也該是沒什么罷...可要是一個另眼相待的人格外無視自己,那感覺就不同了。 崔家?guī)仔值芟袼麄兡?,都長的不錯,尤其是崔本和崔源兩個最小的。眉峰利落、鼻梁高挺,面相也好,若是換上公子哥兒的打扮,那也是小秦淮河上的姑娘倒貼也肯的人物了。 萬氏原來對崔源有萬種抱怨,可是真看到崔源的時候還是滿心歡喜,為的是什么,不就是崔源生的實(shí)在讓她喜歡! 人家都說男子的長相不重要,可是這話說差了,男子的長相對岳父岳母不重要,然而對年輕姐兒那可不是不重要,這個年紀(jì)的青春少女哪一個不愛長得俏的郎君?要是崔本不是已經(jīng)成親了,張姐兒說不得要想嫁給他呢! “要十斤玉泉酒!”張姐兒抿了抿嘴,拿出了打酒的酒壺。 玉泉觀是揚(yáng)州本地的一座道觀,道觀后面有一眼泉水,取那里水釀造的酒就是玉泉酒了。這是一種品質(zhì)很好,很多揚(yáng)州本地酒坊都會釀制的酒。張姐兒之前看過崔家酒鋪的玉泉酒,品質(zhì)上乘價錢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