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機(jī)場，趙景宸的一句“在錫城你那么聞名遐邇?！苯^非言不由衷的恭維話，他曾經(jīng)跟投行圈的朋友打聽過，唐以微在那個圈子的確非常出名。

    漂亮的女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但憑上天賜的一副好皮囊，出名都是易如反掌。如果說，在今天之前，趙景宸多多少少還存了一絲這樣的想法，那么此時此刻，這個想法則完完全全被他摒棄了。

    她絕不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她凌厲的專業(yè)度、深厚的專業(yè)素養(yǎng)絕非一日之功。趙景宸有艱苦的創(chuàng)業(yè)經(jīng)歷，他太清楚光鮮亮麗的成功背后，意味著什么。

    只是她破繭成蝶的美好過程，自己卻永遠(yuǎn)的錯過了。

    ☆、第十八章

    唐以微的目光掃過埋首認(rèn)真做筆記的趙景宸，視線停頓了一下后，又快速移開了。心底微微泛起一絲漣漪，從沒想過有一天，他跟她會是這么奇妙的格局，她在臺上講，他在臺下聽。

    做這種上市準(zhǔn)備期的培訓(xùn)，無疑是項極具挑戰(zhàn)性的辛苦活。所幸，長期堅持跑步，體力不成問題，就是穿著高跟鞋，一站就是一天，苦了一雙腳。

    中午在食堂午餐的時候，蘇曉菀體諒她站了半天，主動承攬了打飯的差事。

    等待的過程中，唐以微忍不住去按揉酸痛的雙腳，兩只腳實在是太疼了，下午再站上半天，估計就要廢掉了，還是預(yù)判不足，早上出門前還在八公分和球鞋之間糾結(jié)了一會，最終職業(yè)素養(yǎng)占據(jù)上風(fēng)。

    正想著，有個身影停滯在她身旁，唐以微扭頭，又是趙景宸。

    他又想干嘛？自己剛才的話講的還不明白嗎？

    最終，趙景宸什么都沒說，短暫停留后，徑自走開。

    “我剛剛看見一個帥哥很面熟?！碧K曉菀把兩份午餐放到桌上，神秘兮兮的語氣驚醒了兀自發(fā)呆的唐以微。

    “你看見每個帥哥都覺得面熟?！碧埔晕炎约耗欠菸绮屯系矫媲?。

    “我絕對在哪見過他，你別說話，讓我好好想想。”

    片刻后，終于沒辜負(fù)蘇曉菀的好一番搜腸刮肚，她嗷嗷地怪叫著說：“我想起來了，上星期事務(wù)所門口的奧迪suv。我去，唐經(jīng)理，你如果還告訴我，他不是你男朋友，你就是把我當(dāng)成了弱智低能兒?！?/br>
    “好吧，我承認(rèn)，他是我的……”唐以微故意停頓了一下，“大學(xué)同學(xué)?！?/br>
    “僅僅是大學(xué)同學(xué)？”蘇曉菀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幾個大字“打死我也不信?！?/br>
    “目前確實僅僅是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br>
    “那未來呢？”蘇曉菀打破砂鍋。

    唐以微在心底兀自嘆氣，小菀啊，你把這股執(zhí)拗勁頭拿到工作中就好了。

    “曉菀，你究竟想聽什么？未來如果有一天，我跟他步入婚姻的禮堂，一定第一個發(fā)請柬給你，這個回答你可滿意？”唐以微難得的開始耍無賴。

    蘇曉菀瞠目結(jié)舌，這算什么回答，這等于沒有回答，還能不能更無賴一點(diǎn)？更敷衍一點(diǎn)？

    她憤憤地扒飯，用眼神狠狠地聲討自己的上司。

    午休快結(jié)束的時候，她們休息室的房門被人敲響。

    一個年輕女孩拿著一個鞋盒走了進(jìn)來，她一臉神秘笑意地說：“唐小姐，有人讓我給你送雙球鞋來?！?/br>
    “有人”，這個用詞還真是微妙。

    唐以微問：“你是？”

    “我是趙總的秘書，我叫栗晶晶。”

    蘇曉菀翻翻白眼，“你直接說趙總讓你送球鞋來，不就結(jié)了?！?/br>
    栗晶晶但笑不語，轉(zhuǎn)身退出房間。

    蘇曉菀已經(jīng)眼疾手快地打開了鞋盒，一雙黑白色的匡威靜靜地躺在鞋盒里。

    唐以微眼神一窒，又是匡威，又是黑白色。

    曾經(jīng)甜蜜的往事瞬間涌上心尖。

    “小壽星，生日快樂！你那么愛跑步，這是送給你的戰(zhàn)靴。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會送你一雙?！?/br>
    “每年？這個每年……是多久？”

    “你想要多久？……一輩子夠嗎？”

    “嘻嘻，那我跑步還是不穿了，我舍不得，我要存在那，等將來數(shù)數(shù)，一共攢了多少雙匡威?！?/br>
    明明說好要送一輩子的。

    最終，黑白色的匡威她卻只收到了兩雙。

    后來她也會給自己買各種款式各種顏色的運(yùn)動鞋，唯獨(dú)不買匡威。

    “唐經(jīng)理，都在會議室等我們呢，快換上鞋走吧?！碧K曉菀打斷她神游的思緒。

    下午四點(diǎn)，沉悶冗長的上市培訓(xùn)結(jié)束。

    落地窗后的兩個男人目送著唐以微的車駛出公司大門。

    “你這么多年始終不肯娶蘇瑩，是不是因為她？”袁坤一針見血地問。

    “利用完了人家，卻又不肯娶人家，袁坤，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卑鄙無恥？”趙景宸雙手抱臂，不答反問。

    “憑良心說，我真沒這么覺得，當(dāng)年的事情，唐以微不知情，我卻是一清二楚。你也不要有什么心里負(fù)擔(dān)，那事怨不了你，當(dāng)年我們剛剛創(chuàng)業(yè)，說白了就是倆窮小子，哪里拿的出那么一大筆錢，你也是被逼無奈。”袁昆拍了拍趙景宸的肩膀，呵呵一笑，“你小子不算卑鄙無恥，頂多就算鐵石心腸。蘇瑩對你的好，我這個旁觀者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你也狠的下心?！?/br>
    “不愛她，卻還把她娶回家，我覺得那是混蛋干的事?，摤撌莻€好姑娘，我不能耽誤人家一輩子?！?/br>
    “哥們，你看周圍有幾個人結(jié)婚是因為愛情？因為肚子大了；因為年紀(jì)大了；因為父母逼得急了；因為對方經(jīng)濟(jì)條件還不錯。愛情不是結(jié)婚的必需品，房子車子票子才是。沒有愛情，也相安無事地過了一輩子的，大有人在?！?/br>
    “敢情你也是不愛你家錦云，那你又是為了什么娶她？下次去你家我要好好跟錦云聊聊?！壁w景宸不懷好意地瞇起眼。

    袁坤：“……”

    得了，本來是想來安慰安慰他，剛剛從會議室出來，看著趙景宸追隨著唐以微的背影，一臉惆悵?，F(xiàn)在倒好，砸了自己的腳，袁昆自認(rèn)倒霉，溜為上策，“我說你別扯上我啊，我家錦云現(xiàn)在可是家里的太上皇，有孕在身，你可別去刺激她。無人機(jī)的電調(diào)連接板的問題，我估計這個月應(yīng)該能拿下，我現(xiàn)在回部門去開個技術(shù)會?！?/br>
    袁昆出去了，望著窗外漸漸西沉的斜陽，回味著袁昆剛剛說過的某句話，趙景宸陷入了沉思。

    愛情是不是結(jié)婚的必需品？

    說到底，這也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

    只不過對趙景宸而言，答案卻是肯定的。

    在愛情化為烏有，泡在酒吧借酒澆愁的時候；事業(yè)陷入低迷，精神極度萎靡的時候；面對蒙在鼓里的蘇瑩純凈的眼神，心存愧疚的時候；雙方父親不斷給他施壓，讓他娶蘇瑩的時候……他也曾頹廢地想，就娶了她吧，沒有愛情又如何，就這么湊合著過一輩子吧。

    此時此刻，他很慶幸，他終究沒有邁出那萬劫不復(fù)的一步。

    ☆、第十九章

    一個嚴(yán)重的錯誤就像一個致命毒瘤，拖下去只會擴(kuò)散惡化，是到了手術(shù)切除它的時候了。

    算算時間，蘇瑩差不多該回來了，打她的電話，很快被接起。

    “瑩瑩，塞班回來了嗎？玩的樂不思蜀了吧？”

    “景宸，怎么這么有默契？我剛到家半個多小時，正準(zhǔn)備給你打電話，你的電話就進(jìn)來，找我什么事？”

    “想……找你隨便聊聊天，有空嗎？”

    本以為蘇瑩會追問，你想跟我聊什么？方便現(xiàn)在先透露點(diǎn)嗎？事實上卻沒有。

    “好啊，我正好也有事想跟你說。那晚上你回來吃晚飯，我馬上去買菜?！?/br>
    趙景宸剛打開家門，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飯菜香。

    蘇瑩從廚房探出腦袋，“馬上就好，你去把手洗洗干凈，乖乖坐在那等開飯?！?/br>
    坐在餐桌前，看著一大桌豐盛的菜肴，趙景宸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

    以前她是那么討厭油煙味，什么家務(wù)都有保姆包辦，十指不沾陽春水。跟著自己后，硬是讓自己學(xué)會了下廚，也學(xué)會了料理家務(wù)。

    而自己呢？這三年來，除了冷漠，什么都沒給她，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任由她在時光里荒蕪。

    今天回來，本來也是打算跟她推心置腹地好好聊聊，他趙景宸父親犯的錯，不該由他們下一代來買單，他趙景宸也不值得她賠上一輩子的幸福。

    可是真的到了要開口的時候，他突然又退縮了，那么殘忍的話，他實在不忍講出口。

    蘇瑩剛坐下，突然又想起好像少了點(diǎn)什么，她嬌笑著問趙景宸：“這么多菜，喝點(diǎn)酒吧？”

    “好啊?！壁w景宸起身準(zhǔn)備去酒柜拿酒，蘇瑩阻止了他，“今天你不要動，都由我來?！?/br>
    看著她興致盎然地跑去拿酒，拿酒杯，又給兩個酒杯倒?jié)M紅酒。

    趙景宸注意到，她的臉色很不好，蒼白中透著蠟黃和憔悴，“去塞班怎么一點(diǎn)也沒曬黑，我看好像反倒比以前白了。”

    “……是嗎？”蘇瑩愣了楞，“可能是我沒下海游泳，所以沒曬黑吧?！?/br>
    “去塞班不游泳，那你去干嘛？”

    “我就想去看看大海，聽聽海浪不行啊?！碧K瑩撅了撅嘴，給他一個嬌嗔的白眼。

    趙景宸突然有點(diǎn)失神，小的時候，她被他欺負(fù)的生氣了，或者斗嘴斗不過他的時候，常常就是這樣的表情。他們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樣輕松的嬉笑了？

    高腳杯輕輕碰撞，發(fā)出悅耳的清脆聲音，一口紅酒下肚后，蘇瑩說：“不行，就這么喝酒沒意思，總要說點(diǎn)什么好意頭的話，你先說?！?/br>
    趙景宸端著酒杯想了一下，一時也想不出什么有寓意的吉利話，最后只能搬出最傳統(tǒng)的祝酒詞，“?，摤撋眢w健康，萬事如意?！?/br>
    不料話音剛落，蘇瑩的臉色陡然就變了，眼中更是泛起隱隱的水光。趙景宸怔怔地看著她，搞不懂這么一句尋常的話，怎么就觸動到了她？

    蘇瑩別開臉去，直到把情緒完全收拾好，才又轉(zhuǎn)過臉來，故作輕快地說：“老土，一點(diǎn)沒新意?！?/br>
    “我也覺得蠻土的，那你說個有新意的?！?/br>
    蘇瑩歪著頭認(rèn)真想了一會兒，才緩緩輕啟朱唇，說出的話也的確極具創(chuàng)意。

    “浮生若夢，與其勉強(qiáng)別人，不如善待自己。我想通了，反正我們也沒婚約，就讓我們愉快的……分手吧。祝我們各自開啟美好的新生活，并且找到屬于自己的真愛?！碧K瑩眼波流轉(zhuǎn)，笑意盈盈。

    趙景宸猜對了開頭，卻沒猜中這結(jié)局。

    他從沒想過，“分手”二字會是從蘇瑩嘴里說出。

    見趙景宸久久都不說話，蘇瑩眨著眼睛湊近看趙景宸，“怎么啦？不會嚇著你了吧？”

    “不是，我只是在想，這些年，我虧欠你太多?！壁w景宸自己都有點(diǎn)恨自己，自己這些年都對她做了什么？明知道她對自己的愛，卻一直冷落她，疏遠(yuǎn)她，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自己的冷暴力徹底傷透了心，才會提出這樣心灰意冷的要求。

    “還是很老土，能不能不要跟我玩煽情？你再這樣我會哭的?！闭f話間，蘇瑩果然又是淚光盈盈。

    “行，不說這個，那你跟我說說你的打算。”

    “我爸已經(jīng)不在了，我一個人呆在中國沒什么意思，我這條小蝌蚪還是決定去找我的mama了?！闭f完蘇瑩自顧自飲下一大口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