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離開時(shí),迎面見到豪格,豪格躬身抱拳:“皇額娘,貴妃娘娘,您二位要走了?” 哲哲簡單地解釋,不宜停留,帶著娜木鐘匆匆離去。 娜木鐘與豪格擦肩而過時(shí),互相看了一眼,這些日子他們經(jīng)苔絲娜的手秘密往來書信,早已聯(lián)絡(luò)在一起。 只可惜娜木鐘在宮中始終不得意,皇太極連孩子都給她生了,仿佛不再需要做戲給誰看,麟趾宮里,從匾額掛上至今幾個(gè)月,皇太極就沒從那匾額下走過過。 豪格失意,娜木鐘也失意,倒是叫他們遇見了最好的時(shí)刻,來互相扶持。 恭送皇后與貴妃,豪格信步往皇陵深處走,很快就遇見了岳托,兩人結(jié)伴同行。 這一邊,皇太極帶著海蘭珠和玉兒,在四處看了看,要往山上走時(shí),遇見了多爾袞和齊齊格,兩人上前行禮,皇太極道:“怎么沒帶東莪來?” 齊齊格溫婉端莊:“東莪膽子小,見著人多就愛哭,實(shí)在怕她御前失禮,皇上若是想念小侄女了,我明日就帶她進(jìn)宮來?!?/br> 皇太極笑道:“明日送來吧,在宮里養(yǎng)兩天,朕稀罕得很?!?/br> 他們要往山上走,海蘭珠便道:“皇上和睿親王上山吧,臣妾走不動(dòng)了,讓齊齊格和玉兒陪著我便好,就在這里等您和睿親王下山?!?/br> 皇太極吩咐:“站在這里不動(dòng),該吹著風(fēng)了,你們到前面去,那里人多?!?/br> 三人稱是,目送皇太極與多爾袞上山,海蘭珠在玉兒和齊齊格的簇?fù)硐?,回到前頭去,宮人們趕緊將宸妃娘娘接到休息的地方,侍奉熱茶點(diǎn)心。 坐定后,齊齊格才問:“姑姑呢?” 大玉兒解釋:“納喇氏要生了,姑姑和娜木鐘回去照顧,今日淑妃不舒服本就沒有來?!?/br> 齊齊格笑:“也就淑妃那樣的,留在宮里姑姑能放心,換做娜木鐘喊不舒服,姑姑怕是抬也要抬著她來。” 大玉兒不以為然:“這幾個(gè)月,她倒是挺消停的,除了和察哈爾的幾位偶爾見見,要不就是去照拂幾位庶福晉,與她們很熱絡(luò)?!?/br> 齊齊格吹著茶湯里的沫子,冷冷地說:“她多會(huì)算計(jì)啊,指不定要從庶福晉里抱一個(gè)小阿哥養(yǎng),那些庶福晉本身是沒指望的,你們高攀不上,也就只能巴結(jié)她了?!?/br> 此時(shí),海蘭珠想要解手,寶清和蘇麻喇擁簇著娘娘離去,齊齊格跟到門前看了眼,轉(zhuǎn)身對(duì)大玉兒道:“jiejie走到哪兒,都是前呼后擁的,都是皇上的意思吧?” 大玉兒道:“小心總是好的,jiejie身子弱?!?/br> “你呢?”齊齊格走回來,湊近些輕聲道,“這些日子皇上待你怎么樣,你月例來過了嗎?” 大玉兒嗔道:“清凈地方,你胡說什么呢,葬在下頭的可也是你的公婆?!?/br> 齊齊格說:“那他們才該保佑自己的兒孫,還忌諱這些?” 大玉兒垂眸道:“皇上隔三差五地會(huì)來永福宮,我也好好地伺候了,但這事兒強(qiáng)求不來,如今jiejie有身孕,若是生了小阿哥,我的擔(dān)子就徹底卸下了,多好啊?!?/br> 齊齊格抿了抿唇:“玉兒,你不一樣了?!?/br> 大玉兒笑悠悠:“是不是越來越好看了?” 她心里是明白的,在睿親王府吃了那么多東西,喝了那么多酒,興許現(xiàn)在就是和齊齊格一樣,再也無法生育了。 而那件事,皇太極并沒有追究,甚至沒有責(zé)備她為什么要在睿親王府大吃大喝,或許是因?yàn)樗麤]再往王府的食物里下藥,又或許,因?yàn)閖iejie有了,自己能不能已經(jīng)不重要。 大玉兒選擇了后者,因?yàn)樗M约?,能徹底放棄?/br> 不多久,海蘭珠回來了,正好肚子里的孩子一陣動(dòng)彈,齊齊格摸著海蘭珠的肚子問:“jiejie估摸,這一胎是個(gè)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海蘭珠說:“該是女孩兒,我從前生女兒時(shí),也是這樣好好的,不吐不難受,但是生兒子的時(shí)候,大著肚子還在害喜,可折騰人了?!?/br> 齊齊格羨慕不已:“我?guī)讜r(shí)才能吐一吐?!?/br> 海蘭珠溫柔善良地說:“一定會(huì)有機(jī)會(huì)的,你才多大。” 山上,皇太極和多爾袞屏退了隨侍,只兄弟二人走入山里,到視野開闊處,便是神清氣爽、豁然開朗,皇太極道:“來日我們一起去登泰山如何?!?/br> 多爾袞應(yīng)道:“臣必定隨同?!?/br> 話音才落,前方傳來笑聲,皇太極不禁蹙眉,帶著多爾袞走上前。 繞過一塊巨石,便見豪格和多爾袞帶著下人,正哈哈大笑,岳托說:“大阿哥你放心,科爾沁的女人,生不出兒子?!?/br> 皇太極聞言,頓時(shí)惱怒,偏這個(gè)時(shí)候,豪格更出言譏諷:“將來要把阿巴亥那個(gè)賤婦挖出來,她有什么資格葬在這里?!?/br> 多爾袞面色陰沉,皇太極在此,何須他來發(fā)作,他相信皇太極,不會(huì)耳聾聽不見。 “你們?cè)谛κ裁矗俊被侍珮O果然走上前,多爾袞緩緩跟在身后。 “皇上?!?/br> “皇阿瑪……” 豪格和岳托大驚失色,皇太極冷然道:“只看見我嗎?” “十、十四叔。”二人不情不愿地行禮。 “你們?cè)谛κ裁??”皇太極再問。 便是殺了豪格和岳托,也不敢當(dāng)著皇太極的面說科爾沁的女人生不出兒子,也不敢當(dāng)著多爾袞的面說阿巴亥大妃是賤婦,他們悶了半天,實(shí)在找不出借口,更是怕一張嘴,兩個(gè)人說的不一樣,不打自招。 “朕方才說了,是讓你們來瞻仰先帝陵寢,不許大聲喧嘩,不許說笑,你們?cè)谛κ裁矗俊被侍珮O大怒,一巴掌打在豪格的臉上,“逆子!逆子!” 山下,海蘭珠和大玉兒,正聽齊齊格說盛京城里的新鮮事,忽然見人在外慌慌張張,蘇麻喇去打聽,回來滿臉莫名地說:“皇上剛下旨,將肅親王和成親王降為貝勒,罰回家中閉門思過,這是怎么了?” 第180 那一晚的事,你我都忘了吧 豪格和岳托被貶的消息,很快傳出來,直接從親王貶為貝勒,連郡王都跳過,雖然估摸著過些日子又會(huì)因什么功勞而恢復(fù)親王之尊,可眼下絕不是樂觀看待的時(shí)候。 代善嚇得臉色蒼白,在山下等候皇帝,皇太極見到他,只冷冷地說了句:“你養(yǎng)的好兒子。” 多鐸見哥哥在皇太極身邊,便等皇帝離開后,上前來問他怎么回事,多爾袞只冷聲道:“謹(jǐn)言慎行,別下一個(gè)就輪到了你?!?/br> “是……”多鐸心中雖不服氣,可見皇太極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他又算什么,只能訕訕閉嘴。 皇太極徑直來到海蘭珠姐妹三人休息的地方,見海蘭珠一臉的緊張,這才收斂幾分怒意,上前攙扶她:“回去吧,一會(huì)兒該起風(fēng)了?!?/br> “皇上,您沒事吧?”海蘭珠看著怒氣漸漸從丈夫的臉上消失,“入秋了,別動(dòng)肝火,傷身體。” 皇太極無奈地一笑:“是,不然你也生氣是不是?好了,回去了?!?/br> 他攙扶著海蘭珠走出殿閣,大玉兒和齊齊格跟在身后,齊齊格見皇太極毫無顧忌地眷顧海蘭珠,匆匆看了眼玉兒,又見她心如止水般的平靜,心中不免一疼。 她舉目在人群中找到多爾袞,便與皇帝辭過,跟著丈夫去了。 圣駕回宮,皇太極將海蘭珠和玉兒送上馬車,叮囑了幾句后,便獨(dú)自往御輦走去,大玉兒給jiejie披上風(fēng)衣,安撫她:“jiejie別怕,朝廷上每日都有官員或升官或罷免,真的不新鮮?!?/br> “可那是皇上的長子啊……” “也是我們科爾沁的敵人?!贝笥駜号踔鴍iejie的手,冷然道,“jiejie,不是我嚇唬你,皇上百年后,豪格若得勢(shì),我們姑侄三人都不會(huì)有好下場(chǎng)。皇上這樣在乎我們,我們?cè)趺春秒S便被人欺負(fù),對(duì)不對(duì)?!?/br> 海蘭珠用力點(diǎn)頭:“玉兒,我聽你的?!?/br> 大玉兒安撫她:“jiejie別怕,你只管自己好好的,其他的事,有皇上在有姑姑在,還有我呢?!?/br> “玉兒,我真沒用……”海蘭珠愧疚地看著大玉兒,“我什么本事都沒有,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 “jiejie料理宮闈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不然我怎么能甩開手去書房?只不過如今你沒精力,我也舍不得你辛苦?!贝笥駜候湴恋卣f,“jiejie可能干了,但眼下jiejie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和皇上,你看他剛才火氣沖天地跑來,一見你就軟和了,多好?!?/br> 這話由meimei說出來,海蘭珠心里更難受,怪她不好,何必提起這些,便揚(yáng)起笑臉說:“等我生完孩子,我繼續(xù)幫姑姑料理宮里的事,你安安心心上書房?!?/br> 大玉兒笑道:“那是,我都想好了,將來要求皇上封我一個(gè)官做做?!?/br> 海蘭珠笑:“等我們?nèi)腙P(guān)了,開了科舉,你就去考一個(gè)功名?!?/br> “jiejie知道科舉?!?/br> “齊齊格給我說的……” 她們說說笑笑,豪格和岳托的遭遇,對(duì)姐妹倆毫無影響,但皇太極心中的怒火散不去,他很明白自己兒子的為人,他要考慮的,不僅僅是眼前,更是幾十年后,乃至他百年后。 隊(duì)伍里,齊齊格坐在馬車上,招呼多爾袞靠近些,多爾袞索性下馬,跳上了馬車。 “怎么了?” “我要問你怎么了?!饼R齊格說,“你不是和皇太極在一起,豪格和岳托犯什么錯(cuò)了?” 多爾袞道:“他們說,科爾沁的女人生不出兒子?!?/br> 齊齊格冷笑:“放屁,王公貝勒里頭,科爾沁的福晉生下的兒子,都是撿來的不成?” 多爾袞嗔道:“你也說粗話呢?” 齊齊格恨:“那種畜生,能有好話給他們?” 多爾袞呵呵一笑:“他們還說額娘是賤婦?!?/br> 齊齊格瞪大眼珠子,恨得不行,但轉(zhuǎn)念一想,嘆道:“我想呢,果然不單單是為了海蘭珠jiejie,若不然皇太極也太蠢了,這不是給海蘭珠jiejie惹禍,敢情還有你擋在前頭?!?/br> “豪格一次又一次觸怒皇太極,若非仗著功勛和還有幾分打仗的本事,怕是早就步褚英哥哥的后塵,他這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自己往死里作。”多爾袞搖頭道,“現(xiàn)在怕就怕,他將來破罐子破摔,但凡有一點(diǎn)機(jī)會(huì),會(huì)做出不可挽回的大事?!?/br> “比如呢?”齊齊格問。 “難道皇太極永遠(yuǎn)不離開盛京?”多爾袞道,“我若估算不錯(cuò),年末怕是對(duì)朝鮮有一仗要打。朝鮮那一邊,我和多鐸最熟,也準(zhǔn)備兩年多了,若要打,皇太極必然派我或是多鐸,甚至他會(huì)御駕親征,畢竟這才稱帝,要揚(yáng)名要立威,到時(shí)候他若昏了頭,將豪格留在盛京……” 齊齊格道:“那你別擔(dān)心,皇太極要給兒子恢復(fù)親王的機(jī)會(huì),就要讓他立功,就算當(dāng)個(gè)伙夫馬夫,也要把他帶出去。更何況皇太極傻么,他怎么會(huì)把豪格單獨(dú)留在盛京,那不是把海蘭珠jiejie肚子里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呵……”多爾袞冷笑,可他心里想的是,如今皇太極眼里,就只有海蘭珠了是嗎? 且說圣駕一回宮,就得到好消息,庶福晉納喇氏平安產(chǎn)下一子,皇太極膝下又多了一個(gè)兒子。 他親自來看望納喇氏和新生的嬰兒,為孩子取名高塞,這畢竟是時(shí)隔八年后,他再一次添了兒子,心中自然喜悅,命哲哲好生cao辦洗三禮,恰逢八月十五,宮里要熱鬧一番。 眾人散去后,只有娜木鐘和麗莘留下了,麗莘到門前去看守,屋子里,納喇氏怯怯地問:“貴妃娘娘,您會(huì)收養(yǎng)那個(gè)孩子嗎?” 娜木鐘好聲好氣地說:“眼下還不是時(shí)候,皇上正高興呢,我去要孩子,或是你非要給我,都不合適。你有這份心,我就安慰極了,是不是我收養(yǎng)都不要緊,我也會(huì)多多幫你照顧高塞?!?/br> 納喇氏嘆道:“眼瞧著宸妃娘娘明年春天分娩,到時(shí)候若是個(gè)皇子,我的高塞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也不圖什么,只想他能有個(gè)好前程,終究是做娘的心。那幾位是斷然看不上我的兒子的,也只有貴妃娘娘您心善,貴妃娘娘,高塞就拜托您了?!?/br> 娜木鐘心滿意足,臉上笑得那樣和氣,心里頭早已得意洋洋,撫摸著納喇氏的手:“別cao心了,先把身體養(yǎng)好,至少眼下幾個(gè)月,皇上眼里有你呢?!?/br> 皇太極的確很高興,甚至刻意表現(xiàn)出他的喜悅,四十多歲又添皇子,且還有海蘭珠和伊爾根覺羅氏待產(chǎn),眼瞧著子嗣興旺起來,對(duì)于男人而言,是多值得驕傲的事。 八月十五,宮里熱熱鬧鬧地?cái)[了宴席,慶賀小阿哥洗三,哲哲自然為皇太極料理得體面又周到,只是豪格和岳托才被貶沒幾日,且在家中閉門思過,來赴宴的王公貝勒們,少不得心有戚戚焉。 宴席過半,孩子們就坐不住了,生怕孩子們?cè)诘钪衼y竄,撞了海蘭珠或是伊爾根覺羅氏,大玉兒和齊齊格便帶著女兒們離席,到外頭吹吹風(fēng),消消食。 兩人說說笑笑,信步走到了十王亭,恰好多爾袞方才有要?jiǎng)?wù)回正白旗亭吩咐,他走出來,迎面就遇見了妻子和女兒,還有大玉兒。 “阿瑪……”東莪跑來,抱著他的腿。 “不許調(diào)皮,要乖。”多爾袞很寵溺女兒,這寵溺之中夾雜著什么情緒,也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