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布木布泰!”哲哲動怒,“給我跪下,在佛祖面前,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我?!?/br> 大玉兒卻直視著姑姑,死活不肯彎下膝蓋,那么小一件事,值得姑姑反反復(fù)復(fù)地教訓(xùn)她嗎? 哲哲走上前,凝視著她的女兒,眼中不是威嚴(yán),也不是憤怒,而是心疼和無奈,她痛心疾首地問:“玉兒,你老實(shí)回答姑姑,你在利用多爾袞是不是?你老老實(shí)實(shí)地對我說,你是不是知道,多爾袞喜歡你?” 大玉兒滿身倔強(qiáng)不服的氣勢,頓時(shí)消失的干干凈凈,她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被姑姑拽住了胳膊,哲哲再問她:“告訴我,是不是?” “沒、沒有……”縱然否認(rèn),她的眼神她的慌張,她結(jié)巴的話語,都出賣了她。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皇上來問你?”哲哲的話,直接戳在心骨,“倘若此刻,是皇上來問你,你也這么慌,你也這么緊張,你也把要說但不敢說的話,全部寫在臉上?” “姑姑,我!”大玉兒徹底慌了。 “你以為自己已經(jīng)可以叱咤風(fēng)云了?已經(jīng)練得鐵石心腸了?你忘了自己曾經(jīng)是什么樣的人了嗎?”哲哲緊緊抓著玉兒的胳膊,“你有多大的能耐一個(gè)人來扛?” 大玉兒的膝蓋有些發(fā)軟,再差一口氣,就是要跪下。 她不能。 “我可以?!贝笥駜豪潇o下來,推開了哲哲的手,“姑姑,就算遍體鱗傷,就算送了性命,這輩子往后的路,我也要自己來走。我在您身后躲了十幾年,我會用一生來回報(bào)您的恩情,可是姑姑,您可以放手了?!?/br> “玉兒?” “皇上不肯放我,姑姑,您放開我好不好?”大玉兒微笑著,沒有眼淚也沒有悲傷,她說的是掏心窩子的話,“姑姑,您的玉兒長大了,該換我來保護(hù)您?!?/br> 哲哲聽不懂:“可是,什么叫皇上不肯放你?” 大玉兒淡然含笑:“姑姑會想明白的。” 可這恰恰是哲哲最擔(dān)心的事:“你和皇上到底怎么了?” 大玉兒笑:“我們好著呢,從今往后這輩子,我的弱只有皇上可以看見,連姑姑都不行。姑姑,我不會再胡鬧,不會再闖禍,你要相信我?!?/br> 哲哲怔怔的看著侄女,但迷茫的目光漸漸透徹了,她將心定下來:“好,姑姑答應(yīng)你,相信你,但多爾袞的事,你能不能老實(shí)對我說?姑姑早就察覺不對勁,你以為皇上會看不見,他只是還沒看見罷了,等他看見了,你打算怎么面對他?” 大玉兒終究不敢提宿醉那夜的一吻,只說了多爾袞的表白,說多爾袞自稱暗戀自己十幾年,哲哲聽得心驚膽戰(zhàn),回憶多爾袞對玉兒的一次次救助,不可思議地?fù)u頭:“他藏得這么深?” “其實(shí)連年征戰(zhàn),我們一年都見不上機(jī)會,說不過十句話?!贝笥駜旱?,“莫說姑姑不信,我也不信,但這兩年,見面的機(jī)會多了,我漸漸就感覺到他是來真的?!?/br> 哲哲說:“東莪初初被抱來時(shí),我就覺得那孩子像你,當(dāng)時(shí)也說服自己是胡思亂想,后來東莪越長越像多爾袞,我也就放心了??扇缃裣雭?,能讓多爾袞動心動情甚至生下孩子的女人,必定是因?yàn)榭崴颇?,不然這么多年,齊齊格不生養(yǎng),多爾袞都無心納妾,他對其他女人根本就不感興趣?!?/br> “姑姑,千萬不要讓齊齊格知道。”大玉兒說,“您把話咽進(jìn)肚子里,就算是對阿黛也不能提起。至于我是否利用多爾袞,我想得很明白,若是愛得深,也會恨得深,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我在利用他,難保他手中的劍不會指向我,我是有分寸的。而皇上會不會有一天知道,那是我和皇上之間的事,姑姑,您交給我自己來處理?!?/br> 哲哲沉思許久,頷首:“姑姑答應(yīng)你?!彼p輕撫摸玉兒的臂膀,語重心長地說,“你是長大了,可以獨(dú)當(dāng)一面,比姑姑還強(qiáng)??稍诠霉醚劾?,你永遠(yuǎn)是我的小侄女,姑姑愿意一輩子保護(hù)你?!?/br> 大玉兒的心很痛,她不想做一輩子的小侄女,她不要做一輩子玲瓏如玉的小姑娘,他說過:“你是我皇太極的女人”,她是他的女人。 “姑姑,別生我的氣了。”大玉兒轉(zhuǎn)圜心思,揚(yáng)起笑臉,“您放心,我和皇上好著呢?!?/br> 哲哲松了口氣,便是又冷冷地說:“娜木鐘和多鐸在圍場行茍且之事,皇上隱忍不發(fā),要待日后算賬,娜木鐘絕不是省油的燈,八阿哥的死必定和她有關(guān)聯(lián),可皇上竟然還不想殺她。你和海蘭珠都要謹(jǐn)慎,好好看著福臨,千萬不能再讓福臨有什么事?!?/br> 大玉兒驚訝不已,竟然是多鐸和娜木鐘,她急匆匆地跑到關(guān)雎宮,海蘭珠正把著福臨的手,教他拉開小弓。 且說,福臨雖不喜歡額娘為他抓回來的小雕兒,可他對刀槍弓箭一直都很來勁,皇太極很欣慰,命工匠為不滿兩歲的九阿哥打造他可以拿得動的弓箭,福臨玩了幾天都不厭。 “jiejie,你猜猜那兩個(gè)人是誰?”大玉兒進(jìn)門就問。 姐妹心意相通,海蘭珠當(dāng)然知道m(xù)eimei問的什么,她朝對門指了指:“有她嗎?” 大玉兒點(diǎn)頭,在她耳邊低語,海蘭珠頓時(shí)厭惡極了:“他們怎么能這樣,豫親王實(shí)在太過分?!?/br> “難道娜木鐘不過分?”大玉兒笑問。 “興許她在我眼里,本就是這樣的人吧。”海蘭珠一貫溫柔心善,難得能在眼中露出冰冷的目光,“玉兒,其實(shí)我一直不敢說,我總覺得八阿哥的死,不僅僅是賽音諾顏氏瘋了那么簡單?!?/br> “你怎么不求皇上去查?” “皇上會不查嗎?”海蘭珠苦笑,“他一定比我更恨,更想知道真相,可他是皇帝。在我們眼里不過是一條女人的命,可在他眼里未必,他雖然總是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江山有多沉重,朝堂有多艱難,我們的想象,怕是不及千萬分之一。玉兒,我早就想明白了?!?/br> 誰說jiejie不認(rèn)字,就是個(gè)什么也不懂的弱女子,而且jiejie從來也不弱,她有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她活得灑脫,她從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她只守護(hù)自己所愛的人。 此刻,寶清從膳房回來,說是給東莪格格做的點(diǎn)心都準(zhǔn)備好了,問主子要不要再看一眼。 海蘭珠說:“送去吧,告訴齊齊格,需要什么只管問宮里要?!?/br> 大玉兒這才想起來,東莪病著,齊齊格離不開身,她們都好幾天沒見面了,海蘭珠則輕聲對她說:“圍場里的事兒,齊齊格該知道了吧,她會不會和多爾袞鬧?” “不好說?!贝笥駜盒睦餂]底,這事兒主要看多爾袞怎么應(yīng)付,畢竟齊齊格是知道的,她的心只屬于皇太極。 睿親王府中,大病初愈的東莪,漸漸有了精神,只是還十分的黏人,一刻都不能離開齊齊格。齊齊格日夜守著,雖然累,可是看著閨女好起來,她心滿意足。 但這兩天,有不好聽的話傳到耳朵里,她不明白,多爾袞怎么又和玉兒有了瓜葛,偏偏多爾袞為了準(zhǔn)備今日皇帝去練兵場檢閱的事,兩天沒回家了。 第233 別拿自己當(dāng)籌碼 秋風(fēng)蕭索,盛京城外的練兵場上,皇太極怒目掃視所有人,冷聲道:“你們就打算這樣去打明朝,你們一個(gè)個(gè),都是要去送死嗎?” 眾將士跪地請罪,皇太極對今日的練兵很不滿意,若說是他雞蛋里挑骨頭也罷了,將士們還能不服氣。 可事實(shí)是,他們屢屢出錯(cuò),更因?yàn)榍懊娴腻e(cuò)誤影響后面的氣勢,演練結(jié)束,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明白,皇帝今日必然大怒。 多鐸麾下連連出狀況,皇帝怒而將他降為貝勒,他手中的兵暫時(shí)歸多爾袞所有,即日起重大的軍事他無權(quán)決斷,也不得過問日常朝務(wù),并罰閉門思過一個(gè)月。 其他人的懲罰雖也不輕,只是相比多鐸的尊貴,皇帝這次顯然是下了重手。 唯一讓人不得不服的是,皇太極從多鐸手里收回的兵,并沒有分配給別人或是自己留下,而是交給了多爾袞。 兩白旗本就是一家,對于將士們而言,如此沒有太大的變動,不會影響氣勢。而多爾袞和多鐸向來榮辱與共,這樣給了多鐸最后一分體面,也堵住了多爾袞的嘴。 皇帝回城,練兵場上的將士紛紛散去,多鐸僵硬地待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齒。 多爾袞上前拽過他,輕聲威脅:“你是不是覺得,他為了娜木鐘公報(bào)私仇?多鐸你太幼稚了,皇太極根本不會為那樣的女人動一動眼皮。今天cao練的結(jié)果,你自己都看到了,他沒有遷怒你的兵,你就該燒高香了?!?/br> 多鐸瞪著兄長,滿身的怨氣,多爾袞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頭:“你的親王是怎么來的?不是因?yàn)槟闶俏业牡艿?,是因?yàn)槟愕墓?。多鐸,皇太極要?dú)⒛愫苋菀?,可他不會和江山天下過不去,你是他的天兵天將之一。但你要自己作死,那就更容易了,你以為這世上,真的沒有人能取代你嗎?” “那這世上,也該有人能取代皇太極?!倍噼I怒視著自己的兄長,“哥,今日我把話撂下了,將來皇太極死了之后,若不是你做皇帝,那就我自己來做?!?/br> 多鐸甩開多爾袞的手,憤然離去,練兵場上沙塵滾滾,多爾袞握緊手中的劍,他該拿這個(gè)弟弟怎么辦。 城外的消息,先于皇帝一步傳到宮內(nèi),都知道皇上今兒氣大了,圣駕一入宮門,上上下下的人都屏息凝神,生怕惹怒皇帝,腦袋不保。 皇太極走過鳳凰樓進(jìn)入內(nèi)宮,聞見了從永福宮門前的花盆里飄來的金桂香氣,他站下腳,想起回宮的路上,聽說今天哲哲把玉兒叫去了佛堂。 皇太極微微皺眉,舉步徑直走來。 屋子里,大玉兒跪坐在炕上,正在給福臨剪指甲,一抬頭見皇太極來了,她謹(jǐn)慎地打量了一番,小心地問:“今天心情不好是嗎?” 皇太極嗯了一聲,大玉兒收起手里的剪子,默默到一旁洗手,她本以為皇帝肯定是去jiejie身邊,壓根兒沒想他會過來。 “今天又被哲哲罵了?”皇太極靠在軟墊上,看著身旁熟睡的福臨,不以為然地問,“為了圍場里的事?” “您真是什么都知道?!贝笥駜赫f,送來茶水,“已經(jīng)沒事兒了,我好好認(rèn)了錯(cuò),沒惹她生氣。” 皇太極睨她一眼:“難道你還想像從前那樣,把她氣???” 大玉兒便道:“你氣不順,才特地來找我的茬,要借口罵我一頓來撒氣嗎?”她低下頭,“還是舍不得這樣子跑去jiejie面前,怕嚇著她,怕她擔(dān)心……反正我怎么都成……” 她嘀咕了白天,抬眼看皇帝,皇太極的目光冷靜而沉穩(wěn),并沒有傳說那樣勃然大怒。 可大玉兒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果然她一動,立刻就被皇太極拉過去跌在他懷里,皇太極順勢將她壓在身下,玉兒的心肝砰砰直跳,輕聲說:“皇上,福臨在……” “他睡著了不是嗎?”皇太極說著,把手伸進(jìn)了玉兒的裙袍往褻褲里mo。 霸道而炙熱的愛撫下,大玉兒繃緊的身體,不自覺地松弛下來,眸光盈盈地看著他的男人,徹底放棄了抵抗。 門外,蘇麻喇要送茶點(diǎn)來,一進(jìn)門見這光景,嚇得趕緊退出去。 曾幾何時(shí)她見怪不怪的場面,如今竟然能把她嚇一跳,這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了,皇上怎么會大白天的跑來和格格行云雨之歡,并不是說皇帝如今都不來了,是這會兒,天還亮著呢…… “都下去吧?!碧K麻喇驅(qū)趕門前的小宮女,“沒你們的事了?!?/br> 福臨睡得很沉,剛好側(cè)過身背對著外面,皇太極用枕頭擋住他,赤條條的纏綿后,他暢快地舒了口氣躺下,大玉兒亦是香汗淋漓。 這會兒屋子里還沒燒炕,出過汗,冷靜下來便能感覺到寒冷,她翻身起來,用棉被將皇太極裹住,自己也被他牢牢地抱進(jìn)了懷里。 皇太極擁著美人,輕輕揉著她軟綿綿的屁股,但漸漸的用了力道,帶著幾分威脅,低沉的聲音問:“玉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br> 大玉兒的心亂跳,早晨姑姑還在佛堂里問她,若有一天皇帝問起多爾袞的事,她打算怎么回答。 難道這么快?這么快他就…… “疼!疼!”屁股被捏痛了,大玉兒失聲驚叫,忙地又捂住嘴,生怕吵醒福臨。 她慌張地看著皇帝,姑姑說的沒錯(cuò),她太自以為是,在皇太極的面前,她那點(diǎn)小心思,不值一提。 皇太極滿眼的冷光,指間的懲罰已經(jīng)停下來,他舍不得讓玉兒感到疼痛,冷冷地說:“不要自作聰明,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別拿自己當(dāng)籌碼,你是我的?!?/br> “是……”大玉兒覺得,姑姑擔(dān)心的事,皇太極似乎早就知道,也早就看穿了。 “只說這一遍?!被侍珮O道,“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有這樣的心思……” 大玉兒驚恐地看著他,可是皇太極卻想起從前玉兒生氣發(fā)脾氣賭咒,說了半天,只來了一句“再也不理你了”,想到那時(shí)候的光景,他笑了。 “你笑什么?”大玉兒一頭霧水。 “你是我的小諸葛。”皇太極在她唇上一吻,“你見過諸葛亮出賣色相嗎?” “說什么呢?”大玉兒生氣了。 “我說什么?”皇帝威嚴(yán)地反問。 她啞口無言。 皇太極道:“朕不論如何,都不會利用你,所以你也別算計(jì)你自己。朕不怕多爾袞強(qiáng)大,他越強(qiáng)大,朕也會越強(qiáng)大,但他永遠(yuǎn)也跑不出朕的掌心。大不了,他能比朕多活二十年??呻藁钪惶?,他就休想出頭,而朕死了之后,也絕不會給他機(jī)會?!?/br> 大玉兒滿目崇敬地看著自己的男人,皇太極輕輕撥開她被香汗黏在額頭的青絲:“玉兒,答應(yīng)我,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不能犧牲自己來守護(hù)孩子或是江山,用你的智慧、你的魅力去征服大臣和將軍,而絕不是色相,更不要糟踐情意,明白嗎?” 大玉兒答應(yīng),伏在他胸前說:“可你不要死,不要提這個(gè)字?!?/br> 門外頭,蘇麻喇獨(dú)自守著,見清寧宮門前,阿黛都出來看了兩回,她故意把目光避開了。 她可不愿去向皇后稟告什么,這么多年,對于格格而言最神圣美好的事,回回到了皇后跟前就變成了生孩子的任務(wù),一點(diǎn)意思都沒有,格格不高興的事,她也不樂意。 阿黛見蘇麻喇這態(tài)度,心里覺得好笑,她在這些主子中間周旋了這么多年,什么都摸透了,于是回來對皇后說:“瞧著沒事呢,皇上大概是突然想莊妃娘娘了?!?/br> 那一天,安然無事,皇帝在永福宮睡到了天黑,在清寧宮用了晚膳后,便如常去處理政務(wù)。 數(shù)日后,多爾袞奉旨領(lǐng)兵離開盛京,到山中秘密練兵,睿親王府里,莫說丈夫回家來解釋傳聞,齊齊格連人沒見上,忙著為多爾袞收拾好行裝,副將來說一聲王爺離京了,她丈夫就這么走了。 如此一別,便是匆匆數(shù)月,齊齊格再見到丈夫,已是崇德四年的除夕,除夕這一天,多爾袞才堪堪從城外趕回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