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憑什么

    皇后因不想跟元曦回紫禁城，正在自己屋子里躺著裝不舒服，元曦當(dāng)然不敢去勉強(qiáng)，便只和巴爾婭一道匆匆趕來。

    淑太妃見了她們，悄悄使眼色，元曦便大大方方地對(duì)福臨說：“是臣妾不好，一早出門，也沒和皇上打招呼，不然皇上直接打發(fā)臣妾送淑太妃來便是了?！?/br>
    福臨卻干咳了一聲，說道：“額娘這會(huì)兒歇著嗎？若是歇著，就請(qǐng)?zhí)锬锶プ约旱淖√幰残恍?，晚些時(shí)候再去見額娘也不遲，坐馬車辛苦了。不過，朕還有要緊的事要辦，這就要先走。”

    元曦和福臨目光相接，感受到他不愿見太后的心情，元曦就不明白，他不想見太后，他來做什么？

    “回皇上，太后正歇著。”她到底還是順了福臨的心意。

    “知道了……巴爾婭，送太妃去休息?！备ＥR下令，而后朝元曦遞了眼色，是要她留步。

    “元曦，你留下送皇上回宮吧?；噬?，路上請(qǐng)慢些走?！?/br>
    淑太妃也是識(shí)趣的人，上前挽了巴爾婭，自顧自地說著：“昨兒五丫頭在我宮里玩耍，把大家逗得樂呀，那孩子可越來越漂亮……”

    她們漸漸走遠(yuǎn)，元曦的心也越來越緊張，福臨卻慢悠悠走上前，擋住了她的視線：“朕有幾句話要問你?！?/br>
    元曦更奇怪，說道：“皇上，臣妾今天是要回去的?！?/br>
    言下之意，福臨難道特地為了找她，趕到南苑來。

    福臨當(dāng)然明白，可他不以為然地說：“朕是想送太妃來與太后作伴?！?/br>
    元曦垂下眼眸：“是?！?/br>
    福臨的眉毛輕輕一抬，問道：“但這些日子，葭音天天和你在一起，前幾天鄂碩的夫人進(jìn)宮好幾次，你知不知道，她們母女之間說了些什么？”

    元曦很自然地回答：“臣妾不知道。”

    福臨心情頓時(shí)就不好了：“你來見太后，又對(duì)額娘說了些什么？說宮里的事？”

    元曦抬起雙眸，沉靜地看著皇帝：“臣妾第一次來，是奉太后所召，因?yàn)樾钕腩~娘了。今日來，則是接皇后娘娘回宮，至于宮里，一切太平，臣妾沒什么要向太后稟告的。”

    “朕聽說吳良輔和寧嬪有勾結(jié)，但他們這次，多少還是給朕留了情面，沒有往后宮來查?！备ＥR目光冰冷，“可寧嬪這幾日頻繁見你，是不是她害怕了，求你保她？而你呢，就替她來求太后？”

    “既然皇上猜到了，為何不給自己的妃嬪留點(diǎn)情面？”元曦道，“讓臣妾們自行解決這件事，絕不敢給皇上添麻煩?！?/br>
    “你們把朕蒙在鼓里，萬一哪一天大臣們向朕發(fā)難，朕一問三不知，這叫不給朕添麻煩？”福臨惱道，“你何必袒護(hù)那個(gè)人呢？”

    元曦反問皇帝：“幾位涉案的大臣都已經(jīng)獲罪伏法，吳良輔那兒還沒什么動(dòng)靜，皇上想保吳良輔的心，人人都明白。難道對(duì)皇上來說，一個(gè)太監(jiān)一個(gè)奴才，比為您生兒育女的妃嬪更重要？”

    “你在說什么？”福臨心里很毛躁，彎腰湊在元曦面前，“朕問你的話，你就好好回答?！?/br>
    “臣妾……什么都不知道?！痹乇荛_了福臨的目光，“皇上您不覺得自己做的事，越來越奇怪嗎，您就等不及半天光景，等臣妾回去？”

    二人之間，靜了須臾，元曦看著地上，福臨看著她的頭頂，彼此都不說話。

    “皇上，寧嬪的事，請(qǐng)?jiān)试S臣妾們自行解決?！苯K于是元曦先開口，“至于繼夫人進(jìn)宮與葭音jiejie說什么，求皇上恕罪，臣妾實(shí)在不知道?！?/br>
    “那日在承乾宮的偏殿，朕對(duì)你說什么，而你是怎么答應(yīng)朕的？”福臨握緊拳頭，“朕一直相信，你是站在朕這一邊的。”

    “臣妾當(dāng)然是站在皇上這一邊?！痹貞?yīng)道，“請(qǐng)皇上不用懷疑?！?/br>
    “那你告訴朕……”福臨問，“葭音的族人被卷入了這件事里，鄂碩還被檢舉揭發(fā)曾經(jīng)暴斃逃兵，這一切事，葭音知不知道，她想要朕如何處置？”

    元曦單膝跪地，目光冰冷地說：“皇貴妃的事，您為和不去問皇貴妃，要來問臣妾？”

    福臨說：“葭音那里若是問得，朕何必繞個(gè)大圈子來麻煩你？你不是說、你不是說……”

    那些話，福臨到底說不出口，難道元曦說她心甘情愿做皇帝的出氣筒，他就真的把人當(dāng)出氣筒？

    元曦的心，也是冷了半截，心平氣和地回答皇帝：“皇上可知信任的貴重，臣妾向來不會(huì)未經(jīng)允許，就把各處各人的話搬來搬去，皇上何必為難我？”

    “罷了，是朕自討沒趣，是朕為難你，朕滿心以為，你能為朕分憂的?！备ＥR白跑一趟，又被元曦說的啞口無言，心里懊惱極了。

    眼下他有兩件事，一定要做，一是保住吳良輔，再則，是把對(duì)董鄂家的事處理到葭音的心坎上?？善囊患?，都不能如意。

    “你回宮，是不是該去對(duì)葭音說，朕來逼問你？又或是向太后稟告朕的來意?！备ＥR的問話，亦是警告。

    “皇上離島后，臣妾就什么都忘了。”元曦干脆地回答。

    福臨指著元曦，滿肚子的怨氣憤怒宣泄不得，最終拂袖而去。

    元曦?fù)Q了個(gè)方向，繼續(xù)跪送皇帝，須臾后才緩緩站起來，看著奔馳而去的馬車，心中有委屈，有憤怒，可她竟然又覺得福臨好可憐。

    可是，她能為了董鄂葭音不被太后誤會(huì)，而辛辛苦苦來回奔波，替她在皇太后跟前周全，以求家和萬事興。

    但憑什么，要她為了皇帝枕邊的女人能安然入睡，為了皇帝想要討好心愛的女人，而費(fèi)盡心血，憑什么？

    “額娘！”

    忽然，從身后傳來玄燁的聲音，元曦頓時(shí)緊張起來。

    “玄燁，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

    “額娘，阿瑪回去了嗎？”玄燁跑來，抓著母親的手，看向已經(jīng)不見人影的路，委屈巴巴地說，“玄燁想給皇阿瑪請(qǐng)安?！?/br>
    “皇阿瑪有要緊的政務(wù)，先回去了?！痹貖^力抱起早已個(gè)頭不小的兒子，“玄燁，你幾時(shí)來的？”

    “剛剛來呀?！毙钫f，“哎呀，我跑快點(diǎn)就好啦?！?/br>
    第619章 皇阿瑪不喜歡額娘

    這一日之后，元曦一直陪著玄燁，直到她不得不離島回宮，母子倆才分開。

    玄燁跟著石榴送母親到橋下，揮著小手問額娘下回幾時(shí)來，可是馬車走得急，額娘說什么，玄燁已經(jīng)聽不見了。

    “到年末，三阿哥就能回宮了?！笔窈逯∪藘赫f，“到時(shí)候，天天和額娘在一起，好不好？”

    “嗯。”玄燁答應(yīng)。

    “就要用晚膳了，三阿哥昨天飯吃得不好，太后可擔(dān)心了，今天大口大口地吃給皇祖母看可好？”石榴為玄燁裹好身上的披風(fēng)，“三阿哥要多吃飯，才能長(zhǎng)高個(gè)兒?！?/br>
    “石榴，我將來能比皇阿瑪高嗎？”

    “當(dāng)然能啊，您看大舅舅那么高個(gè)兒，人家都說，外甥像舅舅?！笔裾f，“三阿哥將來，一定能比皇上更強(qiáng)壯?！?/br>
    “石榴，我餓了，我要吃飯去了?！毙钭ブ竦氖滞首婺傅淖√幦ィ〖一镒叩煤芗?，石榴不得不小跑著才能跟上。

    皇城里，元曦在天黑前歸來，回景仁宮的路上，少不得要經(jīng)過承乾宮，今天偏偏這么不巧，和去承乾宮的皇帝迎面遇上了。

    元曦行禮后，側(cè)身讓在一邊，福臨徑直從她身前走過，未有半分停留。

    他們形同陌路一般，彼此都憋著口氣。

    不知為何，這樣凄涼的境遇下，元曦想起來的，是過去和福臨的溫存甜蜜，和曾經(jīng)被他捧在心尖上的日子。

    她早已分不清，支撐自己的是玄燁，是家人，還是曾經(jīng)擁有過的幸福。

    元曦知道，福臨很清楚這宮里誰最在乎他，所以他才有恃無恐，他才會(huì)對(duì)自己露出真性情，可這是不公平的事，她不能回回都逆來順受，難道福臨真的把她當(dāng)出氣筒？

    皇帝走開后，元曦也走了，但她不知道，福臨在她身后停了下來，一直看著元曦灑脫而驕傲的身影，轉(zhuǎn)進(jìn)承景仁宮門前的路。

    “這樣，也好……”

    這一刻，福臨心中有凄涼的念頭，可一些話他不會(huì)對(duì)任何人說，哪怕是葭音，哪怕是吳良輔，他都不會(huì)說。

    “走吧。”福臨吩咐身邊的人。

    他走進(jìn)承乾宮門前的路，同時(shí)隔著幾道墻，元曦也正朝著同一個(gè)方向走，二人走在平行的兩條路上，去往不同的地方，不知從幾時(shí)起，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葭音對(duì)此一無所知，只知道皇帝今天去了一趟南苑，見福臨來了，便溫柔地問著：“太后一切可好？”

    福臨淡淡搖頭：“朕是送太妃去陪伴太后，政務(wù)繁忙，額娘正好歇著，就直接回來了?！?/br>
    “過些日子皇上閑了，臣妾陪您一道去向太后請(qǐng)安?！陛缫舻溃跋禄囟嗔粢粫?huì)兒?！?/br>
    “嗯?！?/br>
    “元曦今天不是去接皇后娘娘嗎，怎么聽說一個(gè)人回來了。”葭音自顧自整理著書桌上抄寫的佛經(jīng)，“皇后娘娘是不是身體不適？”

    可突然，她被福臨從后腰抱住，便感覺到皇帝熱乎乎的氣息噴在耳邊。

    “皇上？”葭音稍稍掙扎，“您怎么了？”

    “朕累得很?！?/br>
    “皇上早些歇著。”

    “葭音……”

    “朕到底在怕什么？”

    這話越聽越糊涂，葭音在福臨的懷抱中轉(zhuǎn)身來，抬頭望著福臨的面頰：“皇上，您到底怎么了？”

    “你家里的事，鄂碩的事，對(duì)朕說說可好？”福臨很難過，“為什么不找朕商量？”

    “皇上知道了？”葭音垂下眼簾，“臣妾是沒臉對(duì)皇上說，更不愿皇上為了臣妾徇私舞弊，既然皇上知道了，就請(qǐng)皇上公允懲處，絕不給佞臣jian賊喘息翻身的機(jī)會(huì)?！?/br>
    “葭音，朕想保住吳良輔?！备ＥR道。

    “皇上？”葭音愕然。

    福臨說：“但不再給他任何權(quán)力和內(nèi)廷官階，就只當(dāng)個(gè)奴才伺候在朕的身邊，可以嗎？”

    葭音不置可否，可她心里是反感的，本能地?fù)u了搖頭。

    福臨又道：“你家里的事，這一次朕會(huì)壓下去，但同樣的，之后朕會(huì)命巴度辭官，讓他帶著妻兒老小回老家去?！?/br>
    葭音問：“皇上認(rèn)定這樣是最好的結(jié)果？”

    福臨卻道：“朕希望是對(duì)你，還有我們將來的孩子，最好的結(jié)果。元曦這些日子，奔波于紫禁城和南苑之間，就是在為寧嬪周全她勾結(jié)吳良輔的事，是吳良輔親口告訴朕，寧嬪與他有金銀往來，從寧嬪遞送的信函里，賣出去不少官位。”

    “皇上要處置寧嬪嗎？”葭音問。

    “她們必然已經(jīng)求得皇太后的庇護(hù)，不為了寧嬪，而是為了二阿哥。”福臨說，“倘若四阿哥還在，你會(huì)怎么想？”

    葭音心中劇痛，搖頭道：“臣妾不知道?！?/br>
    福臨說：“那就為了未來的孩子想一想，朕不要我們的孩子，沾上任何污名。既然太后能為了二阿哥妥協(xié)，她一定也該理解朕的用意。”

    葭音問皇帝：“那您和太后商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