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面的器材是純粹的住宿費(fèi)與伙食費(fèi)，那么這塊石頭就真的只是江祈淵送給她的了。

    江祈淵的境界不好說，自己重生前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兩個人都有微妙感覺的東西，想必也不會是什么沒有用的東西。

    “謝表哥。”蘇婉也不矯情，道了聲謝后就細(xì)心地將這石頭收好。

    江祈淵又是一笑，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眼神一凝，抬手示意她不要說話，一揮手便將地上堆積的東西重新掃進(jìn)了河里，草地恢復(fù)如初，只留下兩條河魚，示意她放到背簍里。

    蘇婉點(diǎn)頭，快速地拿起魚放好，跟著他一起，閃身藏到了一片草叢后，躲了起來。

    第6章 禍兮福兮

    來人是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男的那個約莫二十五六歲，劍眉星目，身姿挺拔，一眼看過去，頗為俊朗。

    女的更年輕一些，應(yīng)該是二十一二歲，一身白衣，相貌只能說是清秀，比起她身側(cè)的男子遜色了不少。

    但蘇婉和江祈淵，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個女子。

    “好有趣的組合?！碧K婉心里想著，面上卻是不顯，發(fā)覺并沒有其他情況后，專心地觀察前面的情況。

    “鈴鈴，若是有別的選擇，我也……我也不會讓你跟我一起……”那男子似是已經(jīng)哭過一遍，他看著一旁決意與自己一同投河的女子，泫然欲泣地說道。

    那女子連連搖頭，示意他別說了，自己心里都清楚：“我明白，安大哥，那云姑娘家大業(yè)大，如何是我們得罪得起的，你肯與我共赴黃泉，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她的表情乍一眼看去也滿是悲戚，可悲傷之色卻不達(dá)眼底，仿佛表演一般，卻聽得蘇婉神色都古怪了起來。

    她望向江祈淵，后者一攤手，表示自己聽到看到的都跟她一樣。

    兩人在這邊廂“眉來眼去”的功夫，河畔的兩人已經(jīng)進(jìn)展神速。

    只見他們執(zhí)手相望，女子一躍而下投河，那男子嘴里喊著“鈴鈴，我來了”，一邊后退，發(fā)覺對方徹底沒入河水中，沒有再冒泡，馬上收起悲傷的表情，頗為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攀上了云家，你還真當(dāng)我傻，跟你殉情？看在你為我而死的份上，來年我給你多燒些紙錢，”那男子說著，輕撣了一下剛才被女子扯過的衣角，哼著小曲便往城內(nèi)走去，“光明的前程喲?！?/br>
    江祈淵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涼薄之人，頗有些詫異，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忍不住搖了搖頭：“表妹，我們過去看看?！彼贿呎f，一邊不疾不徐地往河畔走去。

    蘇婉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并不想摻和這件事，可也知道現(xiàn)在不合適離開，認(rèn)命地跟著走上前。

    果不其然，兩個人等待了片刻，只聽河中一聲輕響，一個人影自水中騰躍而起，落到了他們面前，衣服頭發(fā)無一沾水。看那模樣，不是剛才那個女子又是誰？

    “姑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不等蘇婉說話，江祈淵只作嚇了一跳，走上前討好地笑道。

    蘇婉一邊內(nèi)心感慨這人解鎖了什么奇怪的東西之后表演欲真是強(qiáng)到令人發(fā)指，一邊縮到江祈淵背后，怯生生地喊了句“表哥”，那模樣真是要多害怕有多害怕。

    那女子看了他們一眼，也不意外他們會在這里：“你們剛才都看到了？”

    “是是是，回仙長的話，我們并非故意，只是在河邊捕魚，那個發(fā)現(xiàn)你們來了，不敢打擾仙長，于是乎……”

    江祈淵的戲還沒唱完，已經(jīng)被那女子打斷：“我有一筆交易，你們做不做？”

    蘇婉和江祈淵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這女子擁有煉氣九層的修為。他們既然在佯裝凡人，便沒有隱匿氣息，以免被這女子發(fā)現(xiàn)反而留意到身份。

    而以這女子的境界，必然能夠察覺到旁邊有兩個人躲著，如果先行離開，保不準(zhǔn)對方出來后會不會追上來殺人滅口。江祈淵并非敵不過她，可是好端端的，才過了兩個月，實(shí)在沒有必要為了這種小事暴露身份。

    如果那女子當(dāng)真喪心病狂，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威脅還想殺他們滅口，那再動手也不遲。

    只是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女子不僅沒有斥責(zé)他們的意思，反而開口就是就是交易。

    蘇婉覺得自己最近跟交易真有緣分，看江祈淵還在躊躇，便猜到他是在等自己的意思，悄悄探出頭來，小聲地說道：“仙長請吩咐，我們自然盡力?！?/br>
    那女子也不管兩人的反應(yīng)。只見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五種普通靈植，共計二十余根，隨手丟了過來，江祈淵連忙接住，蘇婉看著那靈植的品種，心中微跳，面上卻是無事，反而更加惶恐。

    “剛才那個男人，你們也看到了，”白衣女修冷笑了一聲，神色間與其說是悲戚，不如說是惱恨，“他叫王安?！?/br>
    “仙長的意思是？”女修雖然沒有明說，但蘇婉二人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左右不過是想借他們的手報復(fù)渣男。

    事實(shí)也確如他們所料，那女子恨恨地回答：“這靈植給你們了，我不日便要?dú)w家，沒心思跟王安這渣滓糾纏，讓人知道了也平白落了我的身份。你們想辦法讓那云家女兒，哦就是他的新靠山，知道他的真面目，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讓他身敗名裂?！?/br>
    聽聞此言，蘇婉終于松開江祈淵的袖子，裝作鼓起勇氣地問：“云家家大業(yè)大，若是有生命危險……我們……”

    “反正你們掂量著辦，真的不做，我也不知道，只要你們有那個膽子就行。”那女子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隨后只聽得一聲脆響，眼前樹木應(yīng)聲而碎。

    蘇婉嚇得又重新躲到了江祈淵身后，后者也是瑟瑟發(fā)抖，顫栗著說：“那，那我們做了怎么告訴你?！?/br>
    “不必，做了就是，不要泄露我的身份。”那女子說完，也不等他們回話，拿出法器一躍而上，便往東邊飛去。

    兩人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又看了看手中的藥草，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這件事。

    “我看，她也不在乎那人到底遭不遭報應(yīng)，只是心中不忿，便是我們不出手，她也只當(dāng)我們做了，不會再郁結(jié)于心?！?/br>
    白衣女修一走，江祈淵就收起了自己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唱戲有趣是有趣，不過太點(diǎn)頭哈腰也丟面子，幸好他易了容，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給?！卑l(fā)覺蘇婉又看了一眼，江祈淵大方地把靈植遞了過去。

    安宅中人都說他是沒用的表哥，沒用的表哥怎么會有靈植呢？靈植當(dāng)然都是有用的表妹掙來的。

    蘇婉連忙接住，道了聲謝，而后將這幾種靈植小心地收了起來。

    她一開始也不知道遇到江祈淵是福是禍，現(xiàn)在看來，還真是福，畢竟只是出來隨便逛逛，既淘到不知名的石頭，又得到清雪丹的一味主藥一味副藥，當(dāng)真是運(yùn)氣不俗。

    “那男的恐怕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么，”將靈植收起來之后，蘇婉終于有空想別人的事情，一想覺得人心還是純粹些好，“這姑娘給的幾種靈植，如果我猜的不錯，再加上其他幾種人階和普通藥草，能煉制一味強(qiáng)化靈根的人階丹藥，煉制難度頗高。一旦練成，服藥人吃了之后，能將原來微弱的靈根強(qiáng)化上幾分，但只對四五靈根有用。

    “他是四靈根，又是凡人，想必也是靈根太微弱的緣故。這姑娘知道丹方，連他的未來都替他想好了，那男子反而因為怕她不同意或者怕她亂說，騙人殉情，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真是諷刺。”

    蘇婉覺得這世間諸事，有時候當(dāng)真是有趣得很。就像他們出門這一趟，遇上一個女修，他們以為會暴露身份，結(jié)果卻得了煉藥所需的靈植。

    而那個男人明明有機(jī)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卻因為貪婪和欺騙被他自己葬送了。

    江祈淵對那個男人什么情況沒有半點(diǎn)興趣，倒是對蘇婉的態(tài)度比較有興趣：“表妹，如果換成你，你會怎么做？”

    蘇婉正盤算著如何算計那薄情人，好回報對方給自己兩味重要靈植的恩情，聽到江祈淵的問話，頭也不回地答道：“自然是毒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對于這般果斷的回答，江祈淵很是欣賞。

    倒也不是不認(rèn)可那白衣女修的做法，而是他自己的話，如果報仇，絕對不會假手于人。

    “天色也不早了，表哥，我們回去吧。”蘇婉可不知道江祈淵有多么認(rèn)可她的恩怨理念。她確認(rèn)完沒有東西遺漏，就開口建議道。

    江祈淵自然說好，可返回的路上，他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一些事情。

    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第7章 意外？意外！

    春日的傍晚，天色尚未完全暗下。

    和煦的風(fēng)穿過回廊，完成一日工作的人紛紛歸來，整個后院充滿了煙火的仔細(xì)。

    在這熱鬧卻又平靜的時刻，蘇婉的房間前面，一個人正蹲在地上，默默地殺魚。

    他的動作既不熟練，也不美觀，路過的人看了都紛紛搖頭。

    這蘇婉那么能干，怎么她的表哥能沒用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蘇婉到底在想什么，收留這么一個親戚。

    江祈淵聽著周圍他們自以為音量很小的議論聲，越發(fā)地面無表情。他在思考，為什么他要帶回來再處理，為什么他會忘了在野外直接處理干凈？

    蘇婉倚在門邊，看著江祈淵蹲著的背影，萬分慶幸干這件事的不是自己。

    哎，也不是自己欺負(fù)他，如果他一定要讓自己殺，自己也是會去的，不過既然他堅持，那么自己在旁邊看戲也挺好。畢竟不用法力，她也不會殺魚……

    “啊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就在兩人一個比一個面無表情，卻又一個比一個內(nèi)心戲豐富的時候，院子里倏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只見同樣住在這個院里的余達(dá)沖了過來，看著江祈淵手下死不瞑目的魚，表情說不出地痛心疾首。

    “你知道這個魚值多少錢嗎！一百金珠！你就這么殺了？你就這么殺了？”余達(dá)的音量很大，在院子里繞了一圈，讓聽到的人都情不自禁豎起了耳朵，還有忍不住走過來看的。

    江祈淵那戴了面具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可內(nèi)心只想默默地嘆氣。

    他殺了半天，就是想要低調(diào)，結(jié)果卻被一條不知名的河魚暴露了，慘，真慘。

    蘇婉聞言也走上了前，什么？一百金珠？一個什么作用都沒有的魚？長得還那么丑。

    余達(dá)可不知曉他們兩個內(nèi)心對這條魚快要溢出來的嫌棄，他繞著江祈淵，準(zhǔn)確地說是繞著這條魚轉(zhuǎn)了一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唉，沒用了，沒用了。這條魚，如果活著，或者完整地送到城里的緣客居，少說能換一百金珠，現(xiàn)在……被你殺成這樣，別說一百金珠，能換一金珠就不錯了?！?/br>
    不等人問，余達(dá)已經(jīng)自言自語般地將大家想知道的答案說了出口，卻不知道蘇婉一聽他的話，暗地里松了口氣。

    幸好幸好，如果殺了還值錢，那他們還得把魚拿去賣，這也太丟人了。

    圍觀的人也是聽清了余達(dá)的話，一時間議論紛紛，江祈淵聽著周邊七嘴八舌的“不會過日子”“王姑娘怎么有這么敗家的一個表哥”，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這都什么事啊。

    “王姑娘，你這魚哪里來的啊？”也有瞬間抓住了重點(diǎn)的旁觀者，殷殷切切地看著王香，將最關(guān)心的問題問出了口。

    蘇婉一愣，似乎還有些沒有回過神，遲疑片刻，答道：“這是表哥在云陽河中捕的。”

    這話一出口，周遭寂靜了片刻。他們以為這兩人是撞大運(yùn)在哪里撿的，誰知道竟是自己捕的？

    其中余達(dá)最是意外，他看向江祈淵，眼中驟然而起的亮光，讓后者有些毛骨悚然。只聽他激動地說道：“是是是，這魚只有在云陽河中才有，可是它異常難捕，卻又很是美味。聽說普通的仙長們也不見得能捕到，所以那些有錢人把捕到它當(dāng)成一個好彩頭，如果有完整的，便能賣出天價。這……王姑娘的表哥，你可有意愿收我為徒？”

    余達(dá)這一通話說完，眾人才發(fā)覺，這被江祈淵處理的面目全非的魚，可不就是云陽河中的白樵？一時間，心思都熱絡(luò)了起來。余達(dá)一開始還沒注意，后來感受到周邊熱切的眼神，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怎么那么蠢，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說出來。

    不然如果是在私底下，跟對方說，豈不美哉？

    眼看著事態(tài)越發(fā)地不可控制，蘇婉連忙上前，把江祈淵扶了起來，打圓場道：“這個，表哥捕到這條魚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了，恐怕是與其他魚爭搶食物的時候受傷，然后傷重不治，我們才有運(yùn)氣撈到。大家先別圍著，表哥有些不舒服，我先送他回去了?！碧K婉也不管這說辭有沒有人信，挽著江祈淵就往他房內(nèi)走去。

    當(dāng)然，江祈淵也沒忘了那條惹禍的魚。

    回到房間，兩人各尋了一張椅子坐下，聽到外面陸陸續(xù)續(xù)有開門關(guān)門聲，議論聲也安靜下來，方才面面相覷。

    江祈淵把魚往桌上一扔，走到一邊洗手洗臉。蘇婉看著那條惹禍的魚，等到江祈淵洗完回來，抬頭與他對視一眼，兩人靜默片刻，終于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數(shù)月來那若有若無的隔閡，都在這笑聲中漸漸消弭。

    “小表妹，你可沒告訴我，這條魚那么值錢。”江祈淵調(diào)笑道。

    “七表哥，你也沒發(fā)現(xiàn)，這條魚身價不菲啊?！碧K婉挑眉反擊。

    兩人說著，又是一陣好笑。

    想他們兩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努力裝成一個普通的凡人，卻連這云陽城中大部分凡人都知曉的寶魚都認(rèn)不出，鬧了這么大一通熱鬧，也是讓人啼笑皆非。

    “所以，不管怎樣的演戲，假的終歸是假的，早晚有一天會暴露。”江祈淵輕嘆了一聲。不得不說，他一直覺得，周遭這些不過是凡人，隱藏自己再是容易不過，卻沒想到，一直以來沒被發(fā)現(xiàn)，純粹是自己運(yùn)氣好，而不是他的偽裝當(dāng)真如何天衣無縫。

    蘇婉點(diǎn)頭，看著桌上的罪魁禍?zhǔn)祝凵裼七h(yuǎn)：“是，我們最要緊的還是恢復(fù)實(shí)力。只有實(shí)力夠了，才能應(yīng)對其他狀況?！?/br>
    隱藏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恢復(fù)實(shí)力，可是拖的時間越久，被留意到不對的可能性越大。他們可以按照他們原有的計劃進(jìn)行，但演戲與僥幸，還是應(yīng)當(dāng)有實(shí)力了再盡情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