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會有這樣的能耐，”蓋提亞的聲音無喜無悲，但說出的字句中卻蘊含著飽滿的怒氣和不可置信，“竟然能夠切斷魔神柱與我的聯(lián)系，看來我當初真的是小看你了?！?/br>
    “并不單純是切斷了聯(lián)系?！睙o相掙脫了我的束縛。

    他揉揉自己的手腕，向前跨了一步，毫無畏懼地直視著那個懸浮在半空中的巨大人形。

    “他們已經(jīng)死了，徹底沒有了存在性。而你，蓋提亞，你也會和他們一樣?！?/br>
    “什么？！這是不可能的，在冠位時間神殿里，根本沒有死亡的存在，你怎么……”

    “可你們又不是生命，甚至連靈體都不是。”

    無相歪歪腦袋，做出一副茫然的神情。

    “你們只是魔術(shù)式而已，是靠著所羅門的功績和存在才能夠肆意活動、并且占據(jù)了它軀體、身份和魔術(shù)工房的死物?！?/br>
    “……你到底是誰，是什么從者?！鄙w提亞的聲音中染上了幾不可聞的慌亂。

    “我是最初的御主，也是最后的見證者?！?/br>
    無相舉起了手中的劍。

    我本能地感覺到了他接下來所要采取的行動的危險性，但還未等到我來得及后撤一步，只聽見他默念了一句話后，我眼前的世界霎時化作了一片純白色。

    “真名解放——萬象終焉……（eternal chaldeas）。”

    第106章 beasti的破滅

    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聽到無相提及自己寶具的名字，但在我還未聽清楚他后續(xù)念動的幾個字詞的時候，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從胸前原本魔術(shù)回路最為聚集的地方開始，一直到指尖的末端，我感覺自己整個人仿佛是要從內(nèi)部被什么帶著尖牙利齒的東西整個撕扯開來一般，眼前因為寶具發(fā)動而變得一片雪白的視野一下子又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疼痛變成閃爍著雪花的純黑。

    就當我自己應(yīng)該已經(jīng)因為這樣的痛苦而徹底昏厥過去的時候，我聽到了藤丸立香在我耳邊焦急地呼喊著的聲音。

    我都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是睜著眼睛的狀態(tài)還是閉著眼睛的，我有在呼吸嗎，有在喘氣嗎？那個正在焦急地呼喊著“博士”的聲音，真的是藤丸立香？他叫的真的是我？

    如果疼痛是一把刀子的話，那我的大腦仿佛早就被榨汁機絞成了一團爛泥，幾乎連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要喪失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眼前那層閃著白色斑點黑色的屏障才逐漸剝落下來。我緩慢地炸動了一下眼睫，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藤丸立香那張滿是淚痕的臉。

    “博士、博士你醒了？”他見到我睜眼，不由地驚呼了一聲，“你、你覺得怎么樣？”

    藤丸立香對著我手足無措了一陣，濕潤的雙眸忽地又一下子流下了眼淚。

    我嘗試著張嘴，然而喉嚨處的肌rou似乎是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耳邊除了刀劍相觸所擊打出的尖銳聲響和藤丸立香的嗚咽意外，并沒有再多的聲音了。

    隱隱約約地，好像有什么液體順著我的喉管淌下，其中的幾滴不巧嗆進了我的氣管，引得我不由地劇烈咳嗽起來，也正是知道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似乎是在方才下意識地忍耐痛苦的時候，我的口腔中已經(jīng)充滿了自己不自主咬破的血rou所流出的鮮血。

    “咳、咳咳，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強撐著自己的身體，試圖從地上坐起來。但是方才劇烈的疼痛似乎已經(jīng)耗盡了我全身肌rou的所有氣力，我的胳膊用力到一半便突然松懈了下來，要不是藤丸立香在旁邊及時地扶了一把，我怕不是會重新重重地摔倒在滿是瓦礫的地面上。

    “是無相，他使用了寶具?！?/br>
    藤丸立香蹲下身來，讓我大半個身子可以靠在他身上?，斝薜亩芘票环旁谝慌?，任憑周圍風沙四起，其光潔的金屬表面至始至終都沒有染上分毫的污漬。

    少年模樣的御主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盾牌，再開口時，語氣中已經(jīng)染上了些許哽咽的情緒。

    “是瑪修想要堅定守護住我的想法，才讓她的寶具得以留存下來……但是她、她卻……”

    藤丸立香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垂了垂眸子，心下一片復雜。

    早先我們便知道了瑪修身上所依憑的從者的真名是加拉哈德，她所持的盾牌實則是當初圓桌騎士所圍聚著的圓桌。她的理想與我當初所推測的別無二致，若是信念堅定，她便可以守護一切她想要守護的事物。而如今，在我和藤丸立香面前所殘存下來的、沒有絲毫劃痕的盾牌無疑是對那位亞從者少女信念與能力最大的證明。

    “我一定會讓無相，付出代價的……”

    我嘶啞著嗓子輕聲道：“造成現(xiàn)在的局面也有我的一份過錯，所以我絕對……”

    “你們兩個趕緊離開那里！”

    我的一句話還未說完，無相略帶緊張的聲音便從上空傳來。

    藤丸立香和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他聲音的來源之處，隨即便十分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一道金色的光芒正裹挾著數(shù)量巨大的魔力向我兩的方向激射而來，其威力之大，幾乎要將其周圍所游離著的魔力因子盡數(shù)殲滅。

    正在激烈交戰(zhàn)著的無相和蓋提亞幾乎已經(jīng)快要超越了人類視線所及的范圍，而那道光束也不過是剛剛從蓋提亞的指尖發(fā)出而已，但仍在地面上的我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發(fā)攻擊所攜帶著的近乎于熾熱的熱量和威力。

    直視光線的痛苦我已經(jīng)不知道承受過多少次了，渾身上下的痛苦殘留依舊在不間斷地折磨著我的神經(jīng)，但就在這番境況之下，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和反應(yīng)速度，竟然在光柱就要到達的幾秒鐘的時間里將藤丸立香一把推到身后，同時試圖去將那面盾牌盡力舉起，擋在我倆身前。

    “不——博士！”

    光束所散發(fā)出的巨大亮光在盾牌的邊緣勾勒出一條粗粗的白色光暈，我咬了咬早已破皮的下唇，眼角的余光飛速瞥過被我和盾牌的陰影完全遮擋住的藤丸立香后，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瑪修已經(jīng)不在了，那至少一定要保護好立香。

    懷揣著這樣的信念，我緊了緊握住盾后手把的手，內(nèi)心忐忑地等待著巨大沖擊波的到來。

    然而，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意料之中的沖擊力并沒有直直地撞上我手中的十字盾牌。我有些猶猶疑疑地睜開眼睛，借著盾牌的支撐力微微站起身來。

    “你是……”

    不知何時，我的面前竟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長發(fā)的身影。不是梅林，而是另一個身著著紅白長袍的男人。雖然他的背影被那頭蓬松的頭發(fā)給遮擋了大半，但沒來由的，我就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瘋狂地震顫了起來。

    聽到了我的聲音，那人微微側(cè)頭過來。

    來者有著褐色的皮膚和金色的雙眸，明明是陌生的樣貌，面上的神情卻是我所熟悉的那人。

    “……羅馬尼？”

    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羅馬尼——或者說是恢復了所羅門模樣的羅馬尼朝我眨眨眼，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什么……博士你叫他什么？”

    就在我想要在對著羅馬尼說些什么的時候，藤丸立香突然從旁邊插了一句嘴，他的聲音中滿是茫然和無措，好像是聽見了什么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一樣。

    “立香，”羅馬尼開口了，“照顧好雪見?！?/br>
    他沒有在做任何解釋，扭過頭去，也不知道是做了些什么，整個人竟開始慢慢飄離了地面。

    “喂！你要是敢用寶具，你就完了你知道嘛！羅馬尼！喂——”

    我也顧不得在說些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只能用盡全力地向他的背影大聲地吼著。

    羅馬尼聽了我的聲音，上浮的進度停了停。但他依舊沒有轉(zhuǎn)過身來，而是向我擺了擺空空如也的左手，示意他知道了。

    得到了他的保證，我總算是松下了半口氣。這一泄氣，方才支撐著整個人的力道就都如同開閘的水壩一般流瀉開了。我扶著盾牌慢慢半跪下，期間目光下落掃過自己手指的時候，才看到那枚金色的戒指依舊好好地被我戴在自己的手上。

    失去了十戒的所羅門戰(zhàn)力依舊是現(xiàn)代的魔術(shù)師所無法企及和想象的，有了他的加入，蓋提亞很快就被殲滅了。

    “為什么！為什么！”臨死之前，那位被稱為beasti的存在還在如此嘶吼著。

    “無名的英靈，無記錄的存在！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本在神殿中是不死的，是不滅的！不！”

    “因為我的寶具斬斷了你與‘所羅門’這個概念之間的因果線?！?/br>
    無相似乎也傷的很重，他的靈基已經(jīng)殘破不堪，甚至到了自身身形都無法維持的地步。他揩了揩嘴角的傷口，朝著慢慢化作一片靈子消失的蓋提亞露出一個笑容，“你的不死性只是建立在與所羅門、與時間神殿的聯(lián)系上的，那么想要徹底將你摧毀，就只要讓你與它們分離，就行了?！?/br>
    “蓋亞親自出手增幅過的寶具的真名解放，可不是和一般從者一個等級的啊……當然，它也不只有這個功能罷了，只不過對付你，這樣的程度就足夠了。”

    “這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你到底是……”

    蓋提亞最終也沒能問出他最后的疑問，便徹底融入了時間神殿的周遭魔力洪流之中。

    “所以，這就是一切的結(jié)束了嗎？”

    藤丸立香愣愣地看著羅馬尼和無相落地，呢喃了一句后，面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憤恨的表情。

    “既然醫(yī)生就是所羅門的本尊，而無相又有著這樣的能力的話……那么瑪修為什么還要做出這樣無謂的犧牲呢?！?/br>
    他顫抖著手，捂住自己的臉。

    “所以，到底是為什么呢……”

    我被羅馬尼攙扶著站起來后，有些不忍地別過眼睛。說到底，造成瑪修死去的結(jié)果或多或少都有我們在場幾個人的份，是我自私的不想讓羅馬尼參與到最終的決戰(zhàn)中去，是無相不知為何的拖延時間，是……所羅門創(chuàng)造出了一切人理燒卻的源頭——蓋提亞。

    羅馬尼和我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愧疚和悲傷，然就在我捉摸著到底應(yīng)該怎樣才能安撫住藤丸立香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無相突然開口了。

    “哭什么哭，”他冷冷道，“我當初一個人被困在時間神殿，拿著瑪修遺留下來的寶具獨自應(yīng)對蓋提亞的時候也沒哭，現(xiàn)在時間神殿還在，魔力也足夠，你到底還有什么好哭的。”

    “什么意思？”

    “……時間神殿中，不存在死亡的概念?！?/br>
    羅馬尼遲疑了一下，才向藤丸立香解釋道：“只要有足夠的魔力……和代價，只要在時間神殿中失去生命的人，終究是能夠復活的?！?/br>
    第107章 紅色花紋

    這大概是只有昔日魔術(shù)王才能重現(xiàn)的奇跡。

    魔力化作實體的物質(zhì)將人體重新再構(gòu)造，并賦予少女流動的血脈和充滿生機的呼吸，再為其穿戴上最適宜的衣裝。

    雖然是在自己的魔術(shù)工房之中，周遭又有那么充沛的魔力，但是事實復活儀式之后，羅馬尼的面色還是顯露出了些許的蒼白。他干咳兩聲，打斷了藤丸立香想要立刻撲上去的動作。

    “我也只能做到讓她作為一個健康的女孩重新活過來罷了?！?/br>
    不知為何，所羅門模樣的羅馬尼再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至于原本附著在她身上的從者的力量……抱歉，我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br>
    “不，這樣就足夠了?！?/br>
    藤丸立香抹了抹眼角，有些愧疚地看向羅馬尼。

    “抱歉醫(yī)生，”他道，“剛剛我的態(tài)度……”

    “能理解?！?/br>
    羅馬尼大度地笑笑，換了個膚色和面容對他來說似乎并沒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地方，他還是習慣性地待人三分笑，一舉一動之間都是原本的模樣。

    但我卻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本來以為我可以應(yīng)付得來的?！蔽掖瓜骂^，生著悶氣。

    “結(jié)果卻還是要你變回所羅門來幫忙……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圣杯可以讓你許愿了啊?！?/br>
    “沒事的，”羅馬尼仗著自己比我高，又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只是變回去了而已，作為羅馬尼的人心還在啊……還是說，雪見你并不喜歡我保持著這幅模樣？”

    我搖搖頭，將他的手甩了下去。

    “不是的，”我道，“明明先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要保全你人類的身份……抱歉，又食言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