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攔下楊久安令下人捧上的酒盤，吩咐道：“換杯熱茶來?！?/br>
    然后對(duì)任伯中歉意道：“酒你先別急，今天找你來又正事。等會(huì)陪你喝個(gè)盡興?！?/br>
    第22章

    清河海岸，花船二層是極為幽靜的所在。

    少年少女們都聚集在夾板上說笑，章年卿令侍女喊過馮俏，帶她上了二樓。

    楊久安、任伯中、郭嘉三人都在內(nèi)間等著。馮俏一進(jìn)門，三人便齊刷刷投來好奇的目光。馮俏有些羞臊，瞬間低下頭，溫柔一笑。

    在章年卿小聲提醒下，馮俏沖楊久安行禮。

    “都別看了?！?/br>
    章年卿似乎跟楊久安很熟稔一樣，不客氣的推他一把。拉來任伯中，指著馮俏道：“上次我問你的病人就是她。這小半年里，她又長了兩顆新牙。現(xiàn)在共有二十六顆牙。原來的兩個(gè)還是沒掉?！?/br>
    任伯中冷笑道：“你怎么不明年把人再帶過來。”翻了個(gè)白眼，一副沒好氣的樣子。

    章年卿惱道：“我今天能把人帶出來就不容易了?！?/br>
    “好了好了，別吵了。這里不能久呆，辦正事要緊。”楊久安打圓場(chǎng)道。

    任伯中凈過手，端著馮俏小臉左右查看，并示意她張嘴。

    好半天，見任伯中還想把手塞進(jìn)去摸。章年卿不悅道：“你能不碰她嗎?！?/br>
    “嘶。我說你這是諱病忌醫(yī)啊?！比尾械伤骸安慌鏊以趺纯吹那宄！?/br>
    章年卿語氣煩躁，道：“她自己不會(huì)張嘴啊。”

    一時(shí)劍撥弩張，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

    郭嘉脆聲道：“伯中哥哥，你讓章大人自己扶著馮姑娘臉?biāo)懔?。讓他?dāng)你的助手，你指揮他?！泵铐晦D(zhuǎn)，看著章年卿：“不知章大人愿不愿意屈尊？”

    章年卿當(dāng)然愿意。只是看著他們促狹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張口。

    望著三人一副好整以暇看戲的模樣。章年卿嘆了口氣，伸手捧起馮俏的小臉。剛一上手，三人便悶聲哧哧的笑。

    章年卿置之不理，低頭看著馮俏，只見她玉眸黑曜石，閃閃煜煜。眼神一直追隨著他，手上觸感絲滑，頰香嬌嫩。

    馮俏望著他，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讓他總錯(cuò)覺小姑娘是在撒嬌索吻。

    任伯中道：“朝左，再挪一點(diǎn)。你對(duì)著光啊。呵，章大人，您行不行啊。”

    別人的手哪有自己的聽話，任伯中臉上薄怒，章年卿有求于人，只好訕訕不駁，任人指揮。

    終于，任伯中敲棺蓋論，指著自己左頰，“這邊噬的最嚴(yán)的是乳牙，十三歲前基本就換干凈了?！?/br>
    章年卿急道：“那右邊呢?！?/br>
    “沒救了。”任伯中神情無奈：“你也看到了，她這邊齲洞比左邊的小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恒牙比乳牙結(jié)實(shí)。”

    任伯中邊走邊道：“我剛看她的齒澤、排列，便覺得不妙。你以后還是看著她少吃甜食，勤漱口吧。再?zèng)]辦法了。對(duì)了，上次你帶回去的苦參粉還有嗎，沒了下次讓人到我那去拿。”回頭見章年卿出神，拍著他肩頭安慰：“以后費(fèi)些神，仔細(xì)點(diǎn)吧?！?/br>
    馮俏心情有些低落，大家走了，她還不死心的對(duì)著鏡子照。

    章年卿送走三人，關(guān)好門?；仡^一看，倍覺心疼。

    “俏俏?！?/br>
    馮俏沒回頭。

    章年卿耐著性子繼續(xù)喊：“幼娘，回頭看看我。”

    馮俏吸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章年卿心驀地揪在一起，別哭啊，別哭啊。千萬別哭啊。

    馮俏沒有哭，小聲問他：“等我老了，牙齒掉光了，吃不了飯?jiān)趺崔k?！?/br>
    章年卿蹲下，與她視線平齊。聲音低沉又認(rèn)真：“我嚼著給你吃。你喜歡吃什么，我一點(diǎn)點(diǎn)嚼碎喂給你?！?/br>
    話音一落，馮俏反而哭了。淚珠順著她臉龐滾進(jìn)他頸間，她捶他一下，破涕為笑：“你好惡心。我才不要吃你口水?！?/br>
    “小壞蛋，嫌棄我是不是。”

    章年卿仗著手長腿長，拽著她滾到地毯上。馮俏一時(shí)不妨，摔進(jìn)他的懷里。被他從頭到腳裹著，滾了好幾圈。

    馮俏暈頭轉(zhuǎn)向，腦中還未清醒。章年卿的臉驀地壓下來，大山壓境般，她窒了一窒，只感到唇上壓上兩片柔軟又冰涼的東西。帶著柔韌的勁道，是她不能掙脫的力氣。

    馮俏怔了半晌，才想起來用雙手推他?；艔埖呐ゎ^朝門窗看，剛看見門窗緊閉的影子，便被一雙大手掰回了頭。

    她膽怯的將頭壓在他頸側(cè)，死死壓著，就是不抬頭。聲音快哭了：“天德哥，我害怕。”

    章年卿不說話，右手強(qiáng)硬的將她后腦勺從頸側(cè)摳下來。唇覆上她的，試圖撬開她的唇瓣。馮俏怕的要命，未知的恐懼讓她膽怯。她哭的梨花帶雨，像個(gè)小淚人兒。

    可眼前這個(gè)人又是她熟悉而信任的，盡管此時(shí)此刻，他陌生的可怕。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眼淚一行接一行，無助的滑下。

    章年卿指腹拭過她的淚，輕哄道：“俏俏不怕。乖，三哥就親親。就親一下，小小的一下。幼娘不哭了，三哥心疼你。只親親那顆小牙，三哥保證。”賭咒發(fā)誓的。

    馮俏紅著眼睛問，“牙怎么親的到，你騙我。”

    “你試試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br>
    章年卿俯下身，繼續(xù)努力撬開她的小嘴。馮俏不配合的厲害，他只好伸手，將她捏成小豬臉。深吻進(jìn)去，舔舐著那顆壞掉的牙。

    過了會(huì)，也不厚此薄彼。將那顆這輩子也不會(huì)好的牙，痛心的愛撫一遍，里里外外，照顧的很周全。很符合他周道的性子。

    馮俏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甚至聞所未聞，美眸大睜不知所措。

    章年卿被她看的心悸，不禁伸出手蓋著她的眼睛。

    “俏俏乖。”

    馮俏怕死這句話了。

    章年卿松手扶她起來的時(shí)候，馮俏紅艷艷的小嘴已經(jīng)微腫起來，說不上來的丑。

    馮俏一照鏡子，回頭便踹了他一腳，“章天德你混蛋！”

    章年卿認(rèn)罰認(rèn)錯(cuò)，眉低目順。待她撒夠氣，才下樓沖郭嘉借了副帷帽。遮遮掩掩，總算沒露什么馬腳。

    回到馮府，卻不這么好打馬虎眼了。

    對(duì)著孔丹依，章年卿卻是一本正經(jīng)，滿臉憂心道：“今日席上有爆椒蝦，俏俏嘴吃腫了。不知有沒有上火，請(qǐng)大夫來看看吧?！?/br>
    孔丹依狐疑道：“這個(gè)時(shí)節(jié)有蝦？”

    章年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不是嗎。正是因?yàn)殡y得，俏俏才發(fā)了饞，她在女眷那邊坐著。我也不好管，回來就成這樣了?！?/br>
    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歉意道：“何況，我疼愛她，她一撒嬌，我就沒轍了。所以就……”

    孔丹依呵呵，沒說什么。只道：“等會(huì)去趟書房，你老師有事找你?！?/br>
    章年卿錯(cuò)愕，“啊，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br>
    章年卿一走，孔丹依便掀開帷帽，盯著女兒紅艷艷的唇瓣看了一會(huì)。柔聲問道：“幼娘，如實(shí)告訴娘，你的嘴是怎么弄的?！?/br>
    騙傻子呢。她的閨女被男人帶出去一天，回來嘴就腫了。鬼才信是辣椒吃的。

    馮俏眼神清澈，甜甜道：“吃蝦了?！?/br>
    孔丹依氣的七竅生煙，也拿這個(gè)被壞小子教唆的丫頭沒轍。

    誰知，馮俏卻不打自招。

    孔丹依坐在一旁生氣時(shí)，馮俏忽然道：“娘，有個(gè)問題我想請(qǐng)教你?！?/br>
    孔丹依頭也沒抬，“什么問題？”

    馮俏躊躇一會(huì)，怯怯的站起來。湊到孔丹依唇前，親了一下?？椎ひ来魷?，馮俏小聲問：“娘，如果有人這樣，是什么意思啊。”

    孔丹依緩緩扭頭，震驚道不可思議：“章年卿這樣親你了？”

    “娘怎么知道?！瘪T俏低頭攪著手帕，小臉紅通通的，聲音羞澀。

    孔丹依失聲道：“你們還干什么了?！?/br>
    “還，還要干什么嗎？”馮俏迷惑道。

    孔丹依撫著胸口，松了一口氣。壓下滿腔怒火，竭力柔和道：“沒什么。下次不許了?！彼p描淡寫的，“這是成親后才能做的事?，F(xiàn)在做會(huì)被人恥笑的?！?/br>
    孔丹依溫柔的摸了摸女兒頭發(fā)，“不早了。幼娘早點(diǎn)休息。記住娘的話，以后不許再和章年卿做這件事?！?/br>
    馮俏聽出母親的怒火，小心翼翼的問：“娘，是不是這是不好的事?！?/br>
    母親從小就教育她，不能直呼其名。這是大不敬，很鄙視很生氣一個(gè)人才這么喊。

    可母親剛叫了好幾次章年卿，顯然是很生氣。

    “對(duì)，非常不好?！笨椎ひ赖馈?/br>
    馮俏怯怯的沒敢再問。其實(shí)她還想問，親額頭是不是也不好。天德哥還撓她腰癢癢，是不是這樣也不好。

    隱隱的，她其實(shí)明白。

    卻期盼著奇跡，她希望娘說這是好的。因?yàn)椤?/br>
    只要天德哥不要像今天那樣親她，她還是很想抱抱他。

    天德哥的懷抱很溫暖呢。

    章年卿忐忑不安的去了書房，果不其然。馮先生告訴他一個(gè)消息，一個(gè)讓他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高興的消息。

    馮承輝道：“你爹要回京了?！?/br>
    “怎，怎么這么突然。”

    馮承輝遞過他一封家信，哈哈大笑道：“你爹在河南修堤有功，三月初春汛黃河發(fā)大水，沿途都淹了。往年受災(zāi)最厲害的河南今年卻保了下來。這可是大功。你爹這回是進(jìn)京受賞?！?/br>
    章年卿悶聲道：“我爹怎么好好的跑去修堤壩了。這不是工部前年才修好的嗎。他哪里來的錢？”

    越說越不對(duì)勁：“就算他組織鄉(xiāng)紳集資加上自己掏的腰包。他又怎么會(huì)知道什么時(shí)候會(huì)發(fā)洪水。難不成我爹還未卜先知？”

    馮承輝撫掌大笑，“不錯(cuò)，你爹還真就未卜先知了。是神仙顯靈告訴你爹的。”

    神仙顯靈？

    騙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