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另有幾道身影及時趕來,飛快制住那幾名山海殿的人,竟是宗羽等蒼玄教護法! 蒼玄教中高手趕至,不過片刻之間,便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戰(zhàn)斗,直至此時林蕪才感覺四肢酸軟無力,失血過多讓她頭腦昏沉,險些就這般栽倒下來。 大長老扶著林蕪,聲音比之從前顯得溫和許多,很快解釋道:“我們之前就接到了教主出山來太初城的消息,花護法告訴了我們客棧的位置,不過等我們到的時候客棧已經(jīng)沒有人了,好在花護法來的時候在路上做了標記,我們一路追尋至此總算趕上了?!彼@般說著,最后終于問道:“夫人,教主呢?” 林蕪也不知是否聽進了大長老的話,眼前的危機解除之后,她腦中便只剩下紀識秋,她匆匆往先前來處而去,喘息著道:“他在那邊!” 眾人自林蕪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猜到紀識秋狀況不好,面色皆是緊張起來,眾人匆匆往那處灌木后的空地趕去,然而就在他們腳步匆忙還未趕至之際,空寂的山林之間,忽而傳來了另一道聲響。 如同山間清泉相鳴相和,飛鳥低吟宛轉(zhuǎn),那是林蕪聽過最動聽的聲音,那是嬰孩啼哭的聲音。 第46章 林蕪帶著大長老等人匆匆趕到那處的時候, 花英燕正捧著個孩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大長老連忙上前接過孩子,取來衣衫將他小心包裹起來。 那是個看起來皺巴巴的男孩, 如今的模樣實在算不得好看, 被大長老捧在懷里不停地哭著。 紀識秋早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素來講究的人如今卻渾身皆是血污, 長發(fā)被汗?jié)窳苏吃陬a邊,氣息微弱得近乎消失。 蒼玄教眾人連忙上前以內(nèi)力渡之, 勉強平穩(wěn)了他的氣息, 然后眾人很快帶著紀識秋林蕪離開林子,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蒼玄教離此最近的分壇之中。 孩子雖然是早產(chǎn),又經(jīng)歷了許多折騰,但卻奇跡般地十分健康, 相比之下紀識秋的情況卻要糟糕很多。 之前本就動過胎氣未曾養(yǎng)好,后來又奔波了一路趕來太初城,紀識秋本就身體虧空,再加上這次剖腹取子, 連番的折騰之下身體也已經(jīng)到了極限。整整幾天的時間里,紀識秋幾乎時時在生死邊緣徘徊,眾人輪流消耗內(nèi)力替他平穩(wěn)傷勢, 花英燕東奔西跑的熬藥針灸,就連休息的時間也少有,就這么折騰了幾天,終于在第五天天亮的時候, 花英燕長嘆一聲,道是教主的情況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 聽花英燕這么說,忙碌了許久的眾人終于大松了一口氣。 然而紀識秋依然未曾醒來,林蕪始終伴在紀識秋的床邊,有時候抱著孩子小聲與紀識秋說著話,有時候只是發(fā)呆一樣坐在那里,看著紀識秋的睡顏,一待就是整整半日。 就這般過去了十來天,林蕪終于忍不住問起花英燕。 花英燕每日都會來替紀識秋探脈,聽了林蕪的問話,也只是無奈解釋道:“教主這次身體虧損太厲害,睡得久些其實更好,他的功法本就特別,昏睡時內(nèi)息會主動調(diào)理身體,等他醒來的時候,身體應當便已調(diào)理得差不多了,教主夫人無需太過擔心?!?/br> 雖然花英燕這么說起,但整天面對著昏迷不醒的紀識秋,林蕪仍是很難不去擔心。 林蕪的擔心伴隨著紀識秋的昏迷持續(xù)了很久,直到某日宗羽帶來太初城的消息,道是正道與山海殿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到了緊要關(guān)頭,戰(zhàn)場便在太初城,整座城的存亡便在這一戰(zhàn)之間。 “不論是山海殿還是太初城都在找你,不過蒼玄教的分壇十分隱秘,沒有人知道夫人在這里?!弊谟饘⒀巯碌那樾胃嬷诹质?,接著卻又沉默下來,只不時抬眼瞥向林蕪。 林蕪再清楚不過,事到如今她必須回太初城去,否則太初城孤寂她安危便無法安心迎戰(zhàn)。 而她身為太初城少城主,也必須要擔起這一切的責任。 林蕪垂眸看著沉睡中的紀識秋,沒有說話,她知道她現(xiàn)在該做什么,但她唯一舍不下的仍是紀識秋。 縱然花英燕說紀識秋如今已經(jīng)沒事,但他仍未醒來,但只要想到那天在山林里紀識秋渾身染血的虛弱模樣,她便心疼得一刻也不愿離開,只想守著他看他好好地在她的眼前方才能安心下來。 “教主夫人?”半晌未曾聽見林蕪的回應,宗羽不禁小聲喚了出來。 林蕪終于出聲道:“宗羽,能替我準備一匹馬么?” 宗羽聽她開口,連忙道:“自然,屬下這就去準備!” 他說著便趕緊往外走去,只是走到半途卻又忍不住停了下來,回頭遲疑著問道:“教主夫人現(xiàn)在就走?” “先去準備,我馬上就來?!绷质忇f了一句,宗羽這才點頭應下,隨后離開了房間,離開之前不忘將房門帶上。 房中頓時只剩下林蕪與紀識秋二人。 林蕪守在紀識秋床前,俯身親吻那人唇角,如同當初他們在青陸在山中那段時候每日晨起時一般,她靠在紀識秋身側(cè),沒有立即起身,只喃喃著道:“我好想等你醒過來,等你醒過來第一眼就能見到我。我們一起照顧孩子,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什么都行……你知道嗎,我們的孩子生得很漂亮,大長老他們現(xiàn)在都搶著抱呢,我還想等你醒來,我們一起給他起名?!?/br> 只是紀識秋仍然沉睡著,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林蕪眼眶微紅,輕握著紀識秋的手,一遍遍呢喃著“對不起”,直到宗羽在門外又催促著問了好幾聲,這才起身離開了房間,最后將紀識秋安靜的睡顏印在了腦中。 離開紀識秋的房間,林蕪又去看了孩子,接著百般不舍的離開了蒼玄教。 · 回到太初城后的日子過得很快,女兒終于平安回來,城主林淮頓時放下了心中的顧忌,開始全力對抗山海殿。太初城身為正道魁首,所要做的事情自然不少,林蕪也始終隨著林淮四處奔波,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月,林蕪始終在太初城中與眾人商議著對抗山海殿的事情,而同時她也不忘探聽關(guān)于蒼玄教的消息。 蒼玄教近來動作不小,時值山海殿入侵的緊要關(guān)頭,蒼玄教自然不能置身事外,然而一番打探之下,林蕪卻仍舊未曾聽說關(guān)于教主的消息。 林蕪甚至不知紀識秋是否已經(jīng)醒來,如今又恢復得如何。 好在這段時日里,也有幾件讓人值得高興的事情。凌霄城少主湛清來到了太初城,并見到了林蕪,那日他在客棧當中幫助林蕪二人逃走,本是險象環(huán)生,不過好在他輕功過人,且自小便練就了一身在凌霄城來去自如的逃跑功夫,這才堪堪從山海殿的手中逃脫了過去。 林蕪對于連累湛清十分有愧,見湛清如今平安無恙,這才終于安心下來。湛清卻更擔心當時與林蕪一同離開的“紀姑娘”,不斷的從林蕪口中追問,等確定紀識秋無事并已經(jīng)安全產(chǎn)下孩子之后,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雖然見不到那人也見不到孩子,湛清仍是撓頭笑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湛清仍不知道紀識秋的身份,林蕪也并不打算告訴他,事情就這般揭了過去。 而不過多久,太初城便多了兩名特別的客人。 來的人是蒼玄教的人,其中一名乃是宗羽,而與他一道前來的男子模樣卻十分古怪,那人有著一頭白發(fā),模樣卻并非老相,看來不過中年,一身的仙風道骨,不似邪教倒似得道高人。 他們是來找太初城城主林淮的,人們不知道蒼玄教究竟在弄什么玄機,但林淮卻命人帶著他們到了大殿之內(nèi)進行了一場單獨的談話。誰也不知道那日他們在殿中交談了什么,但等他們出來的時候,林淮派人將宗羽客客氣氣的送出了城。 林蕪一直等在外面,想要尋個機會單獨詢問宗羽紀識秋的狀況,但宗羽似乎趕著時間,林蕪也沒能夠?qū)さ綑C會,等她追去的時候,宗羽已經(jīng)離開了。 但蒼玄教還有一人留在城中并未離去,林蕪很快便找到了那名白發(fā)男子。 林蕪找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后院喝酒,待的是從前她師父魏疾常待的那個院子,坐的是魏疾常坐的那個位子,林蕪怔在院外看了片刻,才終于不確定地上前一步,不敢相信地問道:“師父?” 那男子挑起眉峰,對她揚了揚手里的酒壺,隨口應了聲道:“不敢認為師了?” 這大抵是林蕪所遇見最讓人驚訝的事情,不過數(shù)月不見,魏疾竟仿佛換了個人一般。等兩人交談之后,林蕪才知道這都是大長老的功勞,這幾個月來大長老抓著他浸藥浴喝藥湯,往死里面折騰,道是不想跟個糟老頭子同榻共寢,就這么折騰了數(shù)月,把他變成了現(xiàn)下這副模樣。 魏疾似乎對自己這副模樣十分不滿,林蕪也沒有說出他現(xiàn)下比從前好了不知多少倍的事實,只在猶豫許久之后終于問魏疾道:“師父是自蒼玄教來的,可知識秋現(xiàn)在的狀況?” 這回魏疾沒有立即回答林蕪的話,他若有所思拍了拍林蕪肩膀道:“別著急,很快你就知道了?!?/br> 林蕪沒有明白魏疾的意思,但對方還能這般說笑,至少證明了紀識秋如今狀況應該比她想的要好。她就這么帶著忐忑的期待過了下來,幾天之后,正道主動出手對山海殿發(fā)起攻勢,林蕪亦在其中,六城八門將山海殿眾人包圍其間,終于到了真正的最后一戰(zhàn)。 然而山海殿卻也并非毫無準備,面對中原的進攻,山海殿毫不畏懼,甚至不退反進。 山海殿中為首的那人林蕪是見過的,正是當初蒼玄教內(nèi)發(fā)動叛亂的豐原長老。山崖之上,冷風呼嘯,卷動落葉紛然,如今他率領著山海殿眾人,目光冷淡的迎著中原數(shù)百高手,冷笑道:“你們大概不知,我已經(jīng)等你們很久了?!?/br> “既然來了,今日便誰也不用再踏出這個地方?!?/br> 就在他出聲之際,四周林間枝葉輕晃,無數(shù)冷甲的寒光緩緩出現(xiàn),無數(shù)銅甲自其中現(xiàn)出身形,踏著沉悶的聲響走上前來,將中原眾人團團包圍其間。 銅甲之威,浩蕩如山岳,霎時壓垮中原所有氣勢。 見此情形,中原高手皆肅然了神色,凝神拔劍而對,看來早已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 但太初城主林淮神色卻依舊淡然,他緩步往前走去,目光直視豐原,唇角噙著笑意道:“你恐怕也不知道,我等這一刻也很久了。” 林淮的自若讓豐原面色霎時沉了下來,他緊盯著人群中央的林淮,冷冷道:“不可能,你認為憑你們就能夠?qū)刮覀兩胶5畹氖ゼ???/br> 銅甲之威,這些天來不光是太初城,整個中原都已經(jīng)見識過,這些冰冷的怪物威勢究竟有多么可怕,所有人都知道,一架銅甲便能夠輕易取數(shù)十名普通正道弟子的性命,這對于中原眾人來說,幾乎等同于噩夢。 所以當這么多銅甲同時出現(xiàn)的時候,不少中原弟子面色都已經(jīng)變了臉色,甚至連握劍的手也已經(jīng)顫抖了起來。 但林淮依然無動于衷,林蕪了解自家爹爹,她看著林淮的神情,知道他必然早有應對之法。 只是林淮的應對之法究竟是什么? 就在林蕪心中沉吟之際,一道聲音突然自后方傳來,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你說的圣甲,就是這種東西?” 那聲音似含笑意,慵懶肆意,卻自有傲然睥睨之威。 人們幾乎同時在這聲中回過頭去,然后他們看到了高坐于銅甲之上的那道身影。 沒有人比林蕪更熟悉那道身影,天光自銅甲后方晃入眼簾,隔著纖塵飛舞的陽光視線相對,那道身影在逆光之下容顏模糊,輪廓卻清晰無比。 眾人尚不及回神,就在他話落之間,四周突然爆出劇烈聲響,轟然之聲此起彼伏,浩蕩的銅甲大軍一瞬間盡數(shù)散落倒地如山岳崩塌陷落! 第47章 來的人是蒼玄教主, 而就在他出現(xiàn)的同時,蒼玄教眾人也早自埋伏中現(xiàn)身,山海殿銅甲盡數(shù)被破, 失了最后的優(yōu)勢, 山海殿幾乎立即便潰敗下來。 原本以為的慘烈一戰(zhàn)以這樣輕而易舉的方式收場,莫說是正道眾人, 就連太初城主林淮也沒有想到。 接下來事情變得簡單起來,林淮向眾人解釋了與蒼玄教之間的合作關(guān)系, 蒼玄教處理了叛徒豐原, 而中原正道則處理了山海殿的一干人等。 這個過程中林蕪始終盯著紀識秋, 可惜場間實在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她并未有機會與其交談。 不過這也并未影響林蕪重逢的喜悅,因為紀識秋雖然遠遠地在那邊與眾人商議著事情, 視線卻時常不經(jīng)意地朝她瞥來,有時候還會趁著旁人看不見的時候沖她眨眼輕笑。 忙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總算將該關(guān)押的人關(guān)押起來,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好, 太初城邀眾人回城商量接下來的打算,讓人驚訝的是,林淮這次邀請的人當中, 還包括了蒼玄教中人。 蒼玄教主被安排住在了太初城后方的院落之中。 這是中原正道第一次見到蒼玄教主的真面目,也是第一次知曉他的姓名,但這并不影響人們判斷他的身份,因為在他們看來能有這般修為這般造詣, 非蒼玄教主莫屬。 當天夜里,等到好不容易從主殿中出來,林蕪卻沒有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朝著后方院落而去。 林淮負手站在大殿門外,一眼便敲出了她的意圖,挑眉語聲威嚴道:“蕪兒,你這是打算去哪?” 林蕪腳步一頓,回身盯著林淮看,半晌方用試探的語氣道:“我去后院看看師父。” “看魏灼?”林淮隨口“哦”了一聲,又道,“你師父不在,現(xiàn)在估計早陪著人去賞月了?!?/br> 這賞月的對象究竟是誰,林蕪根本不必猜便能夠想到,今日蒼玄教教眾來了太初城,大長老自然也到了。 沒有了唯一的截口,林蕪也明白了林淮的意思,她猶豫片刻,終于問道:“爹,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那小子的身份么?”林淮隨口道來,神情不見驚訝,也看不出是喜是怒,林蕪從小長大最怕的便是林淮這般神色,因為每次這種時候她很難去判斷林淮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說的話會否惹他生氣。她只能斟酌著點了點頭,等待林淮的回應。 林淮口中所指的人自然是紀識秋,他靠在正殿大門前,抱著雙臂道:“前段日子蒼玄教的人前來太初城商議對抗山海殿的事情,那小子已經(jīng)讓那叫宗羽的護法將一切都告訴我了?!?/br> 林蕪心中早有猜測,聽林淮這般說起,知道自己的猜測并未錯誤。 只是她沒想到紀識秋會主動將此事坦誠,更沒想到林淮知曉此事后竟能如此平靜。 “爹。”林蕪仍覺得此事有些像做夢一般,她依然不能確定林淮的心思,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林淮看來并沒有生氣的意思,她將心緒平靜下來,這才低聲問道,“爹不會擔心嗎?” 林淮聽這話終于笑了起來,有些無奈,不過笑容明朗:“擔心啊,不過我的女兒我自然清楚,對方若是大jian大惡之輩,我女兒又怎么看得上他?” 林蕪聽得一怔,林淮接著又道:“還是說你認為你爹是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子,拼死拼活也要把你們拆開?” 林蕪連連搖頭,她比誰都要清楚,她自小的是非善惡觀念也是從林淮的身上學來,她知道林淮并非頑固的堅持正道邪道之人。 見林蕪這般神色,林淮搖頭拍了拍林蕪肩頭,低笑道:“蕪兒,我在知道他身份之前,先見的是他這個人吶?!?/br> 數(shù)月之前,林蕪曾經(jīng)帶著紀識秋前來太初城,并在城中住過一段時日,從那時候起,林淮便算是認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