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昭眉目舒展：“你說的是，不想了。”

    邵明淵笑道：“肚子餓了?！?/br>
    “廚房煨著兔rou羹，我叫阿珠給你端來?！眴陶雅ど硗庾?，被邵明淵從背后抱住。

    “庭泉？”喬昭喊了一聲。

    那雙大手罩上她的豐盈。

    “這是白天……”

    男人下巴抵著少女豐潤青絲，輕嘆道：“昭昭，你快長大吧，我好辛苦。”

    少女聲音低不可聞：“到了正月，我就及笄了?！?/br>
    喬昭是正月二十五生人，過了這個年便滿十五歲了。

    “好了，不說這些，吃粥吧。”喬昭掙脫邵明淵的懷抱，理了理鬢發(fā)，佯裝若無其事喊道，“阿珠，把粥端來。”

    看來她要給某人配些清心寡欲的湯藥喝才好。

    很快年關(guān)就到了。

    明康帝雖然一百個不情愿，還是不得不出關(guān)了。

    他又不是任性的昏君，總要出關(guān)過年的。

    年關(guān)，年關(guān)，欠租負(fù)債的人都要在這時候還債，他這個皇帝也不例外。

    此時坐在御書房的龍椅上，聽著內(nèi)閣大臣與六部尚書爭相哭窮的聲音，明康帝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今冬連續(xù)大雪，數(shù)十縣遭災(zāi)，百姓多有凍死餓死，我們戶部雖開倉放糧，竭力救災(zāi)，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br>
    “孫尚書這話說的，難道我們工部就有米下鍋嗎？那些被大雪壓垮的屋舍不需要修葺？先不說別的，就連宮中垮塌的毓文殿還原樣擺著呢?！惫げ可袝桓适救醯?。

    刑部尚書寇行則連連嘆氣：“因為雪災(zāi)京城多了許多流民，作jian犯科的越發(fā)多了，可不安置好這些流民，就不能從根子上解決這個難題?！?/br>
    怎么安置流民？當(dāng)然是要錢了！

    這時吏部尚書插話了：“流民需要銀錢，大大小小的官員就不需要了？你們戶部還欠著官員們?nèi)q的臘賜呢，現(xiàn)在別說補(bǔ)上，連今年的臘賜都沒見著?！?/br>
    所謂臘賜，就是各衙門封印前以天子名義發(fā)下來的年終獎勵，與固定的月俸不同，數(shù)額隨著每年國庫銀子的豐少而有所增減。

    對大梁官員們來說，臘賜已經(jīng)數(shù)年只減不增，到了去歲干脆沒發(fā)，說與今年的臘賜一道發(fā)放，誰知盼星星盼月亮一個銅板都沒盼來。

    吏部尚書想到那些哭天抹淚的下官就頭疼，甚至有個下官醉酒后與同僚發(fā)牢sao，說已經(jīng)兼職當(dāng)了一個冬天的寫字先生，再這樣下去就只能去尚書府大門外靜坐了。

    聽到吏部尚書的指責(zé)，戶部尚書牙根發(fā)酸，恨不得一口唾沫呸到那張老臘rou臉上。

    他們戶部不發(fā)臘賜？這是他們樂意的嗎？

    去年皇上焚香修道時不小心把宮殿燒著了，難道讓皇上去睡大街上？當(dāng)然要掏銀子修??！現(xiàn)在庫里干干凈凈連老鼠都沒了，他們拿什么發(fā)？

    這可真是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

    “你們都給朕住口！”明康帝黑著臉冷喝一聲。

    他才剛剛出關(guān)，這些酒囊飯袋就追著他要錢？

    什么都要他這個皇上安排妥當(dāng)，還要他們干什么？沒銀子不會想辦法啊！

    想辦法？明康帝忽然一愣，視線緩緩從一個個重臣臉上掃過。

    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這些老家伙一個個跟他哭窮，實則哪個家中不是富得流油？結(jié)果弄到現(xiàn)在他這個當(dāng)皇上的最窮！

    不就是不小心燒毀了宮殿用了點(diǎn)銀子嗎，這些老混蛋就抓著去歲的臘賜不放，一而再，再而三來提醒他。

    呵呵，他是會被威脅的人？

    嗯，最近他要打起精神留意著，誰犯了錯就抄家填充國庫好了。

    眾臣忽然覺得后頸涼颼颼的。

    怎么回事，難道窗子沒關(guān)嚴(yán)，外面的寒風(fēng)吹進(jìn)來了？

    從頭至尾一言未發(fā)的蘭山撩了撩眼皮，嘴角掛著淺笑。

    看來明年的臘賜有著落了啊，就是不知用誰家的銀子發(fā)的了，反正不用他家的就好。

    想到這里，蘭山嘴角笑意更深。

    明康帝目光一閃，視線落到蘭山臉上。

    蘭山打了個激靈，忙擺出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泵骺档鄣?。

    “臣等告退?！?/br>
    御書房中瞬間安靜下來，明康帝用手指輕輕敲著龍案。

    嗯，究竟是擲銅錢決定呢，還是再等等看有沒有犯錯的？

    第748章 賀章

    又落了一日的雪，冠軍侯府的碧瓦朱檐全都覆蓋上皚皚白雪，青石小徑兩旁的積雪已有兩尺余深。

    “黎jiejie，你看我堆的雪人漂不漂亮？”

    喬晚在花園中堆了一個半人高的雪人，兩粒黑瑪瑙扣子當(dāng)了雪人的眼睛，鼻子則是一根長長的胡蘿卜。

    沒等喬昭回答，冰綠就拍手笑道：“漂亮呢，比晨光堆得漂亮多了?！?/br>
    夾著掃帚搓手的晨光默默翻了個白眼。

    罷了，他不和沒品味的小丫頭計較。

    這么想著，被抓來當(dāng)勞力的晨光揮起掃帚掃起雪來。

    冰綠從地上抓了一團(tuán)雪團(tuán)成雪球，躡手躡腳溜到晨光后面，把雪球塞進(jìn)他后衣領(lǐng)中。

    晨光跳起來，把掃帚一扔，一邊往外掏雪一邊轉(zhuǎn)過身去黑著臉喊：“冰綠大姐，你干嘛呀？”

    冰綠咯咯笑著跑回喬昭身后躲著。

    晨光一臉無奈告狀：“夫人，您看看冰綠，簡直是個瘋丫頭?！?/br>
    喬昭笑瞇瞇點(diǎn)頭：“是，確實太不像話了。冰綠——”

    “婢子在。”

    “給我去雪地上跪著去?！?/br>
    “是?！北G脆生生應(yīng)了，狠狠瞪晨光一眼，拔腿便走。

    “哎，哎，你別去啊——”晨光見冰綠根本不理會他，追了兩步停下來，對著喬昭舔臉求道：“夫人，您就別罰冰綠了唄?！?/br>
    “這怎么能行，這丫頭越來越瘋了，都敢拿雪球往人衣領(lǐng)里塞，不罰不行?！眴陶岩荒槆?yán)肅道。

    “哎呦，三姑娘，我這苦主都不介意呢，您就別罰了吧?！毖劭幢G就要跪到雪地上了，晨光一時情急連以前的稱呼都喊出來了。

    “那好吧，看在你替她求情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饒過她這一遭。”

    晨光大大松了口氣，屁顛屁顛跑到冰綠面前邀功：“冰綠，不用跪了?！?/br>
    冰綠輕哼一聲，瞟晨光一眼回到喬昭身邊去了。

    “姑娘，婢子扶您進(jìn)屋吧，外頭冷?！?/br>
    “不用，你陪晚晚一塊玩吧，我看著?！眴陶汛虬l(fā)冰綠去玩，不一會兒小丫鬟帶著喬晚就打起了雪仗，最后連晨光都加入了，雪地上灑下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腳印和歡聲笑語。

    喬昭立在一株銀裝素裹的丹桂樹旁看了一眼天色。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溫?zé)岬氖致湓谒珙^，男人清朗的聲音傳來：“在外面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眴陶讶鐚嵉馈?/br>
    邵明淵抬手摸了摸她臉頰，笑道：“冰的，回屋吧。”

    喬昭站著沒動：“近來大哥總是早出晚歸，臨過年怎么反而忙了？”

    邵明淵拉過她的手塞入袖中：“舅兄不是被許次輔要到內(nèi)閣幫忙了，到了年底各衙門封印前內(nèi)閣事多?！?/br>
    內(nèi)閣的事確實不少，每到過年的時候，最費(fèi)人力的就是審閱大小官員呈上來的賀章。

    這些歌功頌德的賀章明康帝可是要一一看過的，這是一年來皇上最“勤政”的時候了。

    喬墨此時就埋在紙堆里，與幾個同僚整理歸納。

    吏部、戶部、禮部……他們需要按部門與官職大小等順序整理好呈給圣上御覽，據(jù)說皇上看得相當(dāng)認(rèn)真，興致來了還會朗誦。

    皇上看得仔細(xì)，當(dāng)臣子的就不能馬虎了，成百上千道賀章都需要逐一看過，確定內(nèi)容沒有犯忌諱才算合格，這些合格的賀章會被卷起來系上紅絲線放到一邊。

    “開飯了，走吧，吃飯再說?！币幻賳T伸伸懶腰站起來。

    其他人跟著站起，一人笑道：“看多了這些，簡直吃不下飯了?！?/br>
    “好了，少說些有的沒的，當(dāng)心閣老們聽見?！?/br>
    喬墨不動聲色跟著眾人出去用飯，飯后那些人照例小憩，他趁著無人注意悄悄返了回來。

    架子上放著一排排系著紅絲線的賀章，喬墨快速抽取一份，小心翼翼展開。

    勁挺端秀的字映入眼簾，令人不得不贊一聲書法出眾。

    喬墨當(dāng)然沒心情欣賞這些，取出同樣大小的青藤紙，提起朱筆快速書寫起來。

    不多時喬墨把筆放下，認(rèn)真對比著兩份賀章，確定從第一個字到最后一個字幾乎沒有二致，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份賀章只改動了一個字，就算拿給原主看，他也自信對方無從分辨。

    待字跡干了，喬墨把仿寫的賀章用紅絲線系好，原卷收入袖中，悄悄離去。

    做完了這件事，喬墨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剩下便是等待明康帝看到那份賀章后的反應(yīng)了。

    對于明康帝能否看到那份賀章，他有十足把握，原因無他，那份賀章是首輔蘭山之子蘭松泉所寫。作為在明康帝心中能排上號的人物，喜看青詞的明康帝當(dāng)然不會錯過。

    喬墨拿出帕子擦了擦沾在指尖的紅痕，回到侯府中把原卷丟入火盆中燒得灰飛煙滅，這才松了口氣。

    入內(nèi)閣打雜以來他格外勤快，別人不愿意查找的資料他查，別人不愿意謄寫的文書他謄，目的只有一個，熟悉朝中百官筆跡。

    到現(xiàn)在，他不敢說能臨摹所有京官筆跡，但那些重臣特別是與蘭山一脈相關(guān)的官員筆跡他都可以臨摹一二，而這其中模仿最像的便是蘭山父子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