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彎彎看他們倆都不說話，于是又開口問陸淼：“韓松把所有人都調(diào)查過了，那現(xiàn)在有誰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陸淼面露難色。

    諸彎彎意外。

    “就5個嫌疑人，再怎么說也能排除幾個吧？總不可能個個都有殺劉政的動機……吧？”

    陸淼苦笑。

    這會兒諸彎彎是真的詫異了。

    她問：“黃宗有什么動機？”

    “2015年12月6日，海龜島居民和一批自行雇船上岸的游客發(fā)生了沖突，雙方動了手，混亂中居民方的其中一人受了重傷，三日后在醫(yī)院去世。那個人，就是黃宗的父親?！?/br>
    ……

    諸彎彎的眼神凝了凝。

    她想起了初到海龜島上那個女人厭惡的目光，想到了那顆掉到沙子上的大白兔奶糖，還有路上那群人看向他們的目光。

    她當時覺得，島上的人對游客的到來不算歡迎，隱約有種排斥在。

    但現(xiàn)在回想，那并不是“不算歡迎”和“排斥”，他們分明在心里大喊，滾出去。

    陸淼沒注意到她的走神，他還在繼續(xù)念：“……完全是照法律流程走的，追責(zé)也好，賠償也好，都沒有任何問題。黃宗和他的家人也都接受了?！?/br>
    諸彎彎回過神，看向他讀的那份簡報：“這是哪來的資料？”

    “當時出面處理這件事的就是海鷗市刑偵分局，韓松應(yīng)該一下子就調(diào)出來了?！?/br>
    陸淼有點驚奇：“你不知道？”

    諸彎彎不知道的事還真不多。

    諸彎彎：“我從來都沒聽說過?！?/br>
    “也是，這種事，能瞞著就瞞著了，也不好往外報道。”

    陸淼說這話的語氣不算好，多少有點自嘲的意思在。

    “15年12月6日……”諸彎彎的眉頭發(fā)愁得皺了起來，“這件事如果追究到底，跟魏文薈也有關(guān)系?！?/br>
    她把魏文薈文章導(dǎo)致海龜島旅游熱的事說了出來。

    “……那篇文章的發(fā)表日期是15年的5月，在6、7月的那段時間炒得很熱，所以那一年，有很多人自行雇船上島旅游。在那之前，根本就沒有大批的外人會登上海龜島。”

    “還有這個事在里面？”

    陸淼想了想，覺得更亂了，干脆不想了，繼續(xù)說報告里的內(nèi)容。

    “韓松的意思是，雖然沒有直接仇恨，但不能排除黃宗因為報復(fù)而殺人。畢竟旅店里住的6個人里，譚笑、魏文薈、劉政和賀雨晴全都和這次海龜島旅游開發(fā)項目有關(guān)，他的父親可就是因為有人到海龜島旅游這件事死的。而且如果試營業(yè)期間就死了人，以后也許就不會再有人再來海龜島旅游了。”

    “至于為什么會選擇殺死劉政……劉政、魏文薈，你和陳不周，你們都是兩個人住一個房間。所以他就挑了落單的賀雨晴。但沒想到賀雨晴不在房間，躺在床上的是劉政，所以他就把劉政殺了?！?/br>
    諸彎彎覺得這個推測有點牽強：“既然他痛恨島上開發(fā)旅游，他還承包那個旅店干什么？”

    “這樣更容易動手吧？”

    陸淼也說不好，“當然這也只是猜測，只是說暫時不能排除他的嫌疑，畢竟什么證據(jù)都沒有?！?/br>
    諸彎彎更愁了。

    事情越來越復(fù)雜了。

    她本來還以為這些人雖然都和海龜島有關(guān)，但彼此之間沒什么關(guān)系，都是碰巧才湊到一起的。

    沒想到里面的還有更加糾纏的關(guān)系。

    黃宗和黃宇算是一家，這樣看來，最置身事外的反而是譚笑了。

    但陸三水告訴她：“也不是?！?/br>
    46

    關(guān)于譚笑和劉政有沒有關(guān)系，還在‘調(diào)查中’。

    陸淼把報告豎起來給諸彎彎看，那張紙上確實用粗紅筆標著一個“調(diào)查中”。

    但諸彎彎的關(guān)注點卻不在那三個字上，她在在看那頁紙上的內(nèi)容。

    等陸淼把報告收回去，她都還在發(fā)呆地回憶剛才看到的內(nèi)容。

    譚笑，女，38歲，熊貓市人。海鷗市獨立工作室的室內(nèi)設(shè)計師，卻曾經(jīng)在熊貓市的護校畢業(yè)，還在熊貓市立醫(yī)院做了7年的護士。在她25歲從醫(yī)院離職后，簡歷上有著2年的空白期，之后才開始逐漸接觸現(xiàn)在的工作，一步步走到今天。

    如果在平時，看到這樣的人生經(jīng)歷，諸彎彎會覺得這個人非常厲害。

    多少人一輩子都只從事一份工作，而她卻有膽量挑戰(zhàn)自我，更換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職業(yè)，從頭學(xué)習(xí)，并且做到專業(yè)，真的很值得敬佩。

    但現(xiàn)在，看到這份簡歷，諸彎彎只覺得蹊蹺。

    因為在13年前，也就是譚笑25歲那年，除了她的離職，還發(fā)生了一件事——

    2004年8月12日，她的兒子死了。

    兩歲的小男孩，死于花生制品過敏。造成這起死亡的直接原因，就是譚笑雇傭的保姆誤把含有花生顆粒的面包喂給了他。

    而介紹那個保姆給譚笑的中介，就是當年的加貝。

    陸三水也在說下一頁上韓松標注的懷疑。

    “因為劉政在01年進了加貝，老韓懷疑04年譚笑兒子的事，會不會和劉政有關(guān)。如果當年那個保姆正好是劉政介紹給譚笑的，那……”

    “等一下?！?/br>
    突然，諸彎彎一把搶過陸三水手里的報告。

    盯住下面譚笑兒子的照片，半晌，諸彎彎：“我見過這個孩子?！?/br>
    ……

    ……

    陸三水眼睛慢慢睜大。

    突然，他驚恐地后仰，雙手抱臂：“你別嚇唬人！我、我告訴你，我不信這些！”

    “……”

    諸彎彎：“不是鬼魂。我是說，我見過他的照片。”

    她轉(zhuǎn)頭看向陳不周，“你還記得旅店一樓的那排相框嗎？他就在旅店一樓大廳的那排相框里。左數(shù)第七張，是人站在高處拍的一片沙灘。沙灘上全都是人，而這個孩子，就在照片的左下?！?/br>
    她賣力地描述，“光著腳踩在沙灘上，捧著貝殼在仰臉笑，整張照片里，雖然密密麻麻地至少有幾十個人，但眼睛對著鏡頭就只有他一個?！?/br>
    說完，她楞了一下，走神地很輕地說了一句，“是黑白照呢?！?/br>
    “不行?！?/br>
    陸淼還沒跟上她的思路，她就猛地站起來。

    “我覺得這件事該告訴韓松一聲，我們?nèi)フ宜??！?/br>
    ……

    “這代表什么？譚笑曾經(jīng)來過海龜島？”

    韓松聽完，就給留在島上旅店的探員打電話。

    電話等接通，他皺著眉問了諸彎彎一句。

    “不是海龜島。”

    諸彎彎解釋，“那里掛的照片，很多都不是海龜島的，那張也不例外?！?/br>
    “我記得照片里有兩個人都穿著金魚島04年的那款旅游紀念t恤，應(yīng)該就是在金魚島了?！?/br>
    韓松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諸彎彎的這種能力，雖然聽受過也親眼見識過，但他多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太驚人了。

    ——

    留在現(xiàn)場的探員很快拍下了那張照片，傳到了韓松的電腦上。

    圖片像素很高，但就算整張圖都非常清晰，它的顏色也是黑白的，對照著譚笑兒子的照片，在人頭攢動的沙灘上找到他，費了韓松相當大的工夫。

    等找到的時候，他的眼睛都快花了。

    諸彎彎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認出他的。

    韓松疲憊地捏捏眉心，看向等在旁邊的陸淼：“確實是譚笑的兒子?！?/br>
    “這個疑點我會記下來，如果……”

    話沒說完，手邊的電話響了。

    他接起：

    “喂？”

    “嗯?！?/br>
    “確定嗎？”

    “好。”

    掛斷電話，韓松再次看向陸淼，說的卻不是剛才的要說的話了。

    “我剛收到消息，13年前劉政一直在南方，跟譚笑兒子的事毫無關(guān)系?！?/br>
    “如果一定要說有關(guān)系，就只有他在加貝工作，而譚笑家保姆是通過加貝介紹?！?/br>
    “再怎么說，她也不會遷怒到只要是加貝的人就要殺吧？”

    ——

    陸淼不死心地又確認了幾次，但不管怎么調(diào)查，結(jié)果都是一樣。

    他無奈地回到房間，向諸彎彎搖頭：“譚笑兒子的事完全發(fā)生在熊貓市，劉政從大學(xué)畢業(yè)到加貝工作開始，就沒沾手過熊貓市的業(yè)務(wù)，加貝在熊貓市有專門的部門，里面都是最精英的內(nèi)部人員，劉政根本排不上號?！?/br>
    諸彎彎卻愣了。

    她坐直起來，看著陸淼：“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