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洞xue的前路很狹窄,剛剛通人過,壁上有一些小蝙蝠,不斷往前走,逐漸開闊,而后一個階梯就出現(xiàn)在眼前。 林祁道:“小心點(diǎn),前面是個臺階?!币髥査坪鯇χ茉馔Ω信d趣,笑了笑:“嗯。” 臺階一步一步往下,視野開闊的時候,林祁整個人都震驚了。 這里有一個被人鑿出的空間。 四面八方都是石頭,弧形的天壁下,在黑水中央是一個圓臺。圓臺上立著石桌一件,石凳兩個,還有一盤未下完的棋。他們走下階梯,前方便是一條路,通向中心圓臺。 這個圓臺旁邊都是黑色的水,里面有無活物也未知。 等他們走進(jìn),才發(fā)現(xiàn),那盤棋其實(shí)已經(jīng)下到了盡頭,算是平局。 林祁感嘆道:“這怕是幾千年前的前輩留下的?!?/br> 殷問水對此搖頭:“我看未必,估計更早吧。”他突然笑道:“師兄可讀過山川志?” 林祁疑惑地看他一眼,搖頭:“不曾?!?/br> 殷問水道:“書上說,十八山脈在千萬年前曾經(jīng)在深海底,隔了很久才露出地面來,十八峰的中心那瘴氣彌漫的地方,根本就是深淵。師兄你說這些水,會不會是萬年前或者更早時候的海水?” 林祁是不信他的,哪怕穿書到了這個奇葩世界,他的知識始終還被現(xiàn)代所影響。 但是,莫名的,聽了殷問水的話,他看著那些黑色的水,就感覺一股寒氣穿身。 他岔開話題:“我們還是先想想該怎么出去吧?!?/br> 殷問水無所謂地笑笑。 林祁找了半天,根本就沒發(fā)現(xiàn)什么密道,仔仔細(xì)細(xì)每塊巖石都看過了,然而沒什么卵用。他不免有些沮喪,回頭卻發(fā)現(xiàn),殷問水正坐在石凳上,一顆一顆地?fù)芘遄?。但他只是拿起來然后玩一玩,并沒有打亂順序。 林祁找了半天也沒結(jié)果,悻悻地做到了他的對面。 殷問水突然道:“師兄,要不我們把這盤棋下完吧?!?/br> 林祁皺眉:“都下完了,移棋?” 殷問水點(diǎn)頭,神色從容:“你白我黑。不用下的有多好,分出一個勝負(fù)就行?!?/br> 林祁總感覺他知道些什么。 兩人就這么來來往往地下起棋來。 終于,下到了最后一步,卻是殷問水要輸了,林祁將最后一顆白子移上去,臉上的笑容還沒開始展露,卻是突然間地動山搖。 他整個人被晃得有點(diǎn)愣神。 只聽殷問水聲音冷冽:“退開!” 林祁反應(yīng)也快,立即退后一步,反倒是殷問水還退的慢了一點(diǎn),石桌墜下,砸上了他的腿。 風(fēng)波很快平定,林祁上前,將那桌子抬起,想扶他起來,但殷問水吃痛地喊了一聲。 林祁去摸了摸他的腿,是真的骨折了。 “還能站起來么?” 殷問水抿唇,搖頭。這樣頗有點(diǎn)楚楚可憐的味道。 林祁也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畢竟是人家?guī)土俗约哼@么大一個忙,他當(dāng)機(jī)立斷:“那成,我背你吧?!?/br> 剛剛地動山搖間,石壁一處出現(xiàn)了一個通道,估計就是出口。 其實(shí)有很多疑問,但是這個時候都并不方便問,林祁將殷問水背在身上,發(fā)現(xiàn)他其實(shí)還挺重的。殷問水也非常自然的,雙手環(huán)住林祁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那個暗道很窄,但是,一踏入,林祁瞬間渾身僵硬,這里浸入了一些水,估計就是外面的黑水,那種冷是他平生未曾體驗(yàn)過的冷,從骨頭處戰(zhàn)栗,而且這水很粘稠,他每走一步,都有很大的阻力。 “師兄,你還好么?” 殷問水的氣息基本上就吞吐在他的耳邊。 林祁咬牙,然后道:“還好?!?/br> 這條路,很長,長到林祁覺得自己下一刻可能就要跪下來了。 很冷。 冷到極致反而生出了一絲絲刺痛的感覺。 他想著自己可能出去這雙腿就要廢了。 殷問水倒是挺享受的,也不知看沒看出他的不自在來。 他把玩著林祁的一撮頭發(fā),懶洋洋道:“師兄性格真不錯。” 林祁已經(jīng)沒有精力去回答他了。 殷問水笑著:“師兄,你這性子修的該是有情道了,無情道的話,估計你連筑基都筑基不了。” 林祁到最后已經(jīng)神志模糊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了,他目光就只盯著前方,每踏出一步都十分吃力,額頭沁出密密的汗。 殷問水也是知道了他聽不見,干脆就撒開性子了,“師兄你這頭發(fā)還挺滑的?!?/br> 林祁的神志越來越模糊,眼前出現(xiàn)白光,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到了出口處,還是自己昏倒了。 最后就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嘆息。 林祁覺得自己行走在冰天雪地里,寒意從腳心蔓延,滲透骨髓,遍布四肢。他察覺到有溫暖在旁,似三月暖陽,不由靠近,卻又仿佛是撞到了一個幻想,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濕冷的體驗(yàn)。 他哆哆嗦嗦,最后意識昏沉沉的,最終暈了過去。 殷問水推開他后,神色顯露厭惡,眼含薄涼。 但沒辦法,自己做的孽還得自己來補(bǔ)回吧。 不由冷嗤。 運(yùn)氣真背! 第4章 師尊 林祁的腿沒有廢,非但沒有廢,還因禍得福,發(fā)現(xiàn)自己的金丹是視覺上的大了一圈,抵得上他一年的修行了。 沒過多久,約有半月,就又是一年一度的清霜峰傳統(tǒng)了。 自從師尊閉關(guān)沖擊出竅期以后,每一年都要有人去師尊閉關(guān)的洞府前,匯報今年的峰內(nèi)弟子的修煉狀況。 匯報的流程有點(diǎn)獵奇,將事情寫在專門的紙上,在洞門前燒了便可以傳入師傅耳中。大師兄為了有點(diǎn)儀式感,還專門準(zhǔn)備了一些酒和香。 林祁每年都非常無語,不明白這到底跟上墳有什么區(qū)別。 師尊要是知道他的嫡親弟子們把他當(dāng)死人看,估計氣都要?dú)獬鲫P(guān)。 今年抽到了林祁。 林祁忙搖手:“不,我不要,我前些日子腿受了傷不方便?!?/br> 這種欺師滅祖的活他們還是另請高人吧。 葉留衣嗤一聲:“昨天還見你活蹦亂跳呢,騙鬼吧你!” 林祁還想說些什么。 二師姐蘇瑤瑤就開口了:“你也別廢話了,又不是吃了你?!?/br> 林祁覺得自己還可以掙扎一下。 葉留衣便又道:“這是我們峰里的規(guī)矩,抽到誰便是誰,你可別壞了規(guī)矩!” 真是好大一個帽子扣下來。 別無他法,林祁只好拎著一壺酒帶上三根煙,御劍前往昆吾的后山。 后山是個更加靈氣充沛的地方,凌天塔是弟子們從煉氣到元嬰都可以進(jìn)行突破的地方,而到了修行后期,例如他的師尊微生瀾這個級別,都是在這里閉關(guān)的。 進(jìn)后山也是十分艱難,要各種通行證。走完復(fù)雜的流程后,林祁來到了師尊的洞府前。 洞府別致,在山腰處。此間林草灌木叢生,石門緊閉,一旁有一株桃花?;厥资巧n云無際,往前是落英繽紛。 這桃花樹一年四季不調(diào)落,粉色花雨簌簌落了一肩。 林祁隨意寫了一些峰內(nèi)的事,紙張燃燒起來的時候是藍(lán)色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瑩藍(lán)的光浮現(xiàn)在他周身,他低頭,酹酒一地,焚香三根,斜插青石縫間。 “師尊,弟子林祁今二十又一,金丹初成,不負(fù)師恩?!?/br> 他說完,有一葉桃花瓣劃過眼睫,留下酥癢的感覺。他其實(shí)并不喜歡桃花,這花美雖美,摧枯拉朽麗色驚人,卻總是帶著煞氣,就連那顏色,他也總能看出一絲血腥味道。 但師尊洞門前的桃花不同,顏色寡淡,沒有香,觸感冰涼,仿若輕雪。 林祁靜站了一會兒,心中心思不可謂不復(fù)雜。 在《泅渡三界》這本書里,如果非給主角的男人們派個位,那么他的師尊應(yīng)該就算是攻一了。 真是想想都要臥槽。 根本就不能帶入師尊談戀愛的樣子好么? 他連師尊笑起來的樣子都不能腦補(bǔ)! 林祁對微生瀾的記憶很單薄。 拜入師門時,跪在玉色臺階上,一抬頭看到的就是那一角銀藍(lán)色的衣袍,仿若有流光盈盈,清寒從骨子泛出。 然后是師尊對他日常修行上的一些不輕不重的點(diǎn)撥,語氣如他這人般,無悲無喜。 師尊修的是無情道,注定不會有太多的羈絆,對于修煉無情道的修士而言,任何一種情感都極易產(chǎn)生心魔。所以師徒、宗門、家人、愛人、友人,對于師尊而言都只是一個名詞,附加一點(diǎn)責(zé)任,卻沒有具體概念。 不愧是修真界的第一高嶺之花。 不過林祁倒是希望師尊能一直高冷下去。 他回想了一下師尊在那書里那些幼稚的吃醋呀生氣呀就牙疼,更別提為了主角自損功力這種事了,他身為讀者時都內(nèi)心嘔血,身為弟子更甚。 他曾經(jīng)在看修真小說時就一直在想,怎樣的人方能成大道,資質(zhì)、機(jī)遇必不可缺,但品性、心志更為重要。二十多年,相對于修仙者百年、千年的年歲實(shí)在是太過短暫,如滄海一粟,彈指剎那,但他接觸了太多人,也慢慢看清了這條路的漫長和無望。 有的老人窮極一生停在煉氣圓滿,有的富商散盡家財最終潦倒而死。 也有像他師尊這樣的,一入道便驚才絕艷之輩。 林祁走了幾步,看著昆吾波瀾壯闊的云海,手指握住劍柄,然后,輕輕一笑。 他不求長生,只求歸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