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真正見到他的這一刻，才知道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無用功。

    磕磕巴巴的自我介紹，面對面時的尷尬，還有此刻無處安放的雙手，都在告訴我，自己究竟有多么可笑。

    并不是因為我們屬于兩個世界，我才表現(xiàn)的這般不堪，而是單純的因為，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是張瑤的父親。

    哪怕，在我與她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關(guān)系的當(dāng)下，也不例外。

    “我知道你?！?/br>
    他微笑著伸出了手，“你好啊小伙子，我是瑤瑤的父親，你可以叫我叔叔?！?/br>
    “叔叔好。”

    猶豫片刻，我還是跟他握了手。

    張柏山（張父）讓我叫他叔叔，也就意味著，在橋上的兩個人，不是什么廿玖與博瑞的負(fù)責(zé)人，更不是有著合作關(guān)系的‘伙伴’，只有一個長輩跟一個晚輩。

    而身為晚輩的我，心緒又怎是一個百感交集可以形容的呢？

    “還不錯嘛，跑這來才幾個月，就取得了這樣的成績?！?/br>
    “運氣好，加上這里是真的小，有幾個朋友幫襯，也就把工作室做起來了。”經(jīng)過最開始的不適，我漸漸接受了事實，開始條理清晰的回答張柏山的問題。

    聞言，他淡淡笑道：“不卑不亢，小伙子，你很不錯?！?/br>
    又是夸獎。

    老實說，就連我自己的父親，都不曾這般夸過我。我不明覺厲的看著他，頗為小心的對他問道：“叔叔，不知道您今天見我，有什么事情？”

    “小秦應(yīng)該告訴過你了......開幕式我有看過視頻，覺得有新意，也有心意，為了我們集團(tuán)未來在這兒的開發(fā)，想跟你們工作室長久合作?！?/br>
    秦飄飄說的是一回事，現(xiàn)在聽見張柏山親口說出，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是沒在博瑞旗下的廣告公司待過，哪怕現(xiàn)在自己經(jīng)營起了工作室，都有很多‘套路’是從那里學(xué)到的。博瑞集團(tuán)自身就有這樣的業(yè)務(wù)，為什么要跟我一個剛剛從烏鎮(zhèn)商圈中冒出頭的毛頭小子合作？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張柏山這是有意提攜我。

    我能接受嗎？

    答案很明顯。

    我用力揚起嘴角，對張柏山說道：“抱歉啊叔叔，我沒法兒跟您合作的，因為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您啊，就別為難我了?！?/br>
    “哦？”

    張柏山蹙起眉，“小伙子，你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想跟你合作，真是因為鐘意你們工作室的點子，沒有其他原因?！?/br>
    “嗨，那些點子，不過是我在它即將一閃而逝的時候抓到了而已，誰能保證自己每次都抓住呢?！?/br>
    我依舊拒絕了他，只是這次有些委婉罷了。

    聽過我的話后，張柏山?jīng)]有立刻言語，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對我問道：“口袋里還有煙么？”

    我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如實的點了點頭，我將那包利群香煙拿了出來，“只有這個，不知您能不能抽習(xí)慣?！?/br>
    張柏山掃了一眼，說：“不錯了，比我剛工作那會兒抽的強多了，在屬于我們的那個時代，一包紅雙喜都足夠充當(dāng)門面?！?/br>
    眼見如此，我從煙盒中抽出一支，很有禮貌的遞給了他，又主動為他點燃。

    張柏山吧嗒吸了一口，感慨道：“四五年沒抽過煙嘍，自打那丫頭從國外回來，就沒讓我碰過。”

    那丫頭，自然指的就是張瑤。

    第二次，從他的口中，我聽到了她。

    沒有理會這個話茬兒，我下意識的給自己點燃一根煙，很快，在我們之間就有一層煙霧，剛剛出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

    “瑤瑤也勸你戒過煙的吧？”他問。

    “嗯?！?/br>
    “可是你又撿起來了?！?/br>
    “叔叔......我，我跟她?！?/br>
    “我知道，分手了嘛?！?/br>
    張柏山擺了擺手，接著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喜歡了就在一起，覺得不合適了，或者有矛盾了就分開......照比我們那個年代來看，可以說是很灑脫了?！?/br>
    “......”

    我沒有言語，因著在此刻說什么，都顯得不合適。

    “她出車禍，是因為去見了你吧？”

    “嗯，我們約在秦皇島，告別......對不起叔叔，如果不是我，就不會有這些事兒了?！?/br>
    “嘿，這不算什么。”

    “呃......您身為她的父親，難道不會在心里怨恨我么？”

    不知道抽了什么瘋，我問出了這個問題。

    “說實話，我很想現(xiàn)在就抽你倆耳刮子，但我不能啊?！睆埌厣介L長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很小的時候，她mama就走了，我呢，又總忙著自己的事業(yè)，一來二去，就疏忽了對她的陪伴；

    等她大了一些，我又娶了現(xiàn)在的太太，雖說她對她很好，跟親生母親沒什么差別，可終究，在瑤瑤的心里，她的mama早就去了天國?！?/br>
    這些，都是張瑤不曾告訴過我的，曾經(jīng)，我以為她有個富足而溫馨的家庭，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沒到十八歲，她就一個人去了美國，在那邊半工半讀，從未用過家里一分錢。等她回國的時候，原本想著，安心做一個大學(xué)老師，是我生生逼她來集團(tuán)工作的.....小陳，你說說，叔叔有資格說你什么嗎？哪怕你在一些事情上，真的很過分?！?/br>
    “沒有?！?/br>
    猶豫半晌，我終究吐出了這兩個字眼。

    “哈哈哈......”

    張柏山笑的很大聲，笑著笑著，他又咳了起來。

    見狀，我趕忙上前，拍著他的背，對他說道：“叔叔您別激動。”

    “多少年了，除了瑤瑤，誰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可你小子敢，你不錯，真的很不錯！”

    “呃，這不是您讓我說的么。”

    “對，我讓你說的，同樣我也讓很多人說過，但是，他們都不敢。小陳，我問你，你知道周圍所有人，都不敢跟你說真話，不敢跟你開玩笑，處處都在恭維你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