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從前會讓他無比興奮的事，此刻卻激不起他哪怕一絲絲的興致。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就這樣的狀態(tài)下，他聽到了腳步聲。

    這里的雜草太多太高，鞋子與之觸碰，聲響總歸不會少的。他趕緊伸手又擦了一把臉，雖不知是誰，但總歸不能讓人瞧見他曾經(jīng)哭過。

    他知道對喬冬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自己卻做不到。

    實在是可笑。

    擦好臉后，他便低著頭，看著腳前的那一塊草地繼續(xù)發(fā)呆。隨后，一雙皮鞋就慢慢踏至他的視線內(nèi)。他驀地就想到了，大約一年前，他還在玩具店打工的時候。那天，莫照來看他，也是這樣，他低著頭，莫照走到他的面前。

    可他甚至未能察覺，莫照拿掉了他的頭套，他也未能察覺。

    等他傻乎乎地抬頭仰望莫照時，莫照對他微笑，那是戴著面具的無比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

    那時他們的地位天壤之別。

    他只能那樣傻乎乎地抬頭看那人，并被莫照當(dāng)做物品一樣肆意對待，從不考慮他的感情。

    那么現(xiàn)在，面前的皮鞋，他認(rèn)得，也是莫照的。

    說來可笑，是上周他與莫照趁著周末一起出去時買的。兩人走路時經(jīng)過商場，喬熠宵看到了櫥窗里展出的那雙鞋。他停下腳步，對莫照說：“這個好看。”

    “進(jìn)去試試。”莫照說完就進(jìn)去，讓店員給喬熠宵拿他的碼數(shù)。

    喬熠宵立刻道：“你穿！”

    莫照愣了大概一秒罷，喬熠宵生怕他會拒絕，緊張地盯著他。

    莫照笑著道：“好?！蹦盏囊路騺矶加袑Ｈ私o他做，每季按照他的碼數(shù)做上一堆，無非就是那些樣式與顏色。作為機關(guān)基層干部，自然要穿得樸素，不能穿得花哨，他的衣服用料其實特別好，但看起來也就是些普通的商務(wù)男裝。他很多年沒買過衣服了，既然喬熠宵讓他穿，那也沒什么。

    他便坐下來試那雙鞋，穿起來是不錯。

    喬熠宵高興道：“好看！”

    店員也說著很好看啊之類的話，喬熠宵問她多少錢。從三月份實習(xí)到現(xiàn)在，他領(lǐng)了五個月工資了，每個月兩千塊，他已經(jīng)存了一萬。他想，給莫照買雙鞋應(yīng)該買得起吧？

    結(jié)果店員說：“一萬二?！?/br>
    “……”喬熠宵臉上滿是失望。

    莫照都瞧在眼里，笑道：“你幫我看看有沒有其他好看的，你眼光好?！?/br>
    “哦，好！”喬熠宵聽莫照夸他，又高興起來，往深處走去，仔細(xì)地看鞋子。

    莫照便對那位店員說：“你等等告訴他，這雙鞋就剩最后一雙了，打八折?！?/br>
    “??？”

    “差價我補給你。”莫照說著從錢包里把所有現(xiàn)金都抽了出來，兩三千的模樣。他遞給那位店員，“收起來吧，多的不用找了?！?/br>
    “這——”話至此，喬熠宵悶悶不樂地往這邊走來，店員趕緊將錢揣到口袋里。

    “沒有好看的了，就這個好看?！眴天谙呀?jīng)打算先挪用莫照的錢了，下個月發(fā)工資了再還。

    “先生，其實最近我們店里有幾款在打折，我剛剛幫你查了下，這款目前在打八折?！?/br>
    “真的啊？！”

    “對呢，就剩這一雙了?！?/br>
    “那就要這個！！”

    店員笑著說好，喬熠宵對莫照說：“你在這里慢慢換鞋，我再去看看其他鞋子?！闭f完他就往店里面的收銀臺沖去了，莫照覺得特別好笑，也覺得喬熠宵特別可愛，低頭慢慢地脫著鞋。

    那位店員估計也看出了門路來，蹲下來，幫他脫鞋，笑道：“他真的很可愛?！?/br>
    “是?！蹦掌鋵嵅皇且粋€喜歡炫耀的人，但那天不知為何，又道：“他領(lǐng)了實習(xí)工資，琢磨著給我買東西琢磨很久了?！逼鋵嵞毡緛硪膊恢?，只怪喬熠宵沒事就愛和董阿姨聊天，還偏偏以為董阿姨依然是當(dāng)初那個董阿姨。哪里知道，他一把這個打算說出口，董阿姨轉(zhuǎn)頭就去打小報告了。

    店員笑得十分真心實意，幫他把鞋子理好，說：“祝你們一直幸福?！?/br>
    “謝謝?！?/br>
    店員拿著鞋子起身也往里走去，喬熠宵剛刷完卡，在寫自己的名字。他的手還微微發(fā)抖呢，他自己都沒買過這么貴的鞋子，家里還有錢的時候，他最貴的鞋子都沒超過一千塊。當(dāng)然，不包括萬靈給他買的。不過他現(xiàn)在賺了錢，也沒地方花，莫照給他那么多東西，買雙鞋子也不為過啊。莫照那種人，一定要穿貴的呀！他接過那雙鞋，對店員笑道：“謝謝?！?/br>
    “不客氣?！?/br>
    店員目送他拎著鞋子走到莫照面前，不知又說了些什么，莫照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收銀的女生問她：“怎么回事？我們從來不打折的，他偏偏說打折，又說是你說的，我看到你對我使眼色才那樣算的。”

    店員從口袋里抽出錢，數(shù)了數(shù)，還多出來五百塊，把前因后果給那個收銀的講了一遍。

    “天哪！也太浪漫了吧！”那女生就差捧臉了。

    “好男人都被男的搶走了，唉。”

    “我都沒看到另一個人長什么樣！”

    “很帥的，很配很配。多出來的錢，咱們今晚吃飯去吧?！?/br>
    “行呀，不能白吃狗糧！”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