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仁愛之心？你要是有一點慈悲，就不會把我們拉到這個鬼地方！也不會讓那么多人死去！”

    流浪漢負手而立，朗誦著于浩懷完全不懂的內(nèi)容：

    “‘我們?nèi)粽J自己的罪，神是信實的，是公義的，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凈我們一切的不義?！?/br>
    “你別故弄玄虛！！我真的會開槍！”于浩懷大吼道。

    “此句選自《約翰一書》，意思是說，信徒若犯了罪，須來到神面前，主動認罪悔過，要堅信神是公平的，絕不會輕視任何人犯下的罪。”

    “你胡說！我沒有罪??！”

    流浪漢突然彎腰，讓于浩懷萬分警覺，誰知他只是撿起了一枚彈珠，湊近于浩懷的臉說：“我都替你記得那天發(fā)生的事呢?！?/br>
    “那是因為你突然沖了出來?。∫悄憷侠蠈崒嵈粼诶牙?，那一槍就不會......”說到這兒，于浩懷突然靜止，過了一會兒，臉上浮現(xiàn)出詭異的笑容，眉頭無法自抑的**，“你也這樣對其他人了，對嗎？”

    流浪漢聳聳肩膀：“你比我想的聰明一點兒......”

    熱淚在于浩懷的充血的里積蓄，他神情恍惚的用槍柄擊打自己的太陽xue，哽咽說：“是你的出現(xiàn)，改變了我們每個人的人生。如果不是你，我們的人生就不會變成一坨屎??！你口中所謂的罪，不過是你強加給我們的??！”

    “愚蠢也是一種罪......”

    “閉嘴！”于浩懷怒喝一聲，“所以我是唯一一個識破你陰謀的人了......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命令你馬上把我弄出去！”

    流浪漢發(fā)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

    “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于警官。”流浪漢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你不是親眼看到我這張臉是怎么被搗爛的嗎？你就不想知道，魔方殺手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要殺我這個毫不起眼的流浪漢嗎？”

    “你是說周雪榮也......”

    “對啊。那時候，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嗎？”流浪漢說著，咧出了一嘴黑牙。

    第119章 猩紅長廊（9）

    那是于浩懷射偏那槍后的事。

    特警解救人質(zhì)不慎擊斃路人的新聞一度占據(jù)各大媒體，有幾天的熱度甚至蓋過了某女星花邊新聞。

    網(wǎng)絡留言眾說紛紜，大多人都是只看標題就斷定“警察濫殺無辜”“無法感覺到生命被保障”“感覺稅都白繳了”。

    但其實當日真正的案發(fā)現(xiàn)場卻是另一副樣子，那也是于浩懷在接受調(diào)查的期間才了解到的。

    案發(fā)時的小賣部處在老舊居民區(qū)，同時也是一個拆遷地段。樓道之間塞滿了各種廢木板、老自行車，又或者堆著垃圾。當時警察疏理現(xiàn)場，驅(qū)散人群，盡可能保證不會有無關(guān)人士影響到嫌犯的情緒，繼而導致突發(fā)事件。

    平心而論，于浩懷開槍的時機算不上好，但當時的情形實在刻不容緩，開槍不一定能擊中，但所有人都知道，不開槍的結(jié)果就是眼睜睜看著那女孩去死。

    于浩懷只是做了每個警察都會做的事。

    但是任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小賣部一旁堆滿雜物的過道里，竟然睡著一個流浪漢，他用塑料大棚的紙蓋著身子睡覺，竟和那堆雜物融為一體，根本沒人注意到那里有人。

    如果事情到這里能結(jié)束，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了。

    當時眼見中年男人就要殺了人質(zhì)，于浩懷趁他看向懷中女孩的空檔往前跑了幾步，拉進了射程，卻怎料那流浪漢跟瘋了一樣跑了出來，直奔小賣部門口。

    流浪漢的異動讓本來就心緒高漲的中年人十分警覺，于是用臂彎夾住女孩的脖子向后拖行，一下子改變了原本的設計范圍。而另一面，手指動作的慣性讓于浩懷本能的扣下了扳機，子彈卻沒有按預想那般擊中嫌犯，而是擊中了他身后的投幣彈珠機。

    隨著彈珠一股腦的涌出，中年人也意識到了自己被套路了，一怒之下用刀尖朝女孩肩頸刺了下去，于浩懷趁機又開兩槍，這才將中年男人擊斃。

    雖然擊斃了嫌犯，但女孩卻在送往醫(yī)院后不就不治身亡。

    整件事讓媒體和民眾質(zhì)疑濱海警方的部署不當，以及于浩懷的失職。于浩懷作為整個事件的直接相關(guān)人員，接受了停止調(diào)查。

    堅信不疑的證明自己的機會，反倒成了斷送前途的鍘刀。

    根據(jù)這件事，濱海警方啟動了專門調(diào)查，還原現(xiàn)場，多方考證，也知道了那流浪漢的突然出現(xiàn)，才干擾了于浩懷的解救行動。而對于那個流浪漢，調(diào)查結(jié)果是該男子是個黑戶，籍貫不明，且行為邏輯上存在明顯的智力不足，無法追究其刑事責任，只是收押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女孩的家人得到了一筆賠償，而作為直接相關(guān)人員的于浩懷親自上門向其家人道歉。

    于浩懷還記得那天是立秋，濱海一夜之間穩(wěn)如驟降，他把滿臉的胡子刮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竟第一次感到陌生。長時間的停職處分和輿論壓力已經(jīng)讓他變得頹唐。那天的登門是他自己主動要求的，原本局里顧慮到家屬看到于浩懷會引起情緒激動，所以派出老楊。他經(jīng)驗豐富，又擅長與人相處，是處理這件事的最佳人選。但在于浩懷的再三懇求下，兩人和幾位民警同事一同前往拜訪。

    在敲響那扇門之前，于浩懷站在樓道里，他甚至感到比開出那一槍還要緊張。他害怕那扇門后的人會對他投以鄙夷、仇恨，怨恨他沒能救下自己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女兒，直到門打開，開門的是一個身形佝僂的微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