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緊繃的弦驀地一松,方之淮眼底翻涌的墨意也驟然停歇。 而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的顧靜咬了咬唇,心有不甘,沒忍住沖動而怨憤地開口: “許久之前我就聽說過方先生,無論商界還是圈內(nèi),對您都可謂不乏溢美,褒贊有加——如今看來,卻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真是令人扼腕遺憾?!?/br> 片刻過去,方之淮低笑了一聲。 顧靜有些難以置信地望過去——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話會換來對方這樣輕慢的反應(yīng)。 而成功被某個答案取悅了的方之淮,直到此時才轉(zhuǎn)過視線,渾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里包含著無盡深沉而負(fù)面的情緒。 “我從來不是善人?!?/br> 在這燈光昏暗的長廊里,方之淮放低了的聲音,染上莫名的危險氣息。 “尤其是遇上他的時候……” 他頓住,啞聲笑了,一字一句,“我會發(fā)瘋?!?/br> 說完這句話,不等顧靜回神,方之淮已經(jīng)抽身往長廊出口走去。 “我會找人送顧小姐離開,以后還請小心?!?/br> 尾音那句似是而非的警告讓顧靜心里一沉,她抬眸去看,方之淮身影已然逝去。 而一直到離開前,杜文瑾和方之淮都不曾注意,距離他們?nèi)耸畮酌淄?,長廊另一頭昏暗的樓梯口,一點機(jī)械的紅芒始終亮著。 像是暗夜里窺伺的餓狼的貪婪目光。 ====== “阿秦?!?/br> 單手撐著下頜,眺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樹影兒,杜文瑾驀然出了聲。 “少爺?” 駕駛座上的司機(jī)從后視鏡里看了杜文瑾一眼。 “我覺著我被綠了?!?/br> “……少爺不是去吃分手晚餐的嗎?” “是,但還沒吃完,她就掛到方之淮身上去了?!?/br> “……” 駕駛座上陡然沉寂下來。 杜文瑾安靜了一會兒,把目光落過去,疑道:“你怎么不說話了?” 侯秦想了想,木訥地應(yīng)了一聲:“我怕說出來少爺生氣?!?/br> “……我生氣?” 杜文瑾唇角一翹,望著后視鏡里,眼角慵閑地挑著:“你說吧,我不生氣?!?/br> “哦。”侯秦答應(yīng)了,開口,“那少爺您是覺著被顧小姐綠了,還是被方先生綠了?” 杜文瑾一噎:“……” 所以他不喜歡跟直白的人打交道——這種人通常看起來傻乎乎的,但偶爾一句話,能穩(wěn)準(zhǔn)狠地戳在你死xue上。 躲都沒得躲。 只不過杜文瑾也早就不是過去那個不會遮掩的小少爺了,他臉上那點滯然的情緒很快就散了干凈,之后一挑眉眼,再浮上來的笑意帶著漂亮恣肆的味道。 “不,那只是我的錯覺?!?/br> 他漫不經(jīng)心望著車窗外面,一顆一顆的路燈在他眼前朦朧地連成了線,往前無盡,往后也無盡。 杜文瑾眨了眨眼,朦朧而醺黃的燈光于是碎了。他倚回去,頭抵在車的內(nèi)壁上,輕輕地,像自言自語。 “拋棄了我的,我一個也不要?!?/br> …… 第二天一早,杜文瑾還是被selina掀下床的。 從與某人再遇之后,杜文瑾就一直沒能安心入睡,連著幾天睡眠不足,此時帶著一身低氣壓就下了樓。 “劇組不是下午才開拍?”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沙發(fā)上的selina。 背對著他的selina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放了嗓門開了河?xùn)|獅吼—— “開個屁拍!——你昨晚怎么跟我說的?!——沒問題???!——你管這叫沒問題??。?!” 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杜文瑾被吼得一懵,不等回神,就見一份報紙啪地一下凌空糊了過來。 杜文瑾本能地伸手接住。 很有自知之明地,他直接將報紙翻到了娛樂版。 果不其然,娛樂頭條上,昨晚芷蘭餐廳長廊的照片高高在上,主副標(biāo)題更是扎眼—— 《勁爆!為影后反目成仇——商界男神pk娛樂圈浪子,誰能抱得美人歸?!》 作者有話要說: 【杜文瑾:憑什么我在后面= =】 第五章 杜文瑾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這極具噱頭的標(biāo)題下的報道內(nèi)容后,唇線一勾。 “換湯不換藥啊?!?/br> 緊接著他焦點落在標(biāo)題上,眉又皺了起來,“倒是把他拖下水了?!?/br> “他?方之淮?” selina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你也算是能耐——從幾年前方之淮還在國外,媒體就想扒他的桃色新聞,可惜那人潔身自好得跟帶發(fā)修行似的,沒一個得逞過;結(jié)果這回國不到一個周,先栽你手里了——你怎么就沒把你這能耐放在別處呢?” “selina小姐,你這樣說我就很冤枉了?!?/br> 杜文瑾笑得漫不經(jīng)心,伸手點了點報紙的照片上,方之淮握著顧靜的手臂。 “你看,明顯我只是那個被牽連的?!?/br> “你被牽連?”selina像是聽了個笑話,對著杜文瑾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是又好氣又好笑,“我早就跟你說過,顧靜不是個省油的燈,你非去招惹她——別人不清楚內(nèi)情,我還能不知道?” 杜文瑾挑起眼角來望她。 selina回瞥他一眼,“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在‘夜未央’遇見方之淮了?” “……” 聽見那人名諱,杜文瑾眼角輕輕抽了一下,淡褐色的淚痣也跟著一顫,過了會兒,見selina不放過地瞧著他,杜文瑾才點了點頭。 他聲音里帶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拖長了聲調(diào):“是——我做什么都逃不過女皇陛下的法眼。” “女皇”是圈里給selina這個金牌經(jīng)紀(jì)人的外號,只不過敢當(dāng)著面喊出來的,大概也只有杜文瑾了。 selina難得沒惱。 “我跟你說過,遇上你們世交圈子的事情,不要帶她們一起——你以為在娛樂圈里,有幾個不想攀著高枝網(wǎng)上爬?尤其顧靜這種情況,拿了次影后,但卡在了演藝瓶頸期,又沒什么大后臺,年紀(jì)上也耗不過年輕藝人——這時候她見了方之淮,能不動心思?” 這話讓杜文瑾一默,安靜了幾秒之后他才點頭。 “我的紕漏?!?/br> 少見杜文瑾這么順服,selina神色也稍緩,又看了報紙一眼。 “ant一向是業(yè)界的滾刀rou,老板又是個不怕死的主兒,這種報道公司里攔都攔不下來——所以你近期還是給我老實一點,萬一真被ant的人盯上了,你以后都不用想著消停?!?/br> “盯我?不會的?!?/br> 提及這一點,杜文瑾似笑非笑地瞥了報紙娛樂版的那張照片一眼。 照片采光有些暗了,但角度偏生合適得很,硬是把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拍出一副黑白側(cè)顏硬照的模樣。 杜文瑾沒忍住,伸出手去,素白的指尖順著那凌厲清俊的側(cè)顏輪廓慢慢摩挲過。 “……” 他眼眸一沉,唇角微挑,骨干修長的手指在上面點了點: “有這么一位鑲著金邊的大佛在,哪里輪得到我被盯梢?” “你也知道那是大佛?”即便沒瞧見,selina也知道杜文瑾說的是誰,她描得細(xì)長的柳葉眉一擰,“環(huán)業(yè)集團(tuán)如今愈發(fā)坐大,幾年前就開始進(jìn)軍娛樂界,如今即便算不上老資歷的行業(yè)巨頭,前景也不可小覷——你這次把人得罪得這么狠,有機(jī)會還是跟那位道個歉。” “……別。” 杜文瑾眼神一冷。 他把視線從報紙上扯下來,轉(zhuǎn)身往里走,尾音撂在身后。 “我怕我忍不住跟他干一架……那到時候ant可就又有新素材了?!?/br> selina眉一皺:“你們以前還真有什么過節(jié)?” “‘過節(jié)’?——沒有過節(jié)。” 杜文瑾步伐驀地停住,像是個被人抽走了發(fā)條的娃娃,背影僵硬蒼白。沉寂了許久之后,他才啞著嗓音低笑了聲,就著那個角度側(cè)回臉來—— “只有仇,血海深仇?!?/br> 眼角那顆漂亮勾人的淚痣,伴著他的聲線,一起輕微地栗然。 selina驀然有些失語。 她從沒見過杜文瑾這么凌厲而脆弱的神態(tài)—— 像是把打磨得極薄的刀刃,危險得令人心驚,但又仿佛下一秒就會傷了自身然后折個粉碎。 “嘖,這是當(dāng)真了?” 杜文瑾眼底戾意驀地一收,他笑吟吟地轉(zhuǎn)回身去,“看來我演技又有提升,問鼎明年影帝角逐有望,selina小姐開始準(zhǔn)備慶功宴吧?!?/br> “……”selina回神,翻他一眼,“就你在圈里這個人緣?這輩子都別想了?!?/br>